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之恋之天使之吻
字体: 16 + -

第十章 和王胖子摊牌

一周后,也就是十五刚过,石海川在永庆公司上班了,成为那里的一名油品质量检验员。

那天,石海川兴奋极了。上午,石海川办好了一切入职手续。下午,他被分配到质检科上班了。科长姓魏,是个高个子,四十多岁,蓄着八撇胡子的男人。魏科长不苟言笑,很严肃,石海川感觉得出,大家都挺怕他。办公室有五十多个平方,铺着木地板,装修的很精细,六张办公桌两个一拼摆着。石海川被安排在靠门边的一张办公桌上。算上自己,办公室四男两女,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青人。这些人里,石海川并不是年龄最小的,有个大家叫小李的男孩,一张娃娃脸,石海川估摸他就十七八岁。魏科长给他们互相介绍了,随后,让小李给石海川抱来了一沓资料,让他先看资料熟悉一下情况。

这里的一切,对石海川来说,都是新奇的。坐在办公室,虽然石海川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难以自抑的兴奋,会不时从他的眉宇间不自觉地表现出来。

石海川是在先一天下午接到永庆公司的电话录用通知的,在接到通知之前,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早晨的时候,石海川做好了早饭,刚准备和郁雪一块吃,郁雪却接到王胖子从老家回来的电话。结果,饭没顾上吃,郁雪就匆匆走了。临出门时,郁雪望着一言不发痴愣愣坐在床沿的石海川,她想说点啥安慰一下他,可是,最后她却只说了,哥,我走了。然后猛地背转身,眼里噙着泪打开房门离开了。听着郁雪蹬蹬蹬匆匆下楼的脚步,石海川猛地掀翻了饭桌,然后双手揪着头发泪如雨下。

命运真会捉弄人,石海川恨恨地想。如果他能早在王胖子的那个电话之前接到永庆公司的录用通知,他就会坚决地留下郁雪,绝不会让她再回到王胖子身边。

下午下班,出了永庆公司大楼,石海川依然保持着亢奋的情绪。石海川终于有正式工作了。

永庆公司在西京北郊的凤城路上,市委、市政府刚从城墙里搬过来,就在公司附近。随着城市政治中枢的北迁,经济重心也随之北移,周边多个工程项目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这里处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走在街上,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石海川竟有了种和原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对于一个人来说,高兴的事往往总是需要人分享和祝福的。王建国电话停机,已经没法联系了。石海川忽然想起了小老乡柱子。他前天打电话来说,快餐店明天开始营业,让他去上班。石海川一边走,一边拨通了柱子的电话。柱子听说了石海川已在永庆公司上班,果然很高兴。柱子对他羡慕极了,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说石海川和自己不一样,他有文凭、有知识,总会有出头之日的。他们一口气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柱子说,哥,你将来混好了,可千万不要忘兄弟,要想着兄弟。石海川说,那是必须的

挂断柱子电话,石海川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他找位子坐下了。他兴奋地望着窗外,憧憬着在永庆美好的未来。柱子人不错,几次都帮他于危难之中,如果以后在公司混好了,一定给这小兄弟也谋个好差事。石海川兴冲冲地想着,一低头看见了脚上的蓝色耐克鞋。霎时,郁雪迅速占据了他的脑子。鞋是郁雪前些天给他买的。虽然石海川在心理上对这双鞋有点排斥,可是他还是穿了。他不能拂郁雪的好意,寒她的心!他们本已因为名牌西服的事有了隔阂,西服他可以和自己身份不符为由不穿,可鞋再不穿就太说不过去了。名牌鞋确实不一样,上脚舒服不说,穿上后使他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许多。抛开其它,鞋,他是真的很喜欢。想起郁雪,石海川情绪低落下来,陷入了沮丧中。

王胖子从山东老家回来,一个电话,郁雪就匆匆地,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石海川,回到他身边。石海川迷茫了。他觉得,郁雪这么做于他太不公平了。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她的心里算什么,有多少分量。他们在一起时,她所表现出的快乐,对他的依赖和不舍,怎么看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郁雪对他是真心的,那么,郁雪的离去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在郁雪的眼里,他们之间的爱还远远没有王胖子给她许诺的房子、车子重要。

这一次,郁雪的离开,对石海川的打击是空前的。毕竟,偶尔的约会和朝夕的相处是不一样的。通过这十多天的相处,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已超越了简单的恋人、情人关系。现在,郁雪更像是他的息息相关的亲人。如果,他们最初的交往是因为一种互相需要,那么,在知道了郁雪的身世后,他对她,就不仅仅是那种心理和生理相加的需要,而更多是一种同情和怜惜了。这份同情,这份怜惜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次次灵与肉的相交,就不知不觉地转化成了一种对她的牵肠挂肚、一种怜爱、一份责任。她悲惨的身世,痛苦的经历以,失神的表情,麻木的身体时时刻刻不在触动着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去保护她、去疼爱她、去让她不再受伤害。每一次,当她们在一起时,她身上的那一块块淤青,一道道伤痕,无不在刺痛着她的心。当她流着泪,在他的怀里颤抖时,他都会萌生出一种杀了王胖子的冲动。可现实是,他却对她的遭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流着泪回到王胖子那里去,去继续遭受他的凌辱,他的折磨。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心如刀割,痛彻心扉,直觉得自己无能,恨不得一头撞死。多少次,他都曾想劝郁雪离开王胖子,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却都咽了回去。郁雪离开了王胖子怎么办,他养活她吗?那时的情形,他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养活得起郁雪呢?难不成让她跟自己一起送盒饭吗?她可不是能受得了那种苦的女孩子。让郁雪受苦,过苦日子,无论如何,石海川也是不愿意那么做的。可是,他是一个男人,他也有尊严,他怎么能容许自

己心爱的女人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去作别人的情人。

如果说,以前石海川找工作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那么,自从认识了郁雪,他找工作更多的就是为了她!所以他找工作的渴望就更加的迫切了。苍天有眼,石海川终于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了,而且还是一份很体面、待遇不错的工作。就在今天,他已在赫赫有名的永庆公司办好了一切人事手续,他的待遇除了一份不菲的工资外,公司还会给他办了五险一金。这些,聘用合同上白字黑字写的一清二楚。可以说,从今天起,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国企白领了。这份工作对他、对他的家人来说,都非常的重要,现在再加上郁雪,就显的更是尤为重要了。

现在,石海川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一想到终于可以有能力养活郁雪,石海川阴郁的心情迅速一扫而光,情绪又亢奋起来。石海川觉得,现在的他已经和过去完全的不同了。亢奋中,石海川的心剧烈地翻腾着,变化着,男人的尊严也在心里慢慢地膨胀着。石海川并不是没有自尊,可是,过去因为太失败,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它给遗忘了,今天他成功了,自尊便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郁雪是他心爱的女人。既然,她是他的女人,那么,作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她就必须是他一个人的女人,他就不能容忍她再有别的男人,不能容许她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必须马上让她离开王胖子,一分钟也不能再等。此刻,坐在公交车上,石海川突然无比激动起来。他当即拿出手机,拔了她的电话。他要当众大声对郁雪说,离开王胖子,他要马上见到她。

在前面相处的那些日子里,石海川已经趁一次郁雪熟睡时,拿她手机给自己拨了一个电话,获取了她的号码。之后,他删除了她的记录。这是郁雪接王胖子电话用的号码。石海川当时之所以要窃取这个号码,是因为郁雪一但和石海川分开,石海川就完全和她失联了。郁雪和石海川联系的那个手机号码,拨打时永远都只会是关机。在郁雪和石海川的交往中,郁雪一直都是非常的小心。郁雪石海川约定,他们之间,只能她联系他。

郁雪这么做,确实也是迫不得已。王胖子尽管自己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可是,他对他的每一个女人却都看的很紧,绝不容忍她们和别的男人有染。常常他会从电信局调出她的通话记录查看,一旦有什么生号码,就会逐一查问。因此,郁雪面对王胖子,做事不得不特别小心谨慎。事实上,郁雪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保护石海川。和石海川相交那么久,有一个情况她始终没有告诉他。王胖子是一个出身街痞流氓的人。他不但粗暴,而且心狠手辣。如果被王胖子知道他们的关系,他要惩罚的就不只是她郁雪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石海川。在这个都市里,王胖子收拾石海川这么一个打工仔,就像拈死一只蚂蚁。

电话拨了,石海川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电话里却传出电脑提示音:您的电话已欠费停机,请您续交话费。

盯着电话,石海川扫兴极了,恨不得把电话扔出窗外。

到八里村,下了公交车,天已经暗了。石海川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家话吧,拔通了郁雪的电话。没想到电话通后,却是一个男人接的,声音显的很暴躁,问他找谁?石海川很意外,他没有料到会是男人接他电话。他猜接电话一定是王胖子,当即便有些紧张,尽管此刻他已经决定了和王胖子摊牌。但是,对于这样面对面的交锋,石海川显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他定了定神,稳住了情绪,轻声说,我找这个机子的主人。王胖子愤愤的说,你是谁?找她啥事?

石海川说,我是她男朋友,麻烦你把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

片刻后,王胖子再次说话了,小子,你有种,告诉你,老子现在正干她呢!你女朋友正在陪老子乐呢!现在我就让她给你回电话!

石海川听到电话里,王胖子一阵冷笑。接着,电话里便传来了女人的惨叫。是郁雪的声音。显然,王胖子正在对郁雪施暴。听见她尖厉的惨叫,他的心一阵颤栗,恨不能马上到她身边去救她。

王胖子在电话里吼叫着,快,告诉你男朋友你正在干啥!

郁雪边呻吟边愤怒地对石海川在电话里喊,王八蛋,你是谁?干吗要害我呢?

石海川嗫懦着小声说,郁雪,我是海川!

郁雪竭嘶底里的在电话里喊,你叫我什么,郁雪!我不是郁雪,你打错了!你个混蛋!不要害我了,行不行。

石海川本想说,郁雪,我找到工作了,离开王胖子。可是,他还是胆怯了,最终没说出口。他分明从郁雪惊恐的话里听出了她对他无助的哀求。从郁雪的惊惧里他也听出了王胖子是一个非常凶狠的人。他不知道,这件事一旦挑明,王胖子会怎么对待郁雪。就算他此刻不惜冲上去和王胖子拼命,可是,他又去那里找他呢!他并不知道郁雪他们的新住处。

干爹,你别生气吗?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接着,石海川就又听见郁雪一边惨叫着一边惊惧地对咆哮的男人解释。

听到这些,石海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渊,石海川当即挂了电话。一时间,一天的好心情瞬间结成了冰。他呆在了电话机傍。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就在这时,那部电话却突然响了。石海川猜一定是王胖子打来的。他本不想接。可是,尽管他对郁雪失望到了极点,但是,他还是不忍心郁雪继续受王胖子折磨,就硬着头皮抓起了电话。果然是王胖子。小子你给谁打电话呢?你女朋友叫啥?

先生,对不起,不好意思,惹你们误会了,我电话拔错了。实在对不起!石海川脱口而出。

你,你个王八犊子,你胡乱打你妈个逼!王胖子咆哮着,可是石海川已听出,

他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气急败坏了。

石海川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当即挂了电话,匆匆离开了电话厅,他能给郁雪做的,只有这些了。

石海川的心碎了,初春的风刮来,他的身上顿时从头凉到了脚,难道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石海川不知到他是怎么走回家的。

永庆公司是一家大型国营石油公司,很正规,就像一台大型的机器,每天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里面的每个部门都像是这台机器的一个机组,大家分工明确却又互相紧密的协作着,而他呢?就像这台机器里的一个灵部件,微不足道却又缺之不得。石海川工作的很买力,对科里分派的工作,总是认真完成,从不敢打一丁点折扣。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太来之不易了,因此,他得加倍珍惜。再说了,他现在在这个大都市里,除了有这么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便再也一无所有了。前几天,他母亲打电话来说,他父亲的病又加重了,言下之意也有一种想让他回去的意思。石海川很为父亲担心,也很想念父母,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他们了。他想回去看他们,可是,刚上班就向公司请假,实在张不开嘴。石海川不想刚来就给单位领导留下不安心工作的印象。经过反复考虑,石海川最终打消了回去看父母的念头。他家在偏远的山村,往返一次,光坐车就得四天,即使他在家只停一天,也至少得五天。就是说他即使星期六回去,也至少得请三天假。这三天假对他意味着什么,即使抛开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说,而最直接的损失是。一月请三天以上假,扣除当月全部奖金,扣双倍日工资,年底还拿不上全勤奖。他都打听了。这家公司的年底的全勤奖大约要五千元呢!再加上那当月的奖金和那三天双倍工资,可就要损失小六千元呢。作为一个挣工资的人,那六千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要再放在那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身上,那就更是一笔了不得的数目了?所以,在永庆公司,谁要是不是遇到实在过不去的事,一般是没有人愿意请假的。

父亲的病他是听母亲说的,具体怎样,他没回去亲眼见,便也无法作出判断,也就衡量不出它算不算是过不去的事。不过身为人子,父母含辛如苦把他养这么大,省吃敛用,东借西头凑,花那么多的钱供他上大学,父亲若真的病重,他要不回去看望一下,良心上还真是过不去。可是,这种良心上的过不去,要和损失的那六千多元比起来,他可就实在分不出孰重孰轻了。

在经过反复思想斗争之后,石海川最终还是做出了暂缓回去的打算。他侥幸地想,父亲那肺结核已是老毛病了。都已经多少年了,还不是这么挺过来了,那病是慢性病,只要注意点,别感冒,药天天不断,大概就不会怎样。他又想,他又不是医生,他回去一趟,除了能给父亲一点精神上的安慰以外,对父亲的病,也起不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还不如给家里寄些钱,让家里送父亲到医院好好治病呢。

在终于狠着心做了决定之后,石海川立即给家里去了电话。他先如实的在电话里给母亲讲了他的处境,让他和父亲谅解,又说让母亲赶快送父亲去医院治疗,他会把钱打在母亲的账号上,还说他会去大医院给父亲开一些治结核病的好药寄回去。

母亲一听这些话,当即就哭了。她说,我乖娃,你是个孝顺娃妈知道,你就安心工作,家里的事有我跟你弟弟、妹妹呢!你爸的病,你就别担心了,他也没啥要紧的,每年冬天都犯呢!就是今年稍微重了些,可能是因为今冬下了几场雪,天太冷吧!只要一开春,天暖和也许就会好转。你看我娃乖的,有出息的,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一年光奖金就拿五千块呢!我娃乖,好好工作,咱咋能吃那亏呢!

母亲虽在哭,但他还是从母亲的话里听出了她那掩藏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也许身边有人吧,母亲说那话,也有着一种在人前炫耀的成份。石海川曾骗母亲说他在一家公司上班,现在,他又骗母亲说他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工资和待遇比原先翻了一翻。显然,母亲是相信了他的这些话,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可是,母亲要知道几个礼拜前她这个争气的大学生儿子还在骑着脚踏车在街巷里送盒饭,她老人家会做何感想。

听了母亲的这些话,石海川当即也被感染了,不由得也为自己终于有了这么一份好工作由衷地自豪起来。于是,他不由得也激动起来,就又对母亲说,妈,我爸的病可不敢大意,咱别再在乡上的医院看了,还是把他送到县医院给好好治一治吧!你们别老是心疼钱,钱的事,有我呢!咱可不能为钱,把俺爸的病给耽搁了。妈,你身体也不好,干啥也别太累了。再一个,你也别老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想吃啥就买啥,把咱家的生活搞好,别是俺爸病还没好,又把你累跨了。

一听他这话,母亲就又说,我娃乖,你看我娃孝顺的,有出息的,我回去就给你弟妹他们说,要他们好好用功,一定要向你学习。好了,咱屋的事你就别操心,有我和你弟弟呢!咱电话是长途,电话费贵着呢,你的心妈明白,咱就别多说了!

给母亲打完电话,石海川的心里很难受,却也很激动,久久的被一种幸福的自豪感充斥着,有着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可是,当石海川从虚拟的自豪感中冷静下来,就又重新陷入了极大的失落和矛盾之中。像他这么一个角色,除了在母亲那看上去是光芒四射,可是,在这个好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他又能算得上什么呢!或许,他也就只比进城打工的那些民工稍稍好些罢了,如果说把那些民工们比作沙漠里的一粒沙子,那么,他顶多也就只能算作含在这些沙子中的一块小石子。像他这么一个小石子,又能有几个人拿正眼瞧他,把他当回事呢!一想到这,石海川不由得就想起了郁雪,顿时,一种隐隐的痛便慢慢袭上心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