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水别苑来人
以往喧嚣声不绝的秋水别苑今日竟然反常的安静，听不见一丝往日离光浩清脆空明的叫喊声，这让洛阳有些诧异。
七岁有余的离光浩向来喜欢奇人异士的有趣玩意儿，一般来说，此刻的秋水别苑应当吵闹不已的。
庭院中央的一片广阔处，几名侍女簇拥着打着光脚穿的花枝招展的精致幼童，侍卫们井然站在院落四周。只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一处。
院子里，有一老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补丁，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不清模样，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可能就只有背上那柄铁木剑了。此刻，老者正嬉皮笑脸的逗弄着小光浩。
眼见这一幕，洛阳的嘴角勾起玩味儿的笑意。能以这样一副连要饭的都不如的尊容堂而皇之的进入凉王府，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调戏小公子的人，要么身份势力非同一般，要么武力不同凡响。当然，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人属于后者。
要知道，凉王府的守卫不是酒囊饭袋，府内高手亦非等闲。
“老头，把你背上的剑给我玩玩好不好呀，”小光浩瞪大了眼睛望着老叟，迟疑了下又道：“我用这个跟你换，就玩一会儿！”话罢，从身上掏出个小弹弓递给了那人。
老头眯着眼睛笑道：“咱可不要小娃娃的玩意儿，这样吧，要是你能让它听你的，这剑就送你了。”
小光浩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手道：“乖剑儿听话，快到我手里来！”
老叟背上木剑纹丝不动。
看这黝黑的木剑不听自己的话，离光浩小脸儿拧在了一起，仿佛用尽了吃奶的气力，小脚一跺，道：“剑来！”
霎时间，周围灵气如同沸腾，洛阳眼前的，是那无风自动的木剑，咻的一下便落在了离光浩的手中，剑身颤抖。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叟脸上笑意盎然，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既然如此，这把剑老夫赠予你又有何妨”，老人昏暗黄涩的眼珠里闪烁着光芒，他蹲下身子，道：“离家小子，可曾拜师？”
“哥哥说我是天才，不用师傅教！”小光浩稚声稚气道。
“老夫门下三万剑徒，拜我为师，剑道可期。”老叟意气风发，霸气侧漏。
“我是天才，不拜师。”
“拜我为师，偌大天下你皆可去得。”他陈词慷慨，老怀激烈。
“天才，无师。”
“拜我…，天才，求你了，拜我为师吧！只要你拜我为师，你有何要求老头我全都应了。”老叟瞪直了眼睛，一把拉住了离光浩。再看不见一丝前辈大家之风范。
被这老疯子的突然转变惊吓到了的小光浩一时手足无措，被那噬人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挠了挠头，一脸真诚：“你能治好爹爹么？”
老头如梗在咽：“不…不能。”
“你能治好哥哥么？”
他如同便秘：“不能。”
“你能治好我么？”
“能…能吧？”老脸涨得通红的他言语有些迟疑，内心是很犹豫的。要是再说不能吧，这收徒弟的事儿多半要凉，空手而归的话这老脸怕是要丢光了。要说能吧，哎，该死的先天之劫。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
其实，早在听到老人前两个回答时离光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小脸上满是沮丧。
“治不了爹爹和哥哥，我还是不想拜师。”
老头子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你想，我虽然治不了你哥和你老爹，但是我认识的人很多都可厉害了，你拜我为师，不仅可以学剑，还可以跟着那些人学本事，以后你比我们厉害了，说不定就有办法治好他们了。”
“好像有道理哟！”光浩小眼珠子一亮。
“对的对的，极有道理。”
瞧着这一老一小的好笑样子，洛阳实在忍不住了，走进了院子。
他步伐缓慢，却又仿佛脚下生风，走得极快，眨眼便至。
老叟看在眼里，微微颔首：“超凡巅峰，破境可期，金刚不远了。难得的是你这小子的心境，略逊无为，比肩空性，老夫就纳闷了，你怎么就不出家或者入道呢？”
洛阳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剑叟可以看出他的修为，看出他的心境，却不知道他所求为何。
“前辈可有把握？”洛阳看着剑叟问道。
“没有把握，或可一试。”老人挺了挺背梁，郑重回道。
洛阳凝视许久，弯腰拱手道：“光浩就拜托您了！”
老叟点头回应，不再说话。
一旁的光浩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是小跑过去，然后将手中木剑递给了洛阳，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哥哥，你看这把剑怎么样，以后我学好了本事，就可以保护哥哥和爹爹了。”
洛阳宠溺的摸着光浩的脑袋，道：“光浩，答应哥哥一件事儿好不好？”
“好的”。
“以后这个老爷爷就是你的师傅了，今日之后，你就随他去学本事，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那我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和爹爹了？”光浩带着哭腔问道。
“光浩乖哈，只要有一天你能打赢师傅了，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而且有时间的话哥哥也会去看你的。”洛阳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好，我听哥哥，我一定会学好本事打赢这个糟老头，早点回来的。”光浩攥紧了小拳头。
安抚好了离光浩，洛阳又思索了片刻，仍是不甘心，朝着剑叟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头直言不讳道：“不是没办法，只是就目前而言没有，纳兰义慈不现世，道门掌教不出手，释门的那位又在坐死禅，而其他的那些人，呵，一言难尽啊，至于剑宗，你知道的，只会使剑，只会杀人而已。凉王的伤太重了，老夫确实无能为力，至于你的情况，说实话，我看不懂，比起凉王那还要棘手。”
“明白了，那么日后光浩的先天之劫就拜托您了！”
老叟摆了摆手，道：“分内之事，必尽全力。”
谁也没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剑宗的那个老人，门下三万剑徒的老叟，会为了今日的约定，数年的师徒情谊，不光葬送了跟随他一甲子的匣中七剑，还搭进了近百年的修为。
翌日清晨，微光略冷，入冬的寒意渐渐袭来。
洛阳和朱聪站在王城上，目送着远去的一老一小。
朱聪轻叹道：“他太老了，小公子也太小了，真的合适么？”
“可能没有比剑宗更合适的了，你的意思我懂，剑宗虽不是剑叟一人说了算，可支持他的大有人在，再者说，天生剑胚对剑宗而言，太过重要了，或许将来，有光浩在，剑宗才能存在。”洛阳低语着，却望着天际渺小的一点，苦涩自知。
说到底，终归还是大凉不够强，自己不够强。北境苦寒他人知晓，大凉的悲凉却鲜有人懂。
“咳咳…”
朱聪的耳畔响起了世子殿下的咳嗽声，不由得眉头一皱。
凉王府的蟒龙劲固然霸道，却依然压制不住世子殿下的嗜血症。
城头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白若雪莲的双手将貂裘披在洛阳身上。世子殿下紧了紧衣衫，苦笑道“我这算是提前颐养天年了吗？”
艳若的俏脸上挂满寒霜，“天冷，回去！”
洛阳示意艳若稍等片刻，目光瞥向朱聪。
朱聪会意，拱手道：“世子殿下，今年比起往年来太平了许多，少了很多不长眼的东西，不过，前些日子，雍州天亘山下，有一小村落被屠村了”，朱聪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面目表情的世子殿下，接着说道：“二十四贼做的。”
“终于忍不住了啊，莽狗。”洛阳波澜不惊，只是眸子深处，有血光一闪而逝。
听到了需要的消息，世子殿下在侍女艳若的陪同下回到了只剩下寂寥的秋水别苑，闭门不出。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说的是白衣书生杜长安。
剑长三尺三，血染青衫寒。讲的正是嗜血魔头洛阳了。
洛阳的嗜血症仿佛与生俱来，每年入冬天寒之后，就必须杀人浴血，如若不然，就会寒毒袭身。
世子殿下杀了七年，大凉境内的各路妖魔鬼怪换了一起又一批，跳梁小丑却依然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大凉王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车水马龙的商贩，亦不乏诸子百家的奇人异士。
秋水别苑里，此刻洛阳正和艳若玩儿着大眼瞪小眼。
世子殿下败下阵来，溃不成军，气馁道：“你非要跟着去？”
“嗯！”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洛阳又道：“你去干嘛？”
“帮你杀人！”
……
世子殿下转过身去，走到院子里那棵老态龙钟的梧桐树下，抬头望着满树挂着的祈愿牌，许久之后，传来洛阳若有若无的声音：“收拾一下，明日出发。”
那一刹那，她脸上露出的笑容，艳若桃李。
寂寞梧桐，苍老梧桐，任尔东西南北风。
千般愁，万般念，尽在其中。
(本章完)
七岁有余的离光浩向来喜欢奇人异士的有趣玩意儿，一般来说，此刻的秋水别苑应当吵闹不已的。
庭院中央的一片广阔处，几名侍女簇拥着打着光脚穿的花枝招展的精致幼童，侍卫们井然站在院落四周。只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一处。
院子里，有一老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补丁，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不清模样，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可能就只有背上那柄铁木剑了。此刻，老者正嬉皮笑脸的逗弄着小光浩。
眼见这一幕，洛阳的嘴角勾起玩味儿的笑意。能以这样一副连要饭的都不如的尊容堂而皇之的进入凉王府，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调戏小公子的人，要么身份势力非同一般，要么武力不同凡响。当然，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人属于后者。
要知道，凉王府的守卫不是酒囊饭袋，府内高手亦非等闲。
“老头，把你背上的剑给我玩玩好不好呀，”小光浩瞪大了眼睛望着老叟，迟疑了下又道：“我用这个跟你换，就玩一会儿！”话罢，从身上掏出个小弹弓递给了那人。
老头眯着眼睛笑道：“咱可不要小娃娃的玩意儿，这样吧，要是你能让它听你的，这剑就送你了。”
小光浩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手道：“乖剑儿听话，快到我手里来！”
老叟背上木剑纹丝不动。
看这黝黑的木剑不听自己的话，离光浩小脸儿拧在了一起，仿佛用尽了吃奶的气力，小脚一跺，道：“剑来！”
霎时间，周围灵气如同沸腾，洛阳眼前的，是那无风自动的木剑，咻的一下便落在了离光浩的手中，剑身颤抖。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叟脸上笑意盎然，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既然如此，这把剑老夫赠予你又有何妨”，老人昏暗黄涩的眼珠里闪烁着光芒，他蹲下身子，道：“离家小子，可曾拜师？”
“哥哥说我是天才，不用师傅教！”小光浩稚声稚气道。
“老夫门下三万剑徒，拜我为师，剑道可期。”老叟意气风发，霸气侧漏。
“我是天才，不拜师。”
“拜我为师，偌大天下你皆可去得。”他陈词慷慨，老怀激烈。
“天才，无师。”
“拜我…，天才，求你了，拜我为师吧！只要你拜我为师，你有何要求老头我全都应了。”老叟瞪直了眼睛，一把拉住了离光浩。再看不见一丝前辈大家之风范。
被这老疯子的突然转变惊吓到了的小光浩一时手足无措，被那噬人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挠了挠头，一脸真诚：“你能治好爹爹么？”
老头如梗在咽：“不…不能。”
“你能治好哥哥么？”
他如同便秘：“不能。”
“你能治好我么？”
“能…能吧？”老脸涨得通红的他言语有些迟疑，内心是很犹豫的。要是再说不能吧，这收徒弟的事儿多半要凉，空手而归的话这老脸怕是要丢光了。要说能吧，哎，该死的先天之劫。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
其实，早在听到老人前两个回答时离光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小脸上满是沮丧。
“治不了爹爹和哥哥，我还是不想拜师。”
老头子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你想，我虽然治不了你哥和你老爹，但是我认识的人很多都可厉害了，你拜我为师，不仅可以学剑，还可以跟着那些人学本事，以后你比我们厉害了，说不定就有办法治好他们了。”
“好像有道理哟！”光浩小眼珠子一亮。
“对的对的，极有道理。”
瞧着这一老一小的好笑样子，洛阳实在忍不住了，走进了院子。
他步伐缓慢，却又仿佛脚下生风，走得极快，眨眼便至。
老叟看在眼里，微微颔首：“超凡巅峰，破境可期，金刚不远了。难得的是你这小子的心境，略逊无为，比肩空性，老夫就纳闷了，你怎么就不出家或者入道呢？”
洛阳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剑叟可以看出他的修为，看出他的心境，却不知道他所求为何。
“前辈可有把握？”洛阳看着剑叟问道。
“没有把握，或可一试。”老人挺了挺背梁，郑重回道。
洛阳凝视许久，弯腰拱手道：“光浩就拜托您了！”
老叟点头回应，不再说话。
一旁的光浩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是小跑过去，然后将手中木剑递给了洛阳，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哥哥，你看这把剑怎么样，以后我学好了本事，就可以保护哥哥和爹爹了。”
洛阳宠溺的摸着光浩的脑袋，道：“光浩，答应哥哥一件事儿好不好？”
“好的”。
“以后这个老爷爷就是你的师傅了，今日之后，你就随他去学本事，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那我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和爹爹了？”光浩带着哭腔问道。
“光浩乖哈，只要有一天你能打赢师傅了，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而且有时间的话哥哥也会去看你的。”洛阳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好，我听哥哥，我一定会学好本事打赢这个糟老头，早点回来的。”光浩攥紧了小拳头。
安抚好了离光浩，洛阳又思索了片刻，仍是不甘心，朝着剑叟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头直言不讳道：“不是没办法，只是就目前而言没有，纳兰义慈不现世，道门掌教不出手，释门的那位又在坐死禅，而其他的那些人，呵，一言难尽啊，至于剑宗，你知道的，只会使剑，只会杀人而已。凉王的伤太重了，老夫确实无能为力，至于你的情况，说实话，我看不懂，比起凉王那还要棘手。”
“明白了，那么日后光浩的先天之劫就拜托您了！”
老叟摆了摆手，道：“分内之事，必尽全力。”
谁也没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剑宗的那个老人，门下三万剑徒的老叟，会为了今日的约定，数年的师徒情谊，不光葬送了跟随他一甲子的匣中七剑，还搭进了近百年的修为。
翌日清晨，微光略冷，入冬的寒意渐渐袭来。
洛阳和朱聪站在王城上，目送着远去的一老一小。
朱聪轻叹道：“他太老了，小公子也太小了，真的合适么？”
“可能没有比剑宗更合适的了，你的意思我懂，剑宗虽不是剑叟一人说了算，可支持他的大有人在，再者说，天生剑胚对剑宗而言，太过重要了，或许将来，有光浩在，剑宗才能存在。”洛阳低语着，却望着天际渺小的一点，苦涩自知。
说到底，终归还是大凉不够强，自己不够强。北境苦寒他人知晓，大凉的悲凉却鲜有人懂。
“咳咳…”
朱聪的耳畔响起了世子殿下的咳嗽声，不由得眉头一皱。
凉王府的蟒龙劲固然霸道，却依然压制不住世子殿下的嗜血症。
城头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白若雪莲的双手将貂裘披在洛阳身上。世子殿下紧了紧衣衫，苦笑道“我这算是提前颐养天年了吗？”
艳若的俏脸上挂满寒霜，“天冷，回去！”
洛阳示意艳若稍等片刻，目光瞥向朱聪。
朱聪会意，拱手道：“世子殿下，今年比起往年来太平了许多，少了很多不长眼的东西，不过，前些日子，雍州天亘山下，有一小村落被屠村了”，朱聪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面目表情的世子殿下，接着说道：“二十四贼做的。”
“终于忍不住了啊，莽狗。”洛阳波澜不惊，只是眸子深处，有血光一闪而逝。
听到了需要的消息，世子殿下在侍女艳若的陪同下回到了只剩下寂寥的秋水别苑，闭门不出。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说的是白衣书生杜长安。
剑长三尺三，血染青衫寒。讲的正是嗜血魔头洛阳了。
洛阳的嗜血症仿佛与生俱来，每年入冬天寒之后，就必须杀人浴血，如若不然，就会寒毒袭身。
世子殿下杀了七年，大凉境内的各路妖魔鬼怪换了一起又一批，跳梁小丑却依然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大凉王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车水马龙的商贩，亦不乏诸子百家的奇人异士。
秋水别苑里，此刻洛阳正和艳若玩儿着大眼瞪小眼。
世子殿下败下阵来，溃不成军，气馁道：“你非要跟着去？”
“嗯！”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洛阳又道：“你去干嘛？”
“帮你杀人！”
……
世子殿下转过身去，走到院子里那棵老态龙钟的梧桐树下，抬头望着满树挂着的祈愿牌，许久之后，传来洛阳若有若无的声音：“收拾一下，明日出发。”
那一刹那，她脸上露出的笑容，艳若桃李。
寂寞梧桐，苍老梧桐，任尔东西南北风。
千般愁，万般念，尽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