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找寻丢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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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意识,鸟

那鸟又一次看穿了我心所想,大摇其头说:“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害怕麻烦,你也害怕面对现实,而你现在所要知道的信息既麻烦又现实,所以我还是不告诉你。”

我不能忍受这只鸟给我的诊断,愤怒地喝道:“你凭什么说我害怕麻烦害怕现实?你怎么知道?”

那鸟打了个哈欠,轻扇两下翅膀,懒洋洋地说:“得了,你不害怕的话你就不会看到我了。”说着,那鸟似乎看出来我对他渐生的怀疑,他露出一副无奈地表情,摊开双翅,说,还有一点时间,要不你问点别的什么?

我越来越不能明白这鸟的话,他说的还有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我想的头痛,不愿再想,于是我问他,我说:“我想知道,你是只什么鸟。”

“看吧,我说你害怕麻烦,你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鸟说着,很失望地看了看我,无谓地说,我不算是一只鸟,其实跟你一样,我也只是个意识。

我对他的话感到大为惊讶,问道,那你是谁变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觉得肯定跟你渊源比较深,因为我每次出来看到的都是你。”

鸟说着,突然扯起嘴角笑起来,笑完,他接着说道,我记得自己飞去过很多地方,可是每个地方都会看到你,少年时代的你,还有在那之后你的青年时代甚至中年时代。

我听了他的话,不禁心中嗤笑,想就连这鸟都是一个骗子。我明明都已经死了,他竟然说他看见了我的中年时代,真是荒谬至极。

我不屑再和这只神神叨叨的鸟说话,四处走动着搜寻花露水的味道。可这味道却似乎突然在此处消失了,我遍寻不着。

抬头看了看高高矗立的假装东方明珠的移动信号塔,我不禁懊恼自己的感官没有将所有感官刺激转化为手机信号的功能,头顶这座塔对此时的我就像金钱对于荒岛上的鲁滨逊,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我转念一想,信号塔立在这里,那这地方一定离居民区不远。

倘若花露水还活在世上,一

定是到了那里。而我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天亮,然后借着我灵敏的感官循着花露水的气味追踪过去。

这是漫长的一夜,我睁着眼数了一夜的星星。

在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曾经有个女孩子,她说她喜欢看星星,我记得我曾讨好地跟她说我有一天会陪她看星星。但是事实是,我到现在甚至都要忘记了她的模样,还有她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

我看着天上并不十分明亮的星星,有点无奈地想,早恋真的没结果。还空落满脑袋惆怅回忆。

我记得那时我用连续两个月全年级第一的英语成绩俘获了她的芳心。有一天我在课桌抽屉里收到了她那制作粗糙的爱心卡片。

然后我们开始了那时的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听闻许久的恋爱。

恋爱的内容就是她督促我每天背诵一篇英语书上的课文,和50个生单词。

而我则在做着这些的时候看着她一筒又一筒地吃光了我用一毛又一毛零花钱攒起来准备买课外读物的知识投资的钱买来的冰激凌。

当然,我也牺牲自己的色相和腰包的时候也不是全无好处。

那就是,我为此得到了可以在上自习的时候说话和做小动作的特权。

我记得那时的班主任很凶,每个被纪律委员记名字的都要上讲台自己掌自己的嘴。

而我的女朋友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她的强大,她总是可以利用纪律委员的职务之便,在将那本写了不少我的名字的纪律本交给班主任的时候偷偷将我的名字涂掉。

我在看着别人自掌自嘴的时候,总能在心中油然而起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只不过,好景不长,我们的班主任是何等人物,她发现了记录本上字面涂改的不正常。经过她在教室垃圾桶里的不间断翻查,以及课间活动时听来的各种谣言,偶尔还有小报告送上门来。

所以她拿出了我和那姑娘情书的碎片,以及各种匿名证人的证词找来了我的母亲周小丫。

小丫把我领回了家,生生打骂

了我一个下午。

我不知道在小丫打骂我的时候那个姑娘又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在那之后,她似乎被革职查办了。她也没有再监督我背诵英语课文和单词,我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做小动作。

我们在走廊上碰到,也形同陌路。

我的生活在那之后重归之前的那种一个人的单调和枯燥,以及师长们所以为的默默奋斗状。

但是讽刺的是,我的英语成绩却在我脱离愚蠢而幼稚的早恋之后也开始直线下降。

我走在夏天夜晚吃着冰激凌的路上,当我仰望天空繁星的时候,我还会偶尔想起这个姑娘。姑娘会不会在那之后开始后悔曾经与我共度的时光,因为她所喜欢的我的英语成绩,在那之后从来没有及格过。她会不会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我欺骗她的工具?

姑娘此时可能已经嫁作人妇,或者在外拼闯奋斗,我不得而知。当我想起她,我记不起她的模样和姓名,所以我也不敢奢求她能在此时想起我。

我所能做的只剩下感叹,时间,真他妈神奇。

时间确实神奇,我刚叹完,发现天已放亮。我甚至还听到了远方传来一声极具象征意义的鸡啼。

我闻鸡起舞,向着鸡啼传来的方向迅速的飘了过去。

我在清晨微凉的风中,我的鼻子重新变的灵敏起来,我的眼睛看到了花露水身上那丝淡淡的气味,缓慢舒展地钻进我的鼻子。

带着这有形气味过来的,是一辆小型巴士。巴士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看了看里面有点冷清,我飘然上车,坐在最后一排空荡荡的座位上。

可能因为夜里一夜未眠,我断断续续打起了瞌睡。

我猜这是一辆从城郊开往城里的车,因为在我上车的地方是个破旧古老的地方。

就像我记忆中的小镇,和这里极其相似,有固定的几辆破破烂烂的小巴士,从破破烂烂的小镇,开在破破烂烂的路上,开向稍微不那么破破烂烂的囊括好几个破破烂烂的小镇的一个稍大一点的破烂县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