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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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打铁铺的王老头

    灾元一千二百九十年,小拓国,津阳道。

    ......

    津阳道西边有间打铁铺,二百年前门口挂的还是炼器的招牌,自从上任掌柜的离世,这一世的王老头是半点炼器的能力也没有了。王老头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学上炼器术,奈何从灾元年起,整个恒云界灵气少的像王老头的头发一样,上任掌柜传下来的书本都被王老头翻烂了也无能为力。打铁铺不大,里边庄稼把式,刀、剑、斧、戟样样俱全,王老头站在打铁台那挥舞着双臂,身材短小精悍,上身穿着坎肩,臂膀虬龙交错。

    王老头一辈子都没娶着媳妇,赚的三瓜俩枣,全满足自己口腹之欲了,也招过几个学徒,最长的干了两年,终于小拓国军队在津阳道路过的时候跟着行军队伍跑了。老头嘴里没少念叨“世上活路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津阳道有条西流河,河水自从灾元年起常常处于冰冻状态,每年的三月冰会开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王老头都要去西流河附近找一种冰铁矿,这种矿石比普通的铁矿硬度要高一些,入手沉甸冰凉,附近的猎人会高价用这种矿石打造兵器,王老头也乐得在寒风凛冽的天气下去寻摸。

    今年三月,王老头裹着羊皮裘背着工具来到西流河,顺着河沿玩上走,这回比往年都要走的远一点,不知怎的今年的西流河水涨的厉害,以前在下流找冰铁矿的地方寻不见了,越往上裘衣裹的越紧实。根据往常的经验,王老头有种预感,下年这西流河怕是不结冰了,等西流河不结冰了,灾元年会不会就过去了?

    等到天快黑了,王老头背篓里收获颇丰,顺着小道准备回去,就在这时西流河水忽然湍急起来,像一匹巨龙俯冲而下。王老头深知保命要紧,卸了背篓,就开始跑,开始是两条腿在跑,后来水势又急又快,双腿到底不如年轻时利索,王老头手脚并用,常年打铁的双臂孔武有力,此时老头四肢紧贴地面,从远处看跟一头暮年的猎豹一样,即使身体不如年轻人般灵活,也拼劲全力极速掠过。

    等河流渐渐消停下来,王老头喘着粗气回头一看,娘咧!河道被激流冲的扩大一倍不止,水势还在上涨,再涨下去附近的村庄非被淹了不可。

    王老头坐在地上喘息的时候,打老远看见河面上浮了一座冰山,冰山不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顺着水势往下走,不一会便化了一大半。

    可里面露出的东西却让王老头大吃一惊,是一个人!那人盘腿坐在冰山里面,像是一座冰雕。王老头这辈子见过的怪事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我王老头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没想到临死还能碰见一件稀奇事,就跟着那座越来越小的冰山往下面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冰山成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冰块往河边靠去,王老头提起一口气,冲到跟前,捡起石头往冰块上砸,又折了一根树枝往冰块上桶了桶,又卷起裤腿下水把冰块抱到岸上来。上岸冻的鼻子通红,用冰块搓了搓那满是裂纹的手,拧开腰间挂的酒葫,往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往周围看了看没人,这才咧开嘴看着这冰块傻笑,心里暗想:“这冰块里的要是个仙人,我王老头就跪地拜师,三叩九拜都嫌少咧。”

    等到冰块完全化开,王老头这才看见里面的人,那人二十岁左右,盘腿而坐,全身赤裸,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倒是个打铁的好料子,此人双眼紧闭,但眉似双剑,神采英拔,长发如墨。王老头绕着冰块走了几圈,除了在津阳道打猎路过的公子哥们,还头回近身见一个气质如此空灵飘渺的男子。见男子还未苏醒,老头探了探鼻息,起初以为没气,后来发现这人呼吸极其悠长,也不知怎的被冰封起来。

    天寒地冻,王老头不得已取了自己身上穿的羊皮裘,裹到男子身上,扛到肩头准备回家再另做打算,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倒也不怕旁人瞧见。

    --------

    铁匠铺后院,王老头把那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燃起油灯,发现那人的胸膛上刻了俩字“宁陵”,王老头皱着眉头轻轻读出来。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不知身份的外人,这人昏迷不醒,王老头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把铺子关了,一心坐在床前等待宁陵醒过来。每天熬点稀饭,最后发现嘴巴连一条缝都掰不开,心里想着是个仙人咧,哪能吃你这五谷杂粮!

    半个多月后,一天早上王老头煮东西时,一回头,发现宁陵站在身后!吓得王老头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直磕头,嘴里直念叨:“仙人你莫...莫生气,小老二这几..几天怠..怠..怠慢仙人了,仙人恕罪,恕罪啊!”

    宁陵的脸开始抽搐。

    “饿了。”他说。

    王老头睁着大眼看着宁陵吃了三锅粥后,忍不住道:“仙人再添点?”

    “不了,不了,沉睡太久了,肚子空落落的。”宁陵放下手上的碗筷,开始打量面前这老头。

    “仙人可知为何冰封?仙人可有搬山倒海之力?仙人可知灾元年何时度过?”王老头搓着手,眼神炽热的看着宁陵。

    “老先生说的这些,都跟我没一点关联,我是个连梦都记不住的人,哪还敢是什么仙人?”宁陵自嘲一笑,方才苏醒,仿若做了一个春秋大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小友可懂炼器之术?”王老头依旧不死心,目光炯炯的盯着宁陵。

    “不会。”宁陵起身收拾碗筷去,走路有些踉跄,身体还未能熟悉,哪懂什么炼器。

    老先生看着宁陵的背影脸色渐渐变的阴郁,仙人个鬼!仙人才不喝你这锅粥咧!

    “哎!你先歇息两天吧,刚刚醒来,身体怕是不舒服嘞!”王老头背着手,想到修仙梦破碎,也没心思交流,缓缓向屋外走去。

    宁陵苦笑的摇了摇头,今夕是何年?

    宁陵在屋内躺了两天,这两天什么事情也没做,也无事可做。王老头来过屋内送过几次饭,每回都带着希翼的眼光看着宁陵,宁陵对着王老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种感觉实在压抑。

    倒是不知为什么,胸口刻的名字随着自己苏醒慢慢消失不见。

    感到身体的异样,宁陵随手拿起屋里的剪刀往胳膊上划了一道,不多时,那一道伤口已经结疤脱落,伤势修复飞快。

    “难不成我以前还懂炼体。”宁陵有些吃惊,想要再去验证一番,发现屋内只有剪刀后,宁陵暂且作罢。

    这天,王老头左手拉着风箱,火焰窜的老高,右手用钳子夹着通红的铁块,往打铁台上一放,丢掉钳子,抡着一把大锤不断的敲打起来。

    “以后我来帮衬吧,管我三顿饭可行。”宁陵穿着粗麻布衣走到火炉旁边,拉起风箱。

    “我王老头别的没有,一日三餐管够,以前我收学徒,可时间不长,都吃不了这苦,我看你气质不凡,有朝一日若能找回记忆定能一飞冲天!”王老头继续锤炼,不温不火道。

    “我在你这可当不了学徒,能搭救我,已经感激不尽,我能想到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若还要牵连于你,好事情可能就变坏事了。”宁陵想到自己身世可能很复杂,暂时不做其他打算,在这个地方能被王老头捡到,说不定能顺着这个线继续前行。

    “若你将来一飞冲天,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哟!津阳道这个地方,我说我打铁第二,也没人敢说第一呀,可外面的世界,咱老头子可啥也比不上。”说罢,王老头放下锤子,默默的走到宁陵跟前:“明我让刘裁缝给你做件坎肩,打铁炉边站着坎肩可比粗布衣舒服多了。”

    “若刘裁缝问你是谁,你就说我远方侄子,过来投奔我的。”

    “我看你也是孤零零了大半辈子,忽然多了一个侄子,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信不信都这么说,难道要我说你是从冰块里蹦出来的吗?”

    “哦。”

    一老一小,随着夕阳渐渐落下,配合的越来越协调,余晖和火光洒在宁陵的身上,一层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臂膀流到手上,王老头手里握着的铁锤随着身上那一块块跳动的肌肉锤打在打铁台上,“叮~叮~咚~咚”有序的敲打,组成了一篇篇美妙的乐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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