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绝恋之尽余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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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整个宴席顿时哑然无声,目光齐齐的投向神色冷淡的玉公主白鹿。苏白平敛了脸色,眼神变得温和起来,寂静无声的宴席上,穆然想起清清冷冷的一声,“那就……恭喜徐郎君了。”

    清冷的尾音在冰凉的殿宇中回荡,似一个一个大雪纷飞中的结了冰的音符,咂得人生疼。苏白平将将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睁大着双眼瞧着木桌后盘腿坐着的徐无名双手端起新斟满了酒的碧瓷杯,嘴角噙出一个笑来,嗓音淡淡的,“多谢。”

    婚期定在稻谷丰收的时节,徐无名说,那是河鱼最肥美的时候。苍云殿内,苏白平将困民来使带来的婚书递给徐无名,“你可知道,今日若你接了这份婚书,你与她便再无可能。”他的嘴角噙出一个笑来,“哪怕她能恨我呢。”

    青要说,爱到深处是折磨。徐无名大婚那日,白鹿搬空了整个醉清风的酒窖,那里珍藏着整个白民最好的梨花酿。白民的梨花,最能解愁。那日后,白鹿整整昏睡了大半个月。徐无名自成婚后便不再住在将军府,苏白平另赏了座别院,赐名:合欢院。

    合欢,多美好的名字啊。

    阿黄于腊月离开白鹿,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晨,憩在白鹿的裙踞旁,走得很安详。夕儿被相柳接去了北荒,过完年才回来。院中的红梅开了今年的第一朵,立在廊下,可听到雪花落在红梅枝桠上的桫桫声响,偌大个将军府,当真是寂静得很呐。

    冬去春来,大荒的景色换了一拨又一拨。春日收到青要寄来的书信,说夕儿已经学会了笛谱上的所有曲子,要等娘亲回家亲自吹给娘亲听呢。折一支含露的不知名黄花别在发间,倒映着将将融化的河水瞧瞧,眉眼依旧如从前那般灵动,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白鹿在外游历三年,见惯了这大荒的诸多景色,诸多人事。性子虽也较从前沉稳了许多,更加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淡泊,但仍有一物不得洒脱,此物名曰:相思。数日前,收到相柳托大雁寄过来的锦囊,里面装着的是颗颗饱满的红豆,内附有一张信纸,上书道:红豆可益气。白鹿笑了笑,这个冰冷了几百年的人,总算是有些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了。白鹿抬手握了握静静挂在胸前的玉雕,恍惚想起徐无名大婚那日,苏白平踏进她的白玉殿,语气沉重。

    “你们二人,该如何是好呢。”

    她微醺着抬头,目光流转,嘴角噙出一个笑来:“如此便很好。”缓慢闭上双眼,眼尾沁出些泪来。苏白平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白鹿应当是早就知晓徐无名便是当年的卫影的,他们初见之时,他在厨房烟雾缭绕中的背影,他握筷时拇指轻轻压在食指上的动作,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的神情······太爱一个人的话,就总是知道在尘世苍茫,山阔水远中,他会在哪条开满鲜花的小路上,披着晨曦朝露缓缓归来。

    白鹿将满身荆棘的卫影带回家。她想着,那些苦痛不堪的回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可后来的日子啊她却过得越来越不顺心,他不愿意与她相认,甚至想着要把她让给别人。她苦苦等他这样多年,她甚至还为他生了个女儿。他这样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凭什么呢?

    直到后来,韶梨来到白民。她见他对她那样的好,细心体贴胜过当年对她那般。白鹿方才顿悟,这样多年过去,她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绿裙骑着乘黄的小姑娘了。而他,也不会再是从前那个心心念念事事皆以她为先的卫影了。浮事沧桑过,现在他已经是徐无名了,是心中没有白鹿的徐无名了。

    荼蘼花开春事了。春暮的最后一朵荼蘼花开尽,相柳与大禹大战于昆仑山北面的九山。大禹杀死了相柳,相柳的血流遍九山,遍地腥臭。白鹿自万里外奔波赶来,着一身素衣,漆黑的长发垂至脚踝,清妙绝伦。

    大禹提着疏通沟渠的铁锹目光凌厉的望着白鹿,质问道:“你是何人?”

    白鹿抬手掏出袖中的白檀匣子,刻着白莲花纹。神色淡淡道:“我是他的妻,来为他收殓尸骨的。”

    大禹看着白鹿顿了顿,收了手中的铁锹,向九山深处去。白鹿行至相柳尸身旁,尸蛊唤醒他的残魂。白鹿看着他的眼睛,已不再如往日般漆黑如如深潭。白鹿询问道:“你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么?”相柳的残魂点点头,并不能张口说话。白鹿割破手腕,将自己的生活之血喂入他的口中如此方能张口说话。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于我听的?”

    “昔日卫影,今日无名。蘼草之毒,今日堪尽。他于白鹿之深情,相柳自愧不如。”

    瑶草之毒,可隐三年之久而后发。荼蘼落,春日尽。春日尽,卫影与无名俱尽。九山的最后一朵荼蘼开败,白鹿敛了相柳的尸骨葬在不生五谷的九山下。胸前的玉雕在春阳下散发着光芒,雕刻的梨花花瓣上,刻着四个极微的小字:梨卿吾妻。

    梨卿吾妻,生年遇卿,吾之大幸。奈生年无缘,不得与卿长相守。夕娘吾女,未能见之年长,父深愧之。吾之所愿,以梨卿为妻,今已如愿。纵瑶草生别,碧落黄泉,吾亦思梨卿。

    碧落黄泉,吾亦思梨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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