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镇十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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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窗外一片漆黑,房内烛光也刚刚熄灭,头顶传来阴森的笑声,这种事恐怕并不常见。

    至少刘信闻所未闻,但如今却正经历着。

    吴玉珂睡熟之后,抱着刘信的手也松了不少,刘信小心地抽身出来,有心察看究竟,又怕吴玉珂有失,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房梁上又有动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之后,一个人影飘然落地。

    刘信警觉地问道:“什么人?”

    来人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两腿架在茶几上,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跟着抖起来了,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说:“兄弟,我找你找的好苦啊,想不到你在这温柔乡里潇洒。”正是胡不归到了。

    刘信赶忙护住吴玉珂,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胡不归点燃了一支蜡烛,笑嘻嘻地说:“兄弟别紧张啊,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跟仇人见面一样?”

    “怎么跟仇人一样?你还有脸问,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还不清楚!”刘信几乎就要喊出来,但又不想吵醒吴玉珂,于是尽力压低声音,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

    胡不归笑意不改:“兄弟,我对你可真是不错了,不知道哪里让兄弟不满意?哦是了,是不是因为这姑娘的事?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是她那个师兄心术不正,跟我完全没关系啊。”

    刘信顿时语塞,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跟他没关系,但又想下毒的人可是他没错,这种间接伤害怕是比直接伤害更可恶。

    胡不归料定刘信不会这么容易就一笑泯恩仇,神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郑重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走。”

    刘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笑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胡不归说:“时间紧迫,来不及说那么多了,快把这姑娘叫醒,赶紧离开这里,我的车就在外面。”

    刘信强忍火气,一字一句地说:“你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过往一切就让它们随风去吧,从此你我再无瓜葛。我还诧异怎么会有人帮我们预订房间,呵,果然是包藏祸心。”

    胡不归先是一愣,接着一阵苦笑,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房内游走,最后说:“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这姑娘呢,你能带她一起脱险吗?还不趁着时间来得及,赶紧转移?”

    刘信见他不像胡闹,但又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漫不经心地问道:“脱险?有什么危险?”

    胡不归仍旧一脸凝重的样子,说:“白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搞不好你就是当事人,你说什么危险?”

    刘信心想府兵们不能去而复返吧,但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毕竟自己不也是去而复返。

    想到这里,刘信倒也松了一口气,他与那逐心教毫无关联,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府兵们去而复返,也不能强加罪名,万事拗不过一个理字。

    胡不归原想刘信一定方寸大乱了,却没料到对方神态怡然,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忍不住沉声说:“你怕是对天英门并不了解,只要被他们抓到一丝把柄,你这辈子就算完了,我听说了,下雨时在酒家出现的旅客,他们全没放过,暗中逐一监视,现在想必是有所发现,马上就要赶到了,你确定这不算危险?”

    正说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不由得刘信不信胡不归的话。

    喧哗声越来越大,刘信仍拿不定主意,而吴玉珂已然惊醒,起身发现胡不归竟在房内,瞬间花容失色,一把捉住刘信的胳膊,惊道:“他……他怎么在这里?”

    胡不归一言不发地冲她笑,更让吴玉珂后背发凉,刘信赶忙解释:“吴姑娘你别害怕,事发突然,来不及细说,不过,我们要立即跟他离开这里了。”

    吴玉珂接下来生动诠释了“目瞪口呆”的深义,惺忪的睡眼立即恢复正常,精神状态也变得异常饱满,若是从前,怕是起床气就要发作了。

    胡不归有备而来,马车就在酒家后门对面的小树林里藏着,三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险些与天英门的士兵撞见。

    “太险了,再晚出来一步,可就走不了了。”胡不归拍拍胸脯,表现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但刘信和吴玉珂完全没有看出他的担心,吴玉珂毫不客气地说:“老哥,装也要装的像点好吧。”

    刘信也不以为然,冷冷地说:“你胡公子什么身份,岂会怕这些人。”

    胡不归尴尬地说:“拜托,没有你们这样的吧,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冷嘲热讽的,太不像话了。”

    吴玉珂翻个白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直接爬上马车,刘信酝酿了一番,终于也没说什么。

    胡不归无奈地摇头叹息:“唉,我真是自作孽。”

    雨后的道路十分泥泞,更看不清方向,但胡不归好像轻车熟路,带着刘信和吴玉珂一路狂奔。

    胡不归当然还是原来的胡不归,在车前指点江山,滔滔不绝,有说有笑,颇为自在,只不过车内的刘信和吴玉珂一直沉默以对,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走了一段路之后,胡不归也有些厌倦了,刚好天色渐亮,便提议找地方休息一下,顺便吃个早餐。

    可是吴玉珂已在车上睡着了,刘信也一直满腹心事,胡不归说的什么,车上的乘客完全没有听到。

    胡不归终于按捺不住,回头钻到车内,满脸不快地说:“怎么个意思呢,我好心让你们吃饭,反倒是我的错了呗?”他这么说着,已看到吴玉珂睡得正熟,而刘信也是一脸倦态,胸中火气瞬间消散了,换了副笑脸说:“我就说嘛,这样吧,我就擅自作主,找地方先休息一下,反正天声镇也不是立即就能赶到的。”

    刘信问道:“你也要去天声镇?你去那里做什么?”

    胡不归笑道:“只兴你去,我还不能去了?”

    刘信无言以对,沉吟片刻才说:“天亮之后就分手吧,我们终究不能同行。”

    胡不归笑意不减,看了眼吴玉珂,意味深长地说:“兄弟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刘信急欲争辩,但转念一想,清者自清,何须多言,索性靠在角落闭目养神了。

    胡不归大感无趣,重新执掌马车,赫然发现竟已偏离方向,不禁大惊失色,信马由缰果然不是明智之举。

    刘信听到了胡不归的惊呼,问道:“怎么了?”

    胡不归惊魂未定,勒住马车,回道:“刚才只顾说话,这马儿走岔道了。”

    刘信淡淡地说:“世间道路不都是相通的,无非多绕几步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胡不归苦笑不已,有些话又很难一时说清楚,掉头似乎并不容易,这么停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