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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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原来,我错怪了你



两个月后。

入秋了,天渐渐凉下来,医院的清晨显得格外清冷。

坐在病床边,谭惜拉了拉身上的针织外套,静静地望着在病**沉睡的男人。

就在周彦召替她挡下那块石头的同时,曾彤和搜救队也找到了他们。

虽然抢救及时,但周彦召的伤势依旧不容乐观。他先是昏迷了好几天,期间大大小小经历过四五次手术,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又被重物砸到了脊柱造成了严重的机械损伤,如果不是救援人员及时赶到,他现在就已经在太平间了。

也许是睡梦中的他依旧在忍受着疼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地腻起细细的汗,连手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这两个月来,他日渐消瘦,手指更显细长,手上的皮肤苍白,仿佛从未遇到过阳光。

谭惜痴痴地注视着他的手,不得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忘记医生说过的话,他说——“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脊椎骨折合并脊髓损伤导致瘫痪。非但如此,他的大腿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很可能要截肢。”

瘫痪……截肢……

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让谭惜的心中猛然一滞,好像被人狠狠拧过的痛着。

她日夜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推进抢救室,又一次又一次地推出来,只觉得自己此生都不曾如此揪痛过。

感谢上苍。

经过两个月的悉心治疗,他腿上的伤势已然和缓,逃开了截肢的命运。但是……瘫痪却似乎是在所难免了。

就在刚才,易凡也来了一趟医院,和其他从国外赶来的专家们一起研究了周彦召的病情。

“先前这些手术的目的,是恢复椎管口径让神经顺利的通过,给神经功能的恢复创造有利的条件,但它不能恢复神经。坦白说,脊髓损伤是现今的世界医学难题,并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疗法。能不能成功的治愈我不能保证,只能看后续的治疗是否得当。”

本以为他会对周彦召所有隐瞒,然而出于谭惜的意料的是,在得出会诊结果之后,易凡就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直言不讳地说着:“不过后续的恢复期将会十分漫长,而且十有八九会伴随着剧烈的中枢性疼痛,那种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我知道。”听到这些时,周彦召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痛苦,一双眼睛沉得如同宁静的黑潭。

“可是,国内的医疗条件还是不太完善,我建议你,最好到国外进行后期的治疗。如果耽误了最佳恢复期,很可能就永远也无法治愈了。”易凡顿了顿,原本冷静的双眼里这才显露出担忧。

“我会考虑,”周彦召点了点头,很快又闭上眼,似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困了,我要睡一会儿。”

易凡叹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片刻后,眼角却偷偷地瞥向了谭惜。

“你真是一个疯子。”他又叹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出。

房间里又静下来,**的人好像睡着了,唯有眉峰不悦的皱起来。他是那样成熟、清淡的一个人,方才的模样倒多了一分难得的孩子气。

这本该很好笑的,可是谭惜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他,他本来是个骨头充盈的男人,现在却瘦得吓人,身体软绵绵的,倒真的像是个少年。

自从认识他,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哪怕是之前两次进医院,他的神情也始终是高傲而冷淡的。

仿佛是一匹孤高的狼

,就算是受伤,也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伤口。

可是此刻,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她才发现,他不是狼,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会流血、会受伤、会孤独,甚至也会轻易死去的普通人。

她忽然觉得难过。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的一个他?明明是他一直在伤害她,为什么她会为他而感到难过?是因为在最后的关头,他不顾一切地救了她吗?

这件事是多么的荒唐、无稽。

她甚至还曾经怀疑过,这一切会不会是他设计的一个陷阱?

他那么精明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可能只是为了她就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可这件事若真是一个陷阱,他未免也太疯狂了。

为了一个陷阱,有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

谭惜找不到答案,只是觉得难受,无法逃脱的难受。

这时曾彤走了进来,看到谭惜的表情,她似乎悸动了一下。但她忍住了,只是轻轻拍拍谭惜的肩膀:“请您来一下。”

她一定是找易凡问清了周彦召的病情,想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谭惜知道。

但她并没有逃避,而是顺从地跟着曾彤走出去。

一直到隔间外,曾彤才驻了足,扭过头眸光幽亮地看着她:“谭小姐,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跟您讲一件事。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是因为周先生不喜欢多嘴的人。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您了。”

谭惜咬了咬唇,垂下长睫说:“你讲吧。”

“我知道您恨周先生,也承认,他得到您的方式确实很不道德。”

曾彤深深呼吸,遥遥望了眼房间里的那个人,咬牙说:“可是,林斐扬的事情跟周先生根本就没有关系,您如果因为这个而迁怒于他非要让他受到同样的伤害,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不是他,那怎么可能!

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浑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都被抽干了,谭惜呆立在那里:“你……你说什么?”

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曾彤紧紧盯视着她,略带严厉的眸子里却似缠上了一层夜雾:“您真的以为,如果没有周先生的默许,您和林斐扬能够顺利地从医院逃走吗?他根本就是看出了您要走,也给了您这次走的机会,可是,他给您的这次机会,却被袁大龙给破坏了。”

“袁大龙?”谭惜缓缓抬起头,不安地看着她。

曾彤说着:“那天在医院,他看到了你,也许是受人指使也许是他想报私仇,所以他尾随着你们才把林斐扬撞成了重伤。”

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一切,谭惜的双手神经质地紧握着,不停发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官方上并没有一个说法?他们告诉我至今都没有抓到肇事者。”

“你们出事之后,就有人买通了新闻媒体,将这件事大肆报道,刻意将矛头指向周先生。网络上很多好事的民众都认为这件事就是周先生做的,甚至要求相关部门彻查,远夏的股市也因此跌落了4个百分点。事件的影响力已经超乎了想象,董事长对此十分震怒,甚至还找到周先生让他早点成家以淡出和您的绯闻。”

一口子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都说出来,曾彤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这种时候,如果把袁大龙抬出来,说一切事情都是他做的,非但您不相信,就是公众也无法相信。他们只会觉得,袁大龙是周先生找来的替罪羔羊,真凶根本就不是他。”

这掷地有声的一字字,如

同钉子般钉进谭惜的耳中。

她很想调动出自己残存理智对这些话语的真假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站在那里,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黑色的眼瞳里渐渐沁出了水雾,曾彤深深呼吸:“也许您觉得有钱有势的人就能颠倒黑白,可是您错了,您把这个世界想象的太简单了。颠倒黑白的,是这世间的悠悠众口。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人,实际上每天都像走在浪尖上,一不留神就会被掀翻下来。周先生正是这样的人。每天他都过得内外交困、如履薄冰,这样巨大的压力将他的感情观都压得变了形,他需要发泄的出口,所以他找到了您。”

“我知道,他行事冷漠如冰,说话也常常不近人情,可那并不一定就是他的本意。也许这样的一个他,已经多多少少地伤害到了您,我现在就替他向您道歉。”

曾彤将目光移开,向她深深地鞠躬行礼。

谭惜终于从恍惚中醒过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曾彤……”

缓缓抬起身子,曾彤吸了吸鼻子,神色又恢复到以往的端庄冷静:“您可以不喜欢他、讨厌他,甚至于恨他、想要报复他,那是你们之间的游戏曾彤无权参与。但是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拿他的生死开玩笑!否则,曾彤不会坐视不管,远夏也同样不会坐视不管!”

紧咬着唇,谭惜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痛的连呼吸的气力都没有了,不能透气的窒息感觉涌入四肢百骸,身体便僵硬在了那里。

耳畔,曾彤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您留下来照顾他。希望您听到这个真相,能真的好好地照顾他。因为,除了您,他根本不让任何人去照顾。”

为了保持良好的通风,外间的窗户始终开着。

窗外秋意浓重,清冷的风吹在谭惜密布汗珠的额头上,微微发凉,她全身都在发抖。

一直等到曾彤退出去了,她才站起来,重新回到病房里,她的身体还有些发抖。

抬眸,周彦召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也许是风太凉了,他正低低地咳嗽着,漆黑的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虽然神色很淡,可那紧皱的眉却泄露了他的痛意。

强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谭惜匆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是不是又发作了?”

死死咬住牙关,周彦召艰难地摇了摇头,可那只握住谭惜的手却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心中的涩意更重,谭惜掀开覆在他腿上的毯子,果然,他的双腿正在巨颤着。

倒吸一口气,她很熟稔低按着他的双腿,一寸寸地帮他按摩着,希望这样能让他的痛苦稍微纾解一些。

可是,尽管刻意地抑制着不发出一声呻吟,周彦召还是痛得抓紧了床单,他的脸颊早已苍白得如霜如纸,汗水更是犹如雨下,顷刻间打湿了他的胸膛。

眼里渐渐凝起一层泪雾,谭惜咬紧了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那么久。

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都快要受不了时。

他身上的**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微微喘息着,周彦召似乎倦极了,连握住她的手,也变得有气无力,可是他的声音却很平稳,平稳得让人想哭。

摆在盆子里的毛巾一晃,热水烫到了谭惜的手。

那一瞬间,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扑到周彦召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