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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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和事老

    贞观九年的五月下旬,长安依如往年一般热闹,李渊的薨毙除了下葬的那三天李世民下令举国哀悼外,几乎对百姓毫无影响,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或者皇家谁谁死了,都跟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的关心的无非是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

    只有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所谓读书人,一边摇头晃脑感叹科举怎么还没开的同时,一边对身边走过的平头百姓丢去鄙夷的目光。

    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可以成为老百姓吹牛打屁聊八卦的谈资,人也自然是越拢越多。

    看到这一情况,王邵皱了皱眉头,于是对校尉好言提醒道:“好好的城门都快成菜市场了,这样吧,校尉你若信得过我,就将那闹事的三个大秦人先带过来交还人家,然后再帮他们将马车拉到一边,一切由本官代为处理,定给你和你的弟兄们一个交代,至于你呢,先守好城门,做好进出城的疏导工作,再堵下去若生出什么是非,那可皆是你的责任。”

    他一个小小城门校尉能有多大主意,见王邵发话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点头哈腰道:“大人言之有理,那一切拜托了。”

    校尉走了,他巴不得甩锅,倒是百姓们饶有兴致的继续瞧着,七嘴八舌议论王邵如何秉公处理此事。

    众目睽睽之下,王邵自然公正,打发走校尉后便转身向那个混血翻译淡淡一笑。

    后脸色一肃,认真道:“事情的经过我也听说了,损害私人财产自然是要赔的,我们大唐也是有相关的法律,既然你们坚持错不在你们,那就按我们唐律来,不过本人也要提醒你们,比起损坏私人物品照价赔偿这种民间纠纷,妨碍公务可是一个大罪,轻则下牢重则发配三千里。”

    那翻译脸色一白,抖了抖嘴皮子,刚才的气焰也渐渐下去了,低头不语。

    “看在你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的情面上,我来做个和事老如何?这车马修理的费用和你们骑士的汤药费由本人替城门卫兄弟们出了,但你们若还想进城就必须接受城门卫队的检查,这是必要的程序,不但是城门卫士的责任,也是为了进出城池百姓的安危着想,所以,即便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希望你们能遵守规定。”

    翻译点点头,随后跟两个洋和尚开始叽里咕噜商量起来,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王邵则看了围观的百姓笑着一拱手道:“呵呵,诸位街坊邻居和五湖四海的朋友,你们说我这番处理妥帖吗?”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有点头的,也有指着歪果仁暗骂的,更多是给王邵拍手鼓掌的,显然王邵处理的法子对两方都足够公平,唯一吃亏的怕就是王邵自己的钱袋子了。

    守城的校尉听手下汇报说王邵替他们出钱摆平了此事,连忙羞愧的赶了过来,嘴上道:“大人,这如何使得,诸位兄弟也不缺这点钱,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出吧。”说着招呼身后的兄弟们开始掏钱凑数。

    王邵赶紧制止了他们,掏出十片金叶不容置疑的按到校尉手上,笑道:“都别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坚守在岗,为得是替长安百姓们守好这长安城治安的第一道关,说句辛苦实在太轻了!你们是不缺这点钱,可因为尽职尽责无端叫你和兄弟们损了钱财,本官不知也罢了,既然知晓了岂可置若罔闻,这事儿我站在你们这边,这钱呢,也由我来出,我虽是武官,但依旧是百姓们的父母官,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身作则,何况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说到底咱们都是替百姓办事、替圣上分忧,岂能委屈了自家兄弟!”

    校尉一脸激动,差点就热泪盈眶了,中心大呼“理解万岁啊!”

    王邵的话儿句句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老百姓也交头接耳暗暗给王邵竖起了拇指。

    不过接下来王邵表情变得严肃,点着校尉道:“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们两句,今后做事不能太死板,要懂得机变,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单独叫到城边耐心解释,动粗是不对滴,不仅事情没办妥,连带还堵了城门整整半个时辰,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可谓因小失大!咱们身上这层皮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大唐天国,代表着陛下的脸面,你这样鲁莽行事可是不行的,今后要引以为戒!”

    校尉已经三十好几了,被年轻的不像话官又大的不像话的王邵训话,面红耳赤顿时心中羞愧万分,连连点头道:“大人教训的是,今后一定吸取教训。”

    王邵这才拍了拍他肩旁道:“行了,去跟那群大秦人好好商量赔偿事宜,多余的钱就当我请今日值守的弟兄们喝茶了……嘿,别愣着,快去!”

    “是是是。”校尉一时脸上也不知该如何表情,将那金叶子揣进怀里就匆匆而去,他忽然觉得,放在胸口处的金子暖暖的,叫人舒服。

    席君买在边上感叹道:“天底下也再难找出几个像大人这般的人物了。”

    王邵撇了席君买一眼同时老脸一红,显然是不受之有愧啊。

    暗暗感叹:“天底下也再难找出像唐人这么淳朴的古人了,当真是自古人心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呐……明明是大棒加萝卜,怎么在他们眼里自己忽然高大尚起来了?”

    王邵也不是吃亏的主,既然花了钱,总得想办法补回来吧,那伙儿洋人就成了王邵的目标。

    王邵思忖着怎么着也得去瞧瞧被那两个传教士藏得跟宝贝似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乎,等那个翻译收了校尉递过去的五片金叶子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隔着车帘子高声问道:“既然赔也赔了,不知里面的贵客能否现身一见了,本官也是好奇的紧。”

    那翻译见王邵挨的如此之近,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连金叶子掉在地上都没拿正眼瞧一下,而是从驾驶座上猛然窜了下来,大叫的同时一个健步过来伸手想来阻止。

    可惜,王邵身边的席君买比他更快,在他的手快要接触王邵衣角的时候,席君买的佩刀“呛”的一声出鞘,电光火石般向翻译挥了过去。

    那混血翻译只觉寒光一闪,一柄雪亮得能照出他脸庞的横刀已经横插在了他与王邵之间,只要他当时的那只手再往前挪一小寸,后果可想而知。

    混血翻译手缩了一下,同时满脸惨白倒退了一步,汗珠子也急速浮现于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淌着,那是后怕的表现,更是被席君买这种历经过战阵的老兵杀气震慑的表现,即便席君买不曾向他道过半句,但这股子杀气就好像在警告他,若敢再靠近就人头落地。

    王邵也是微微一抖身子,机械般扭头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席君买,似乎在问为何会动刀子?

    席君买的杀气显然是冲着翻译去的,王邵也不可能体会混血翻译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惊骇。

    见王邵奇怪的望了过来,席君买立即收刀,尴尬得轻咳一声,嘴上辩解道:“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怕他对大人不利!”

    王邵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吓唬他?你这明明是吓唬我好不好,本大人差点被吓尿你造吗?一言不和就拔刀,有你这么玩的嘛……过分!

    当然,王邵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席君买这突兀的动作,然后语重心长得拍着老席的肩膀道:“老席啊,空了多去放松放松,我知道你战场上刚下来,这回归平凡你一下很难适应,暴力成了条件反射,我能理解……”

    王邵近似自言自语的话,反倒把席君买说的满脸懵逼,也不知该问还是该答,最后没办法,干脆闭嘴装起了深沉。

    犹记得元芳跟他有一次唠嗑时,无意间说起过大人是有癔症的,且时好时坏,发病不看时间也不论地点,要是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明白的,沉默以对就是元芳他的不二法门,果然这次用到了。

    不过,随即席君买看王邵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崇拜中多了一丝怜悯,心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啊,大人如此杰出却不想身患隐疾,真是天妒英才啊!”

    王邵见席君买沉默不语,也换上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他,心道:“多好的名将啊,怎么就得了战后心理综合征了,真是天妒英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