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下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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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夏侯将军,探兵来报,昨日一早,刘玄德已率军撤离新野。”一个士兵跑到夏侯惇身前,单膝跪地地作揖禀报。

    “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夏侯惇勒停了马匹,低下头向士兵问道。

    贾诩在夏侯惇身旁,也停了下来,稍稍眯了眯双眼。

    “回将军,东南方。”士兵答道。

    夏侯惇和贾诩的眉头同时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思考一小会之后,相互转头望着对方,脸色都不太好看。

    “贾先生,刘玄德这是要……”夏侯惇心里猜到了,刘备一行人必定是打算前去江东投靠孙权。

    贾诩昂起了脑袋,转动着眼珠,扫视着这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听着周围的群鸟鸣叫,以及身后不远处的野兽哀嚎。

    “车胄在哪?杀完野狼了吗?”贾诩向士兵问道,语气平静,对刘备从新野的离去并没有显出多少紧张。

    “回先生,野狼群已被杀灭。”士兵依旧低着脑袋回答,“只是方才又冲出一头猛虎,许多士兵因其受伤,车将军正率将士与之搏斗。”

    “传我命令,待车胄击杀了猛虎,便由他率两万将士调头前往新野,但只需围而不攻。”贾诩吩咐道,脸色已恢复,“剩下的八万人加快行军速度,立刻跟着夏侯将军和我赶往襄阳。”

    “是。”士兵接收了指令,起身往这十万大军的后方跑去。

    “贾先生,主公说绕开新野、直击襄阳,为何你要下令回身再去?”夏侯惇大致知晓贾诩如此派兵的理由,接着以疑问的方式自行作答,“是因为刘玄德已经撤离了?”

    “哈哈哈,按理来说是应该先取新野再攻襄阳,但主公对刘玄德助他打败袁本初还怀有感恩啊。”贾诩摸起胡须,笑着应道,“可如今他应已去往江东,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夏侯惇没有回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元让,拿下襄阳之后,我等需火速再取江陵。”贾诩接着说道,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刘玄德要投奔孙仲谋,那终究还是与我方为敌了,得派人返回许都告知主公,必须在他们抵达江东之前予以剿灭。”

    ……

    由于黄忠被罢了官衔、收了官印,所以无法调出军粮赠与刘备,只得靠人际关系向新野的商人们筹集了一些,虽说份量远比不上调配所得,但也足够这区区几千人的军队支持个三五日了。

    从新野到江东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糜倩产后不久,外加小刘善还是个时不时嗷嗷啼哭的婴儿,所以行军的速度比较缓慢,当然以刘备的个性也不愿过于着急地赶往孙权的领地,一被招揽就立即投奔会让他觉得有失颜面。

    因此,黄忠写了一封书信,让刘备走到石阳的时候交给城中的守卫兵总管,可以允许他们入城歇息几日,并补充些军粮物资。

    刘备和徐庶骑马走在最前端,相互间有说有笑,不时还能听到刘备的抱怨,抱怨徐庶如何都不愿留下来担任军师将军一职。

    关羽和张飞骑在第二排,聊天的频率不及前排的那两人,但要温馨许多,都是询问自己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对方过的怎样;那匹黑马王追则走在赤兔和乌骓的中间,似乎已和张飞的坐骑混熟了,很是要好的样子。

    再往后排便是始终都在滔滔不绝的赵云和听得即将崩溃的周仓了。

    糜倩和小刘善的轿撵在军队的中央位置,前后都有保护;夏侯涓正并列地骑行在一旁,贴身守卫着这对母子的安全,她偶尔会向前方眺望,却远得完全看不清张飞的身影。

    天色逐渐暗下,看来今夜是赶不到石阳了,只得寻一处空地安营,对付一晚,待到明日再行赶路。

    “你得将徐先生的营帐和涓儿的营帐安排得越远越好。”张飞走到刘备身边,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嗯?这是为什么?”刘备沉下眉毛,满脸的疑问。

    “我猜……他们二人应该曾有婚约。”张飞十分认真的回答,甚至有些紧张,“可徐先生他似乎逃婚了。”

    ……

    襄阳的北城墙上,一个接一个地点上了火把,所有的守城兵依次抽箭拉弓,瞄准了远处,有一支人数极其庞大的军队宛如洪水泛滥、迎面扑来。

    蔡夫人和刘琮一路狂奔着冲到北墙上,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月色之下,一件件铠甲反射出的亮光并不强烈,却又异常刺眼,仿佛一把把利器直插进这对母子的胸口,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是谁?是谁率军来袭?”蔡夫人的眼珠都快掉出了眼眶,慌张之中带着极度的恐惧,“是刘玄德吗?他哪来的这么多人马?”

    “回夫人,天色太暗,看不清战旗,不知是何人。”一个哨兵已经焦急得满头是汗,低头作揖地答道。

    “母亲,就算加上黄老将军的士兵也不会有如此之多。”刘琮双手搭在城墙的石栏上,瞪眼皱眉地观察着步步走近的敌军。

    “该死!这个紧要关头,仲业竟然不知所踪。”蔡夫人双拳紧握,身子都开始有些发抖。

    乌泱泱的大军走到距襄阳北门约百米的位置停下了,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到他们脚下的地面,黑漆漆的、黑压压的。

    城墙上的士兵们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滴豆大的汗珠从刘琮的额头上滑落,顺着脸颊一直到了下巴,晃荡两下,垂直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晰的“嘀嗒”。

    敌军仿佛变成了一座座的人形雕像,动也不动,就连骑兵的坐骑也如同定格了一般,可这反而更令襄阳北城上的蔡夫人和刘琮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突然,敌军阵中点起一根火把,照出了一部分人群,暗色的轻装铠甲随着亮光映入眼帘。

    只是这一下小小的火光,却把襄阳的守城兵惊得集体一个哆嗦,有的弓箭手差点就要拉不住弓;蔡夫人则出于人母的天性,本能地一下护在刘琮身前,生怕是敌军发起攻击。

    随后,火把无规则地四处亮起,这个距离还看不清敌军的面容,但仍能感到一股猛烈的杀气顺着夜色往襄阳城内迅速扩散。

    最后一根火把点燃在军队最前端的二人身后,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也同时照亮了一面硕大的战旗,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曹军!是曹军!”城墙上有士兵大喊,语气中充满了惊慌。

    “弓手!弓手准备!”蔡夫人随即扯着嗓子下令,接着拽起刘琮的衣袖准备立刻逃离北城墙。

    “不可!”刘琮却不同意这道命令,使劲挣脱着母亲的手臂。

    “琮儿!为何不可?”蔡夫人撑大五官、神情夸张,继续拽着自己的儿子,可虽说刘琮还未成年,但力气已不是她这么一个已近中年的女子能应付的了的。

    “母亲!曹军的人数如此众多,我方无可抵挡!”刘琮不再挣脱,反而紧紧握住蔡夫人的手,大大提高了音量,他长这么大从未这般对母亲说话,“若是开战的话,我方会损失不可估量的将士!投降吧!”

    “不!不!”蔡夫人使出浑身的气力,一把拉住了刘琮的衣领,眼眶含泪,将声音压低了许多,“琮儿,其它城池的得失我不在乎、我都能忍,唯独襄阳,襄阳必须留给你!琮儿,必须给你!”

    “母亲!你怎可……”刘琮瞪大了双眼怒视着蔡夫人,可突然想到四周站满了士兵,立马小声起来,凑近自己的母亲,“你怎可视将士性命于不顾?他们也有家人朋友啊。”

    “士兵为主而死,天—经—地—义!”蔡夫人拖着长音和重音,此观念在她心里早已根深蒂固,连眼神都变得异常坚定、不容反驳。

    “事关重大!我得去请示父亲!”刘琮觉得时间万分紧迫,不想再和自己的母亲争辩,奋力推开蔡夫人的手,准备冲下城墙。

    “不可!你父亲正卧病在床!”蔡夫人被推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用手抱住了刘琮的一条腿。

    “母亲!这可牵扯到整个襄阳!快让我过去!”刘琮出于礼节,迅速跪坐下来,托起了蔡夫人的肩膀。

    位于曹军大部队前端的贾诩仰头看着城墙上,距离不算很远,依稀看到这对母子的纠缠,也隐约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嘴角。

    “敢问襄阳军,荆州牧刘景升可有好生安葬?”贾诩深吸一口气,朝北城墙上高声问道。

    顿时,蔡夫人、刘琮和身旁的守城兵又一次鸦雀无声,这个问题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他们打得脑中一片空白,每个人都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刘琮的眼珠停在眼眶的正中心,毫无聚焦地望着前方,他确实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而此时,贾诩的这句话仿佛令他如梦方醒。

    “母亲,父亲他……到底是生是死?”刘琮含着泪水,缓缓地低下头,看向面如死灰的蔡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不,你父亲活得好好的。”蔡夫人仰头望着自己还年少的爱子,非常小声地回应,显得很没有底气,两行热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夫人,主公他……”一位离蔡夫人最近的弓手开口问道,满脸惊讶,“真的已经离世了?”

    “混账!”蔡夫人突然恼羞成怒,猛地站起,一把抽出刘琮腰间的利剑,转身就朝那位弓手的脖子砍去,顿时皮开肉绽。

    碍于女子的力道不足,伤口并不算太深,可还是割断了颈部的经脉,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同时溅在了蔡夫人那面露凶狠的脸上。

    弓手丢开弓箭,双手紧紧压着脖子上的伤口,浑身抽搐着瘫倒下来,痛苦地渴求着空气,慢慢地等待死亡。

    “母亲!你……”刘琮跨出两步,来到这位弓手身边,扶住了他的脑袋,惊恐地望着自己已判若两人的母亲。

    “琮儿,母亲什么都可以不要。”蔡夫人已泪流满面,混杂着血水,面容看起来十分狰狞,握着剑的手抖个不停,“但也一定要为你守住这座城池啊。”

    刘琮表情扭曲,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哭,他知道母亲是如此溺爱自己,可若要依靠牺牲大批将士来保全,则万不是他所希望的,何况曹军数万人兵临城下,根本不可能取胜。

    “放箭!”蔡夫人大吼一声,也是为了给她自己壮壮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