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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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奔波流离无定所 家破人亡难相逢

    业发牵着毛驴,毛驴驮着妻子的尸身,儿子抓着驴尾巴,一家人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连夜向南逃走。

    他杀了人,妻子也投缳自尽,原来的乡里必然没了活路,为免官司缠身,他要去投奔结拜大哥李全德。

    第三天下午,逃亡的父子来到竹林庄,却听说了李家离奇灭门的惨事,古业发登时傻眼了。

    他兄弟二人虽然异姓,情分却很深,虽然隔了省,住的却不算远,时不时还有消息往来。可现下不过是几个月不曾联系,他大哥李全德家如何就已化为一片灰烬?

    “大哥家是出了什么事?人都去了哪?若是遇到麻烦,为何也不曾与我通一声?”万千心绪纷纷扰扰,古业发强自镇定,决心还是去村里找人问一问原因。

    古业发敲开一家院门,出来一位老者,正是杨长宽。

    “老伯,请打听一下,李全德一家去哪?”

    “哎,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听见人问,杨长宽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大前儿夜里,他家突然就着火了。我们去救火时,发现他家院门闩得死死的,谁也打不开。那火太大了!救也无法救,喊又没人应。直等房子烧完,我们才能进去,就见到他一家五口人全死在堂屋里,身子都已经烧焦了,认不清谁是谁了。一大人可能是全德,胸口还插一把刀。我们就想,他家人可能是先被人杀死,然后才放的火,要不然,这五人咋会排得齐齐整整的呢?发火时既没听见声,也没见到一个人跑出来,可见是早就都没了命了。”

    古业发闻言大骇:“老伯,您可知道是什么人害了他们,还放火烧了他全家?”

    “那火是突然发的,烧的那么大。唉!真惨呀!也不晓得谁这么毒……你是他什么人?”杨长宽最后问道,眯着两眼盯着古业发身后。

    业发心里发慌,答道:“我是他兄弟,叫业发。我那里闹饥荒,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我们一家三口逃荒来投奔他,谁晓得大哥一家比我还惨。我老婆有病,又断了口粮,前些天没熬过,死在路途上……麻烦老伯行个方便,先给我父子一口吃的,再借把铁锹,让我把老婆埋了,好吗?”

    杨长宽为人厚道,闻言便让古业发父子二人进了堂屋,安慰道:“李家人死后,物事都已烧了,不剩下什么,只留下几斗田和一点山产。塆里人见他无亲戚,便商量了一下,让我出钱把他一家五口葬了,田和山都归了我。你既然是他兄弟,现在你也来了,等安葬你内人后,咱们再约塆邻商量一下,这些到底该咋办。对了!全德生前也没见同谁来往,死后却有人来找他,你说怪不?”

    古业发以为老人怀疑自己:“老伯,您说的是我们?”

    “不是说你们!是不认得的人,一个老人,两个后生,都是南方口音。”杨长宽用手比划着说,“身上都背着这么长的包袱,他们知道李家的情况后,打听了好些内情,问得十分过细。可村里人大多都不知道什么,也回不了什么。问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又不说话,都走了,你说怪不怪?”

    古业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又恢复常态,没再应话。这时,杨长宽的家人也端来一碗热菜,一盆饭。古业发父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一路奔波突然,风餐露宿,断粮也是实情,倒真和逃荒差不多了。

    吃完饭,古业发掏出一块银元给老者。杨长宽一惊,连忙推托说:“一顿饭哪值这么多钱?何况我们以后还是邻居。”

    古业发说道:“我想向老伯买个木箱子,安葬我老婆。”

    杨长宽说:“我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棺木,木料还不错,就先卖给你吧!我再做一副。”

    古业发随老者看了棺木,那棺木材果然很好,又细细的漆过。古业发同老者谈妥价钱,买了下来。

    李全德一家就埋在竹林庄后山上。

    那山不高,山脚下一片竹林,竹子有小碗口粗细,竹林庄也是因此得名。接近山顶有片小开阔地,空地两边是矮树丛,李全德一家人就葬在那块空地上。

    古业发又请了几个塆里的乡邻帮忙,把老婆埋在李全德一家的坟旁,还简单的竖了块碑。

    一直忙到傍晚,众人安葬了祝丽英,业发对杨长宽等人道谢:“多谢乡亲们帮忙,请把铁锹留下,你们先回去吧!今夜我想在这里守一会儿,祭奠大哥一家和我老婆,然后为坟添两锹土。”

    这也是应有之义,众人安慰他后,纷纷告辞回去。

    古业发把儿子世礼叫到身旁:“儿子,你要记住,你大伯对我,既有救命之恩,也有养育之情。”

    “我十岁时,你爷、奶都饿死了,我靠乞讨为生。一次在一个集镇上,几天没吃一点东西,只好蹲在一个包子铺前,趁店主不注意,拿了一个包子吃。那店主发现了,他一脚把我踢到街心,还用拳头打我,差点就要把我打死了。幸亏你大伯李全德路过那里,是他掏钱付了帐,救下我。从此我就老跟着他,可他也是孤身一人,也没个活计。他只好把我寄放在一个做豆腐的人家,让我出力气混口饭吃。”

    “一年后,他在‘长江镖局’找到了一份镖师的差事,这才安定下来。他回来把我接过去,认作兄弟,一直把我抚养成人。几年后,‘长江镖局’老镖主告老返乡,你大伯把走镖的积蓄都拿出来,接下‘长江镖局’的担子。那时我也长大了,学了一身武,还当了镖师。”

    古业发怀念从前,说的十分动情,随后想到什么,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本来日子刚有起色,谁知好景不长。我们被人栽脏,中了一伙山贼的计,保着一批假镖,同另一股山贼拼了一仗,死了五个镖师。你大伯和我死里逃生,捡回两条命,却得罪了惹不起的势力。我们连夜弃了镖局,到广州一住就是三年。在那里,你大伯救了你大妈的命。你大哥世仁出生后,我们又走了一千多里,搬到这个山区,在刘家店安身。由你大伯做主,给我出聘礼娶了你妈。后来因怕仇人追杀过来,你大伯就又搬走了。再后来有了世义和你,世义比你大一天。等世智出生后,你大伯听到风声,为了咱家安全,他又第四次搬家,搬来这竹林庄,也不许我常来看他。你大伯一生谨慎,就这还逃不出仇人的毒手,可怜他一家五口死的这样惨。”说完,古业发对李全德的坟头磕了几个头,又对着坟发誓:“大哥请放心去吧,我古业发若不能手刃仇人,为你报仇,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