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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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可有妙计辨鹿獐

    清晨,天刚蒙蒙亮,李说就听得屋外一人惊呼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院中聚了许多人。李说从床上坐起,昨夜睡眠尚好,只是中途惊醒了一下,此刻听到屋外似乎是出了事,披上褂子正准备出去看看。

    又听得有一人惊叫道:“在这儿在这儿!是他是他!”李说还没反应过来,砸门声如疾风骤雨般袭来。李说刚要开门,门就被一个家丁一脚踹开,一群人趁势涌入,见李说已穿好衣服,不由分说便有一个结实的仆役冲上来拿他。

    李说虽平日性子温和,但并不乐意受制于人,见这个人直直朝他冲来,一个闪身躲开,然后一脚踢在他小腿外侧,这个仆役哎呦一声,就重重摔倒在地。

    “我就看出来你是个练家子,让你不要惹是生非,你还真干了。”一个声音传来,李说抬眼望去,正是昨日领他进庄的那个仆役。

    李说心中纳闷,只听一人说道:“兄弟们,别看他年幼,此人身上恐怕还有人命,大家一起上,切不可让他跑了。”

    李说哭笑不得,这当间只见一群人一哄而上要擒住李说。李说眼疾手快,来一个躲一个,也不下重手,只是用脚尖一个个踢点他们的腿部,闪转腾挪间自己已到了屋外,屋内却躺了一地的抱着腿嗷嗷叫的汉子。

    来了院子,院子里剩下的家丁都吃了一惊。李说眯着眼扫了一圈,然后低头看到了自己门口的沾了血的匕首,院子里还有点点血迹从己屋一直延伸到这一排靠内侧那间房。

    李说心中明白了个大概,他昨日听得那仆役开门时说了声“又来一个”,知道来风波庄投宿的人不知自己一个,现在看着情景,八成是那个人出事了,有人将匕首扔到了自己屋前,这才引得一群家丁群情激愤。

    院中家丁们见李说若有所思,但见他刚刚如天神下凡,也不敢动手,两边这就算僵持住了。

    这时,西厢房一排三屋中间那间门开了,出来一个翩翩公子。看相貌似于李说一般大,但唇红齿白,面若桃李,身穿白色长袍,系着一条黑色金丝腰带,腰间坠着一块翠玉,头发挽成发髻,穿这一根翠玉簪子,一眼看去,不是个女人,却好像比女人还美。

    这美公子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垂于腰前,对一个仆役问道:“不知何事,如此喧闹?”

    公子声音空灵悦耳,如鸟吟风唱,清人神思,又如玉箫清笛,过耳难忘。

    李说却没什么心思感慨,他也想听听事情始末,只听那个仆役回道:“王公子,死人了。就刚刚天才亮的时候,一个仆役来院中扫地,就看见院子里有血,从里间那间滴出,这不开门一看,床上躺着个死人呢!”

    那位王公子听言,看了李说一眼:“那这位是...”

    “哦,这人啊住您旁边外边这间,这凶器啊就掉在他的门前,我们想上去先绑了他,孰料他好像有几分本事。”

    王公子点点头,然后朝李说这边作了个揖,说道:“这位公子,何不先配合一下?”

    李说见他礼数周全,也回礼道:“王公子,此事与在下属实无关。不过官府若来询问,我自当知无不言。”

    只听得一个家丁喊道:“说甚官府,此地前后不通,在延州和环州交界之处,官家要来,只怕得等上个一日,到时你早跑了。”

    李说对他并无话讲,只说道:“既然如此,请你们庄主出来,我定会协助他将此事查出。”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家丁喊道:“老爷来了!”

    原来事情甫一发生,管家便匆忙去内院请了庄主,正好赶到。

    李说这才得见风波庄庄主的形貌,此人四十五岁上下,身形不甚高大,体貌也不魁梧,但面容方正,给人不怒自威之感。庄主着一身黑青长袍,袍上绣着些飞禽走兽,栩栩如生,李说不懂绣工,也能感受到此袍定价格不菲。

    庄主进了西院,看到王公子,却是先作了个揖,王公子只是微微颔首。庄主这才看向李说,问道:“是何人?”

    一旁的管家忙回答道:“他是昨夜酉时后投宿的一个客人。”

    庄主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死的又是何人?”

    “是另一个昨日申时过半投宿的客人。”

    听闻此言,庄主指了指李说,问道:“那...他是凶手?”

    管家回道:“只是在他屋前发现了凶器。”

    庄主眯着眼打量着李说,问道:“你住的外间?”

    李说向庄主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李说,昨晚正是住的这间。”

    “那王公子住的哪间?”

    管家回道:“王公子坚持要住中间。”

    “胡闹!”庄主呵斥道,然后又看向了李说,“凶器为何在你屋外?”

    李说心说真是一笔糊涂账,回道:“在下不知,但在下大致能猜出。”

    “哦?说来听听。”

    “在下习武多年,一些风吹草动往往都能听得。昨夜后半,似有人推了一下我的房门,我问了声谁,便没了声响。我只当是风吹了一下,现在想来,许是那时确实有人,不知为何,把匕首搁在了在下门前。”

    “一面之词,如何得信?来啊,先把这位公子绑了,待府君来人,在行发落。”庄主听了李说的话,不为所动。

    李说心道糊涂人做糊涂事,正欲反抗。只听王公子说道:“我看这位李公子不像会撒谎的样子,柳庄主不如想想,如果真是他杀人,为何要把凶器扔在自己屋前?不是很愚蠢吗?”

    说完,他朝李说行礼道:“在下王雱王元泽,说起来也算半个官府之人,愿先将这位李公子保下,柳庄主意下如何?”

    柳庄主支吾道:“王公子既然开口了,只是这...”

    李说急忙说道:“柳庄主,李说愿亲查此事,找出幕后构陷之人。”

    王雱也从旁说道:“柳庄主放心,我会跟着这位李公子,看他如何给自己洗冤。”

    既听此言,柳庄主也不好多说,看起来这位王雱虽然是客,他却不敢惹。李说好奇此人身份,但眼下首要之事却是这命案,虽说要查出凶手,只是这查案一事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王雱提醒道:“李公子不如先去看看现场,看看凶手。”

    李说听言,点头说是,这便向里间走去。王雱笑着摇摇头,俯身捡起那把匕首,跟了上去。

    李说进了房间,屋中陈设与自己房中别无二致,屋中圆桌上摆着一个包袱,靠墙床榻上果然躺着一个死人。这尸体年纪也不算大,穿着白色的衬衣,被子被拉到腹部,应是凶手下刀前所为。尸体左胸中刀,伤口只此一处,当是一击毙命,李说看了看伤口,想起凶器还在门前,刚一回身,只见王雱将匕首递了过来。

    李说道了谢,结果匕首比对了伤口,确认是凶器无误,而后就不知何为了。

    见李说站立不语,王雱笑着说道:“李兄可该查查此人身份来历?”

    李说啊了一声:“是该如此。”便准备去叫个仆役询问一番。

    王雱连把他叫住:“李兄,我知道。”

    见李说诧异地看着自己,王雱说道:“约是昨日申时二刻,此人投宿此间。彼时我吃了晚膳,也刚刚住下不久,正在院中冥想,见仆役带着他来,便交谈了几句。”

    李说忙问道:“可说了些什么?”

    王雱回道:“只知此人姓张名丘,渭州人士,去往延州寻亲,自己只是个书生。”

    “既是如此,此人无财无仇,为何要杀他呢?你看他屋中包袱也在,打包完好,没有翻检过的痕迹。”李说渐渐沉下心来,开始细细思索。

    他想了一会儿,似有一条丝线已将某些东西慢慢串联,但此时他还不能抓住关节。

    “王兄,你昨日来风波庄可是赴晚宴?”李说突然问道。

    王雱惊道:“你是从何得知?”

    李说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道:“你说你是第一个入住的客人,为何你会住在这中间一间屋?庄主听到你住中间为何会说管家胡闹?”

    “啊,我在家中自幼养成的习惯,住在中间比较安心,不会压抑。”王雱说道,“不过,我住的那间本是上了锁的,说是因为顶瓦损坏,会漏雨。管家带我来本想让我住张丘这间,但我想这天气晴朗,也是无碍,就让管家取了钥匙给我开了中间这间屋子。他应是因此才骂了管家。”

    “那么,王兄,请随我去找一下管家,我有些问题要问。”

    王雱点点头,随李说去了院中。

    管家正在院内服侍老爷,柳庄主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唉声叹气。

    见李说径直走来,柳庄主摆手问道:“李公子可查出真相?”

    李说拱手道:“庄主莫急,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你身边的管家大人,不知管家大人可否同意?”

    柳庄主点点头,李说便问道:“管家大人,可是王雱王公子要住的这中间一间屋?”

    “是,当时王公子与老爷吃过晚膳,老爷便令我领王公子找一间住下。先前这中间的屋子因为漏雨,老爷便令我上了锁。但王公子执意要住,我变替他开了锁。”

    “那昨日屋中死去的那位与我投宿时,可是由管家大人同意的?”

    管家回道:“庄中一向如此,若有人投宿,门房的小厮只需报与我,老爷事务繁忙,不管这种琐事。”

    “那么你家老爷是不知道昨日除了王公子还有我们二人投宿了?”

    “确是如此。”回话的确是柳庄主。

    “原来这样。那在下问完了。”李说向二人行了个礼,拉着王雱直去到了自己屋中。

    王雱见李说把他拉进屋又关了房门,眉头微蹙,暗自提防了起来。

    李说看在眼里,说道:“王兄放心,我并无害你之心,拉你进来,是因为有些问题想问你,恐被外人听到。”

    王雱说道:“李兄但问无妨。”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是来庄上赴宴的吗?”李说却是先做了一番解释,“你衣着华贵,不适合骑马出行。加之我昨日在南院马厩只见着一匹马,想必是张丘骑来的。你不是骑马而来,要么是走来庄上,要么只能是庄主去请的你。再看庄主见你时的姿态,不难知你身份高贵,将贵人请来家中,自是请来赴宴的。”

    王雱点点头:“李兄能从毫末之处见大端,在下佩服。”

    李说却摇了摇头,问道:“不知王兄可否告诉在下,若是有人问你两物近似,只从外观不可辨识,远观如何分辨,你该作何解?”

    王雱听到此问,哑然失笑,回答道:“李兄此问在下七岁时以能回答。余幼时家父过寿,有宾客献一鹿一獐,二兽同笼,这两只畜生形容气味皆很相像,且我年岁尚浅,从未见过这二物。便有一客打趣道:‘元泽可知何为鹿何为獐?’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说道兴起,王雱倒反问李说。李说只得摇摇头。王雱哈哈一笑。

    “我说,这还不简单,当然是鹿旁边的是獐,獐旁边的是鹿呀!”

    这一章写得很快活,恣意挥洒,写得眼睛生疼。果然解谜比出题让人愉悦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