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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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无灯 心魔生

    关掉影像,夜已经深了。在我的小窝里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没有虫鸣,没有人声。我缩进自己的小被窝,裹紧我的小被子,渐渐入眠。

    远处的冬雪泛着清冷的白光,阵阵西风传来悲情的怒嚎,灿烂的阳光洒在脸上寒意萧然,只有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在给我温暖。这里是我已经离开的地方,我的部队,我的军营。前方站着连长和指导员,他俩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环视四周,身边还有虎哥和树文,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声地交谈着什么。他俩穿着迷彩军服,带着迷彩帽,黑色的作战靴反射冷冷的阳光。不知为何我竟然想去拥抱它,我觉得那是温暖,很像我可爱的床。身后还有几个身穿迷彩的小伙,陌生的面孔,模糊的面容,偏偏有着严肃的表情。我看看自己身上的黑羽绒,它是那样的不同,拉开拉链,迷彩军就在里边,寒风灌进来,我觉得我的心口好冷。

    “今天,是你们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这第一件事就是三公里尝试,不要求你们一定及格,只需要你们尽力去跑。”连长放下一句话就走了。

    连长的离开似乎是坏了指导员的心情,本来笑眯眯的指导员脸上表情逐渐变得生硬,“到起跑线上准备。跑!”说完就吹响了哨子。哨子发出的声音很刺耳,像是风吹过狭缝,拨动可乐的拉环,阵阵的金属噪声,尖锐悠长。

    我和虎哥、树文冲在前面,一阵冲刺将别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一圈两圈,又一圈,有一圈,不知道跑了多久。冷风穿梭在每一个空隙钻进了我的衣服,我的双腿渐渐失去知觉,只知道顶着风迈步。不远处虎哥和树文边跑边闹,指导员走过来低声的训斥,让他们好好的跑步。缀在身后的士兵小声的议论着,“这三个是老兵啊,那个穿黑羽绒服的就是因为发生意外被开除的……”我听见了,越发的觉得空气中充满冷意。我已经跑不动了,双腿如同灌了铅,已经脱离对身体的掌控,顶着风迈步的我像是个耄耋老人,颤颤巍巍,艰辛的走着每一步。风吹开我的羽绒服,灌进来,瞬间冰透了我的身躯,从鼻子一直痛到后腰。指导员笑着跑过来,用双手搬起我的腿,用肩膀抵着我的后背,向前推动我已经冷透的躯壳。迷迷瞪瞪的我跑过了终点线。虎哥和树文已经离去,像是去了宿舍,像是去了食堂,像是去了远方。

    稍作停歇后,远处走过来一个女兵,清雅秀丽,长发飞舞,时而遮住眼睛,时而遮住鼻梁,一会儿像是明星,一会儿像是流氓。她叫着我的名字,和我一起离开。她诉说着她的经历:参加的演习,获得的荣誉,未来的去向,曾经的期望。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了食堂。她要了两份饺子,这饺子外皮金黄,咬一口下去,嫩绿的韭菜和鸡蛋翻出淡淡的油光。可是我却吃不出滋味,没有咸味,没有油香。我顿时觉得很是生气,问司务长有没有醋。司务长晃了晃手里的长勺,告诉我没有。

    “你没有醋,我吃什么饺子!“我十分不高兴,站起来推开餐盘。正在吃饺子的女兵露出惊讶的表情,筷子伸进嘴里,白牙上还粘着一边绿叶,好似觉得我的脾气不应该是这样。

    司务长并不怕我,同样生气的看着我,嘴里大声喊着:”没有醋就不吃饺子,我就是没有醋。不吃你就滚。“

    我越来越生气,只感觉有一股火在心里燃烧。”不吃就不吃,骂什么人,你是不是找干啊。“说着我就拎起了身边的凳子挥舞着冲了上去。司务长也不含糊,手里的长勺与我的凳子进行你来我往的交锋。周围的人似乎都愣住了,没有来劝架的,也没有大声叫好的,只是木木的看着我和司务长打翻了桌子,打飞了餐盘。几番交手,我的凳子拍在了司务长的头上,司务长一声惨叫,双手抱头缩在地上,血很快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几秒钟就澿湿了衣服和地板。我稍稍愣了一下,更是觉得生气,继续用凳子砸着司务长,砸他的头,砸他的胳膊,砸他的后背,砸他的胸膛。血越来越多,凳子上、桌子上、地板上都是,我的双手也是血,我的胳膊也是血。我想,我的脸上也是血。

    大家还在自己的座位上,那个女兵已经哭了,但是她没有眼泪,只有哭的表情。风又吹了起来,吹起她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遮住了鼻梁。

    我被带到了禁闭室,还是那个禁闭室。白色的墙壁,简单的床具,灰暗的灯光,幽静的空气。熟悉的桌子上还是那用来写检查的纸和笔。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陌生的军官,狭长的脸上有一层胡渣。他问我的名字,问我的老家。他告诉我司务长已经死了,被我活活打死了。他说他是司务长的老乡,我要为这件事负责。他又告诉我他是我的爸爸,我是他的孩子。他说他会杀了我,因为我杀了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战友。我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要转身离开。我拿起用来笔扑到他的背上,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头用力的掰像左边,右手用力的将笔插进他的脖子。他挣扎着,努力的挣扎,直到无力的瘫倒地上。我将笔从他的脖子上拔出来。那笔被鲜血染成红色,我颤抖着在纸上写着我的检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啊。

    时间在流失,再也没有人来看我,连长没来过,指导员也没来过。营长没来过,班长也没来过。这个禁闭室只有我自己,昏暗的灯光、雪白的墙壁。对了,还有那具尸体。我向着那军官的尸体看去,时间的流失让他腐烂,他竟然变成了那个被坦克压死的士兵。破碎的肢体,被血染红的迷彩军衣,空荡的胸膛里那个还在跳动的心脏,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当我睁开眼,我的头一阵眩晕。我的心跳得很快,屋里漆黑一片,朦胧中依稀看见墙上的壁纸,那是一个女人,站在树下,风吹起长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像是透漏着恐惧,也像是在无声的审判。我定定的看着壁纸,盯着那只眼睛,直到心跳逐渐平静下来。起身走到壁纸前,那只眼睛里明明是嘲弄。她在嘲弄什么?是我吗?我伸出手将壁纸撕下来,打开灯。那是一个卡通美女在低头微笑,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是琥珀色的,很美。我将壁纸放到桌子上。我想明天重新把它贴起来,因为我感觉很孤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