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真情假意谁能辩 勾心斗角妇人谋
天还黑着，吕夫人随林团长进入县城。
城内的炮火已被扑灭，每条街口上都站有几个背枪的士兵。
街上行人稀少，都做贼似地匆匆而行，生怕被人多看一眼。街道两边黑灯瞎火，房子大门紧闭。
往日的繁华已不存在。
街道上瓦砾块块，地上到处都是乱扔的废弃物，马车走过时磕磕绊绊的。吕夫人担心家遭抢劫，一行人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开了大门进去，见屋里还是临走时的样子，行李物品并没有被人动过。
吕夫人放心了，她让人把女儿的尸体放在床上后，又想起了丈夫吕士丹。她叫一丫环留下在家里照看小姐和儿子，让管家打着灯笼领着自己到县府里去找林团长。
西城县府一日三变，早上还是吕县长的县政府，中午则成了起义军的指挥部，到了后半夜则又成林团长的团部。
吕夫人来到县府大厅，大厅当中正坐着林团长，大厅地面上躺着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尸体旁边的地上，点着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正用线把尸体的头和身一点一点缝合起来。
那尸体血已干涸，吕夫人见了一阵恶心。可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边缝边哭。悲悲凄凄的哭声引得林团长这样的军人都伤感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又被轻轻抹去。
吕夫人看清那尸体的衣服，心中一惊。她忙从管家手里夺过灯笼，走上前仔细照看，那尸体头发长长的，把脸给遮住了。她伸出脚把尸体的头发踢开，这才看清楚吕县长那张熟悉但狰狞的脸。
吕夫人一阵恶心，顿时在大厅里吐了起来，把旁人熏得纷纷伸手掩鼻。吐完吕夫人掏出汗巾把嘴一擦，回转身用力一脚踹开那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地上，手隔了一个身的距离，指着吕县长的尸体啕嚎大哭起来。
吕夫人嚎哭一阵，冲到林团长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林团长，您可要为我丈夫报仇啊，我这里先给你叩头了。”
“吕夫人请起，我林虎与共产党势不两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会荡平西城县，为吕县长报仇。今夜太晚了，你先回去，等后天安葬完吕县长后，我就出兵剿匪。
吕夫人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只要林团长能为我丈夫报仇，我自有重谢。”
回身见那年轻女人又回到原位，跪在那里缝合吕县长的身首，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怒声问道：“你是谁？是你杀了我丈夫不是？”说完扑上去用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慌得林团长的卫士赶紧过来，掰开她的手指，把她拉到一边。
“吕夫人稍安勿躁，先坐一坐。”
开口劝阻的是林虎团长，他说：“我来到县府，发现除了她被反锁在一个屋里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我放出她，正想问她话，她就要我出两个士兵跟她到大街上找回吕县长的尸体。要不是她的话，吕县长现在还躺在大街上无人理呢，你还真得感谢她。眼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林团长安慰了吕夫人，又问那年轻女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林梦云，县城东大街人。”那年轻女人抽抽泣泣地回答。
哟！还跟我同姓。林团长心中一动，又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午他们打进来，士丹带着三个卫兵跑到我家时，腿上中了枪。他说要在我家躲一段时间，让我出去请医生来疗伤。后来医生没请来，那些泥腿子倒是追进来了。先是只有一个，本来都被我们抓住了，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人。有的人认出士丹，就把士丹抓回这里，审问后带出去杀头了，本来还在说要不要我和剩下的人陪斩。后来他们又把我们关在院里，院子里还关了不少人。再后来就是你们打进来。院子里关着的人也趁机砸开门跑了。然后就是你们把我放了出来。”林梦云断断续续地说了她的经过。
“士丹，士丹也是你叫的吗？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不回家？为什么到你家去躲藏？”吕夫人心里又酸又怒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这都是不可宣之于口的东西，林梦云哪里敢说：“我……”
林虎打哈哈说：“吕夫人，吕县长不是中弹了吗？他肯定慌不择路，找一个民房先躲起来，这很正常。好了！打了一天的仗，我也累了，有事明天说。”
林团长其实早就看出林梦云和吕县长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但他烦吕夫人的跋扈，也有点同情林梦云的痴心一片，便主动替她打圆场。说完起身干脆利落地送走了吕夫人。
安葬吕县长父女那天，林团长带着士兵来了，西城县的豪绅也都来了。棺木正要下葬，突然林梦云纵身往坑里跳，她要以身殉葬。幸亏林团长眼快：“慢着下葬！先下去两个人把梦云救起。”几个士兵忙下去救起林梦云。林团长劝道：“梦云，不能这样，吕县长已经死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还要走下去。我看你是个坚强的人，不要怕苦怕累，更不要殉情。殉情只是软弱的表现，那决不是你的性情。我想吕县长也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在我来了，你可以留在县城，我为你报仇。”
“妹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性情中人，士丹和你……都是我不该，我也是女人，初见时，不可能不生气。但这两天，我也想开了，咱们是姐妹，莫愁后路。你就跟着我回省城，今后我吃干的，就不会让你吃稀的，有我衣穿，你也不会冻着。”吕夫人竟然也回心转意，拉着儿子过来一同劝慰起来。
林梦云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吕士丹生前不敢让她进门，没想到，他死了之后，吕夫人居然愿意接纳自己了。
林团长的心也随之感动，又劝说道：“梦云，你看连吕夫人都这么说，你就跟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吧。”这二人的话，使得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很受感动。感动于林梦云这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女人终于有了落脚处。
“林团长，梦云交给我，给吕县长报仇的事……”吕夫人说了一半，观察林团长的反应。
“吕夫人，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你们节哀顺便。”林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
安葬完吕县长，吕夫人等人返回家中。
头七过后，吕夫人留下管家，让他负责卖掉林梦云的房屋、家产、物品和自己在西城县的房业，然后便带着梦云和家人回省城。一回到娘家，她就放声大哭，闹着让哥哥替她做主，为她报仇……这自然是后话。
城内的炮火已被扑灭，每条街口上都站有几个背枪的士兵。
街上行人稀少，都做贼似地匆匆而行，生怕被人多看一眼。街道两边黑灯瞎火，房子大门紧闭。
往日的繁华已不存在。
街道上瓦砾块块，地上到处都是乱扔的废弃物，马车走过时磕磕绊绊的。吕夫人担心家遭抢劫，一行人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开了大门进去，见屋里还是临走时的样子，行李物品并没有被人动过。
吕夫人放心了，她让人把女儿的尸体放在床上后，又想起了丈夫吕士丹。她叫一丫环留下在家里照看小姐和儿子，让管家打着灯笼领着自己到县府里去找林团长。
西城县府一日三变，早上还是吕县长的县政府，中午则成了起义军的指挥部，到了后半夜则又成林团长的团部。
吕夫人来到县府大厅，大厅当中正坐着林团长，大厅地面上躺着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尸体旁边的地上，点着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正用线把尸体的头和身一点一点缝合起来。
那尸体血已干涸，吕夫人见了一阵恶心。可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边缝边哭。悲悲凄凄的哭声引得林团长这样的军人都伤感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又被轻轻抹去。
吕夫人看清那尸体的衣服，心中一惊。她忙从管家手里夺过灯笼，走上前仔细照看，那尸体头发长长的，把脸给遮住了。她伸出脚把尸体的头发踢开，这才看清楚吕县长那张熟悉但狰狞的脸。
吕夫人一阵恶心，顿时在大厅里吐了起来，把旁人熏得纷纷伸手掩鼻。吐完吕夫人掏出汗巾把嘴一擦，回转身用力一脚踹开那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地上，手隔了一个身的距离，指着吕县长的尸体啕嚎大哭起来。
吕夫人嚎哭一阵，冲到林团长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林团长，您可要为我丈夫报仇啊，我这里先给你叩头了。”
“吕夫人请起，我林虎与共产党势不两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会荡平西城县，为吕县长报仇。今夜太晚了，你先回去，等后天安葬完吕县长后，我就出兵剿匪。
吕夫人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只要林团长能为我丈夫报仇，我自有重谢。”
回身见那年轻女人又回到原位，跪在那里缝合吕县长的身首，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怒声问道：“你是谁？是你杀了我丈夫不是？”说完扑上去用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慌得林团长的卫士赶紧过来，掰开她的手指，把她拉到一边。
“吕夫人稍安勿躁，先坐一坐。”
开口劝阻的是林虎团长，他说：“我来到县府，发现除了她被反锁在一个屋里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我放出她，正想问她话，她就要我出两个士兵跟她到大街上找回吕县长的尸体。要不是她的话，吕县长现在还躺在大街上无人理呢，你还真得感谢她。眼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林团长安慰了吕夫人，又问那年轻女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林梦云，县城东大街人。”那年轻女人抽抽泣泣地回答。
哟！还跟我同姓。林团长心中一动，又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午他们打进来，士丹带着三个卫兵跑到我家时，腿上中了枪。他说要在我家躲一段时间，让我出去请医生来疗伤。后来医生没请来，那些泥腿子倒是追进来了。先是只有一个，本来都被我们抓住了，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人。有的人认出士丹，就把士丹抓回这里，审问后带出去杀头了，本来还在说要不要我和剩下的人陪斩。后来他们又把我们关在院里，院子里还关了不少人。再后来就是你们打进来。院子里关着的人也趁机砸开门跑了。然后就是你们把我放了出来。”林梦云断断续续地说了她的经过。
“士丹，士丹也是你叫的吗？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不回家？为什么到你家去躲藏？”吕夫人心里又酸又怒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这都是不可宣之于口的东西，林梦云哪里敢说：“我……”
林虎打哈哈说：“吕夫人，吕县长不是中弹了吗？他肯定慌不择路，找一个民房先躲起来，这很正常。好了！打了一天的仗，我也累了，有事明天说。”
林团长其实早就看出林梦云和吕县长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但他烦吕夫人的跋扈，也有点同情林梦云的痴心一片，便主动替她打圆场。说完起身干脆利落地送走了吕夫人。
安葬吕县长父女那天，林团长带着士兵来了，西城县的豪绅也都来了。棺木正要下葬，突然林梦云纵身往坑里跳，她要以身殉葬。幸亏林团长眼快：“慢着下葬！先下去两个人把梦云救起。”几个士兵忙下去救起林梦云。林团长劝道：“梦云，不能这样，吕县长已经死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还要走下去。我看你是个坚强的人，不要怕苦怕累，更不要殉情。殉情只是软弱的表现，那决不是你的性情。我想吕县长也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在我来了，你可以留在县城，我为你报仇。”
“妹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性情中人，士丹和你……都是我不该，我也是女人，初见时，不可能不生气。但这两天，我也想开了，咱们是姐妹，莫愁后路。你就跟着我回省城，今后我吃干的，就不会让你吃稀的，有我衣穿，你也不会冻着。”吕夫人竟然也回心转意，拉着儿子过来一同劝慰起来。
林梦云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吕士丹生前不敢让她进门，没想到，他死了之后，吕夫人居然愿意接纳自己了。
林团长的心也随之感动，又劝说道：“梦云，你看连吕夫人都这么说，你就跟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吧。”这二人的话，使得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很受感动。感动于林梦云这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女人终于有了落脚处。
“林团长，梦云交给我，给吕县长报仇的事……”吕夫人说了一半，观察林团长的反应。
“吕夫人，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你们节哀顺便。”林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
安葬完吕县长，吕夫人等人返回家中。
头七过后，吕夫人留下管家，让他负责卖掉林梦云的房屋、家产、物品和自己在西城县的房业，然后便带着梦云和家人回省城。一回到娘家，她就放声大哭，闹着让哥哥替她做主，为她报仇……这自然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