第八十章 亲王尹京（三）
一尖嘴监生站在人群中嘶吼道：“我朝祖宗以降，凡是仁孝忠君、勤勉廉洁的肱骨贤良，统是能福荫子孙，配享太庙，流芳千古的；而凡是狼状枭形、专横跋扈，凌虐百姓之辈，却无不是落了伏诛阙下的下场！”
“好！”“说得好！”
镇南将军府外越聚越多的百姓人群爆发出阵阵叫好的声浪。
那监生嗓音近哑，脸似猪肝，他接着道：“众位师长、先生，众位贤达、乡亲，今我大燕，诚可谓危如累卵，东西关外有虎狼进犯，这天子脚下，更是出了一等一的巨孽和奸邪！圣天子理政十八年来，大开言路，优待士绅，孜孜不辍，勤政爱民，便没有哪天是不开朝会的！更没有钳制过天下黎民的家计民生！如今呢？我等日用几餐，每餐用油盐酱醋几何、柴米粟谷几斤几两，却都得受着辖制哩！更不要说腊月至今，已休朝月余了！”
环绕着监生的士绅百姓与矢势文武群情激奋，群起附和道：“不错！”“对！”
监生见反响不错，便愈加勇敢的道：“要学生说，如今这乱政，必是因为有奸邪蛊惑环伺朝中，蛊惑朝臣，蛊惑晋王殿下，才生出这般局面！据学生所知，这镇南将军李安国，便是天下一等一的...”
郁牧川站在将军府的木质哨楼上，一边观察着将军府外越聚越多的百姓，一边皱着眉头听那监生历数堂堂镇南大将军李安国的过失。
“郁哥，解解渴。”刘栋给郁牧川递过水囊，抹抹鼻子搭话道：“郁哥，这措大真是找死，吠了一个时辰了，还不嫌累！实属个妖言惑众的狗东西，把咱李将军都骂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大帅有令，不让咱们动手，唉，俺恨不得现在就开弓扯弦，收他狗命！”
郁牧川仰起脑袋咕咚咕咚几口，将水囊饮了个干瘪形状出来，才将水囊还给刘栋。他拍拍刘栋肩膀道：“成梁长进了，如今这情形，你看他们，啸聚众人，口不择言，不敢骂殿下，便把殿下身边的将军们骂了个遍，某看这不像是读书人陈请，倒像极了有心人搅事，特意难为殿下呢。”
将军府外的监生稍一歇息，向隐在不远处的某人交换个眼色，便又继续数落道：
“各位乡亲，各位贤达，今日这城南多处失火，害得不少乡亲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学生痛心疾首！这李安国大将军，带着天策军士们赶走了京营，赶走了兵马司，赶走了羽林亲军，如今更是分遣士卒，整日上街征索财货，今日城南火起，李将军却熟视无睹，学生看，他们连兵马司都不如！众位！咱们今日，定要请晋王殿下出来，为咱百姓做主！攘除奸凶！”
“攘除奸凶！”
“请殿下做主！”
“请殿下做主！”
将军府外的状况非常诡异，百姓是越聚越多，像是阖城的人口都被吸引而来，而人群中爆发出的“请晋王做主”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将军府内，晋王坐在案前以手扶额，默然无语。姬念甫并非神仙，素来性格刚强的晋王此时可称得上疲惫异常。在其父龙驭上宾后，他需要面对不仅有北方糜烂的战局、屡屡掣肘的边军将领、要粮要饷的各地勤王军，更有政局不稳带来的巨大压力。
短短时日里，北都怪事频发，动荡不已，接连发生了爆炸纵火和士绅百姓啸聚两桩怪事，这叫晋王一时心绪很是不稳。
“这是把孤架在火上烤呐！唐提督人在哪里？”晋王问道。
李安国焦虑不已道：“殿下，唐提督的缇骑已到了不少，唐提督他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据缇骑所报，唐大人抓了不少在城南趁乱抢劫、偷盗的歹人，却没拿到主犯。”
晋王隐隐发怒道：“主犯哪里那么容易给他拿到。”
晋王捏捏额头，阖住充满血丝的双目，怒极反笑道：“是孤太仁善了，城中这些乱象，房贼恐怕难逃其咎，全天下胆敢与孤作对的...这幕后主使，除了孛儿朵一家、皇兄，房贼，还能有哪个？”
“这...”李安国顿口结舌。
李安国身侧一人道：“将军勿怪，殿下，小臣有下情欲陈，伏望殿下准允。”
晋王见那人出列，神情满意道：“哦？刑侍郎？（应第五回）邢先生何来恁多虚礼，先生但陈无妨。”
邢侍郎如同面见天子一般行礼如仪道：“殿下，依小臣计较，今日竹林邪党聚起百姓，围堵这大将军府，于殿下来说，绝非一桩桎碍烦恼事，反倒是大大的助益。”
“哦？愿闻刑先生高见。”晋王客气道。
那邢侍郎气度雍容，不紧不慢道：“城南先有恶徒使药炮纵火，旋又有屡结朋党的朝官闹事，如一切都如殿下所料，乃是那房贼暗中指使，小臣预料，房贼与党徒胆敢如此放肆，其所倚仗的，无非就是殿下的名不正。”
听到名不正这三个字，晋王眼中杀气陡然燃起，姬念甫心念默转，不过片刻的功夫，怒火与杀意旋又熄灭了下去。
晋王眯起眼睛，想起这刑侍郎已经知道了陛下已崩的消息，便刻意换上另一副脸孔，笑盈盈地试探道：“孤以一己之力，力拒北虏南下，自腊月进入北都以来，孤既肃清了北都的吏治，又扩充我大燕的军力，更以北都为基，号召各地百姓共击外敌，如今我大燕北境大军如云，北虏不得进犯半步，何来名不正之说？孤以为，北都百姓该感念孤才是呢。”
邢侍郎闻言，撩撩衣袍，不顾李安国等一众将军的怪异目光，先是三拜，又是九叩，优哉行了一整套进见帝王的大礼，才缓缓道：“小臣要陈的下情，便是小臣阖家阖族百十口，小臣妻室子女，小臣亲朋近友，对殿下恩德的感念！”
邢侍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狡黠，瞟瞟自己左右的一众军官与文吏，他叩首动容道：
“殿下殚精竭虑，保扶社稷，力挽狂澜，震慑虏廷，殿下的圣姿感化天下，小臣顿首，伏请殿下请太后懿旨，加进顺天府尹职。今朝局板荡，恶政丛生，国都遭难，朝官结党营私，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神器不可流离，外虏不可不御，教化不可不兴，冠带不可不正，京畿不可不定，陛下罹患重病，太子殿下少于政事，然圣位不可久虚，小臣死罪，敢请殿下进位北都尹，代太子殿下总摄朝纲，待圣天子陛下龙体痊愈，可以用事之时，再行移职！”
“好！”“说得好！”
镇南将军府外越聚越多的百姓人群爆发出阵阵叫好的声浪。
那监生嗓音近哑，脸似猪肝，他接着道：“众位师长、先生，众位贤达、乡亲，今我大燕，诚可谓危如累卵，东西关外有虎狼进犯，这天子脚下，更是出了一等一的巨孽和奸邪！圣天子理政十八年来，大开言路，优待士绅，孜孜不辍，勤政爱民，便没有哪天是不开朝会的！更没有钳制过天下黎民的家计民生！如今呢？我等日用几餐，每餐用油盐酱醋几何、柴米粟谷几斤几两，却都得受着辖制哩！更不要说腊月至今，已休朝月余了！”
环绕着监生的士绅百姓与矢势文武群情激奋，群起附和道：“不错！”“对！”
监生见反响不错，便愈加勇敢的道：“要学生说，如今这乱政，必是因为有奸邪蛊惑环伺朝中，蛊惑朝臣，蛊惑晋王殿下，才生出这般局面！据学生所知，这镇南将军李安国，便是天下一等一的...”
郁牧川站在将军府的木质哨楼上，一边观察着将军府外越聚越多的百姓，一边皱着眉头听那监生历数堂堂镇南大将军李安国的过失。
“郁哥，解解渴。”刘栋给郁牧川递过水囊，抹抹鼻子搭话道：“郁哥，这措大真是找死，吠了一个时辰了，还不嫌累！实属个妖言惑众的狗东西，把咱李将军都骂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大帅有令，不让咱们动手，唉，俺恨不得现在就开弓扯弦，收他狗命！”
郁牧川仰起脑袋咕咚咕咚几口，将水囊饮了个干瘪形状出来，才将水囊还给刘栋。他拍拍刘栋肩膀道：“成梁长进了，如今这情形，你看他们，啸聚众人，口不择言，不敢骂殿下，便把殿下身边的将军们骂了个遍，某看这不像是读书人陈请，倒像极了有心人搅事，特意难为殿下呢。”
将军府外的监生稍一歇息，向隐在不远处的某人交换个眼色，便又继续数落道：
“各位乡亲，各位贤达，今日这城南多处失火，害得不少乡亲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学生痛心疾首！这李安国大将军，带着天策军士们赶走了京营，赶走了兵马司，赶走了羽林亲军，如今更是分遣士卒，整日上街征索财货，今日城南火起，李将军却熟视无睹，学生看，他们连兵马司都不如！众位！咱们今日，定要请晋王殿下出来，为咱百姓做主！攘除奸凶！”
“攘除奸凶！”
“请殿下做主！”
“请殿下做主！”
将军府外的状况非常诡异，百姓是越聚越多，像是阖城的人口都被吸引而来，而人群中爆发出的“请晋王做主”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将军府内，晋王坐在案前以手扶额，默然无语。姬念甫并非神仙，素来性格刚强的晋王此时可称得上疲惫异常。在其父龙驭上宾后，他需要面对不仅有北方糜烂的战局、屡屡掣肘的边军将领、要粮要饷的各地勤王军，更有政局不稳带来的巨大压力。
短短时日里，北都怪事频发，动荡不已，接连发生了爆炸纵火和士绅百姓啸聚两桩怪事，这叫晋王一时心绪很是不稳。
“这是把孤架在火上烤呐！唐提督人在哪里？”晋王问道。
李安国焦虑不已道：“殿下，唐提督的缇骑已到了不少，唐提督他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据缇骑所报，唐大人抓了不少在城南趁乱抢劫、偷盗的歹人，却没拿到主犯。”
晋王隐隐发怒道：“主犯哪里那么容易给他拿到。”
晋王捏捏额头，阖住充满血丝的双目，怒极反笑道：“是孤太仁善了，城中这些乱象，房贼恐怕难逃其咎，全天下胆敢与孤作对的...这幕后主使，除了孛儿朵一家、皇兄，房贼，还能有哪个？”
“这...”李安国顿口结舌。
李安国身侧一人道：“将军勿怪，殿下，小臣有下情欲陈，伏望殿下准允。”
晋王见那人出列，神情满意道：“哦？刑侍郎？（应第五回）邢先生何来恁多虚礼，先生但陈无妨。”
邢侍郎如同面见天子一般行礼如仪道：“殿下，依小臣计较，今日竹林邪党聚起百姓，围堵这大将军府，于殿下来说，绝非一桩桎碍烦恼事，反倒是大大的助益。”
“哦？愿闻刑先生高见。”晋王客气道。
那邢侍郎气度雍容，不紧不慢道：“城南先有恶徒使药炮纵火，旋又有屡结朋党的朝官闹事，如一切都如殿下所料，乃是那房贼暗中指使，小臣预料，房贼与党徒胆敢如此放肆，其所倚仗的，无非就是殿下的名不正。”
听到名不正这三个字，晋王眼中杀气陡然燃起，姬念甫心念默转，不过片刻的功夫，怒火与杀意旋又熄灭了下去。
晋王眯起眼睛，想起这刑侍郎已经知道了陛下已崩的消息，便刻意换上另一副脸孔，笑盈盈地试探道：“孤以一己之力，力拒北虏南下，自腊月进入北都以来，孤既肃清了北都的吏治，又扩充我大燕的军力，更以北都为基，号召各地百姓共击外敌，如今我大燕北境大军如云，北虏不得进犯半步，何来名不正之说？孤以为，北都百姓该感念孤才是呢。”
邢侍郎闻言，撩撩衣袍，不顾李安国等一众将军的怪异目光，先是三拜，又是九叩，优哉行了一整套进见帝王的大礼，才缓缓道：“小臣要陈的下情，便是小臣阖家阖族百十口，小臣妻室子女，小臣亲朋近友，对殿下恩德的感念！”
邢侍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狡黠，瞟瞟自己左右的一众军官与文吏，他叩首动容道：
“殿下殚精竭虑，保扶社稷，力挽狂澜，震慑虏廷，殿下的圣姿感化天下，小臣顿首，伏请殿下请太后懿旨，加进顺天府尹职。今朝局板荡，恶政丛生，国都遭难，朝官结党营私，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神器不可流离，外虏不可不御，教化不可不兴，冠带不可不正，京畿不可不定，陛下罹患重病，太子殿下少于政事，然圣位不可久虚，小臣死罪，敢请殿下进位北都尹，代太子殿下总摄朝纲，待圣天子陛下龙体痊愈，可以用事之时，再行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