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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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荒野猎头

    荒郊野外野火烧,鬼影重重乱人心。

    傍晚,在山丘的树林间露营并不是美妙的体验。深秋的露水潮湿而冰凉,丝丝寒意仿佛要渗入骨髓。简单的随身工具并不能够提供足够御寒的措施,只有那噼里啪啦燃烧着的营火,能在寂静的荒原之中带来些许的光热。

    但也能招来暗夜中数不清的觊觎目光。

    那纷飞连绵不绝的飞蛾和饥肠辘辘的蚊子,就是营火带来的副作用。

    “开原这鬼地方,都入秋了,怎么蚊子还这么多。”张相不满地嘟囔着,手上脚上的关节处,被蚊子叮咬地肿起了红包。

    在接受了突厥的补给之后,这只庞大而精锐的骑兵队伍按照原先的计划向抚远故城进发。陈翔也跟随者吴楷所在的斥候队,又一次地先全军而发,提前侦查地形与敌情。不过,眼下的情况可比之前在草原中的行进要凶险得多。开原虽然不是肃慎部所掌控的区域,但已经是游骑与斥候争锋的地方了。今天,这只斥候队其实已经见到过此番征伐的对手,肃慎部的斥候了。

    沈达言在一旁和吴楷商量着:“今天看到的对方斥候,感觉骑术不怎么样啊,而且连皮甲都不全,远远地望了我们一眼,就直接撤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陈翔正在认真仔细地设置陷阱,在两棵树之间拉起一条细细的黑绳,边缘绑上铃铛。一旦有人不小心踏足,这铃铛就能响动,惊醒众人。

    吴楷看了看陈翔的举动,笑着说:“陈参议啊,你的心思倒是挺细。但这问题是,不仅仅有人触动了绳子铃铛会响,风一吹,铃铛也会响啊。”

    陈翔楞了一下,向吴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舔了一下手指,感受夜间的风向,将铃铛系在树后面的下风处。有树干作为遮挡,就不容易被风吹动。

    吴楷也有些无奈,说:“陈参议,你对这片比较熟,今天见到的那伙敌人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们说说呗,也好过我们两眼一抹黑。”

    陈翔放弃了利用梅花袖箭设置陷阱的想法。太复杂了,或许自己以后应该请教一下猎户出身的杜伟,如何在山林中设置陷阱。他站起身子,向斥候队的同僚们解释:

    “那应该是肃慎族的猎头人小队。肃慎族和突厥人不同,突厥是游牧民族,军队也是离合之军,擅长骑术,却不擅长硬打硬仗。肃慎是渔猎民族,山林之间和豺狼虎豹争夺食物,擅长小规模的步卒搏斗,有很多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步兵。猎头人就是对其中猛士的称谓,单单从地位上简单类比的话,应该是突厥人的射雕者。”

    “那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张相打趣着说“看到我们,不也是望风而逃了吗?”

    陈翔没在意张相的插嘴,说:“通常肃慎诸族之间的内战,通常会让这些猎头人各自组成小队,在彼此的猎场之中相互猎杀对方的族人。这样来回消耗,耗到哪一个部族撑不住了,自然就会让步。自从忽而都崛起了之后,已经废止了这个野蛮的内战方式。没想到,在外战的档口还是出现了猎头人小队。”

    说着,陈翔认真了起来:“猎头人小队通常以一个猎头人为核心,猎头人通常身强力壮,经验丰富,精通战斧、投矛、猎刀等多种武器。打猎时负责吸引猎物注意力,猎头时负责打破对手的阵列,是小队的绝对核心。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一名精通陷阱,善用弓弩的老猎手,一名经验丰富擅长追踪的老手。也许还会有一个来经受训练的年轻猎头人,一个负责后勤的辅兵。通常猎头人小队有五人,我们今天看到的队伍也只有五人对吧,那多半错不了。估计忽而都是直接让猎头人小队组成斥候队了。”

    “这样的斥候队,和通常意义上的斥候队不太一样。一般的斥候,是信使,是猎鹰,负责准确获取战场的信息,然后及时将消息传回去。而猎头人小队的风格,在于猎杀,在于追捕。说真的,我挺害怕的。在商队行商中我接受过猎头人小队的保护,但是被他们追杀的情况,我可不想体会。”陈翔的话语中难得有几分低沉和紧张。

    “你可别吓唬我,我都要发抖了。”张相打趣道。

    陈翔有些郑重地对吴楷说:“吴队长,我有两个建议。一、今夜人不卸甲,刀不离身,以备万一;二、今夜的轮值,咱们辛苦一点,分明暗两班哨。明哨还是和寻常一样,在光亮处戒备,暗哨则是躲到下风口,藏起来,别的不做,就盯着明哨。如果明哨被人袭杀,来不及示警,由暗哨示警。”

    吴楷皱起了眉头,开始细细思索陈翔建议的利弊。从以防万一的角度,多些措施终归是好事,但也得考虑到大家体力和士气的情况。白天已经很累了,值夜从一人换成两人意味着休息时间的减少。而人不解甲刀不离身,更加影响休息的质量。如果明天白天状态不佳,那么依然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作为队长,他需要综合考虑情况,在整个执行任务的期间合理地分配队伍的精力和状态。

    而且,看得出来,陈翔似乎有些过于神经质了。自从见到了上午远远地见到了一次猎头人小队,陈翔就变得格外焦虑,和平时智珠在握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也许是因为亲眼见到了敌人,引发了这个首次上战场参与生死搏杀的新兵的惶恐。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建议还有几分可信?

    “就按照陈参议说的办吧。行军在外,还是谨慎些好。”最终,吴楷还是做出了决定,宁可明天白天疲惫一些,也要避免意外的出现。斥候小队们有些小声地抱怨,但明面上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值夜的顺序。陈翔也松了口气,虽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分紧张了,也许是离开故乡太远,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不过事关性命,是再稳妥也不为过的。

    夜晚草草布置好营地之后,陈翔由于不是第一轮值夜的人员,所以先安心的入睡了。

    在梦中,他梦到了绵延不绝的辽河,梦到了巍峨耸立的长安城,也梦到了祁县小陈庄的那颗桂花树。睡梦中,他不知在和父亲争执着什么,吵啊,吵啊,一阵哨声尖利地响起,将吵闹声刺激得聒噪和烦乱起来。

    干什么!

    陈翔大怒着起身,睁眼望去,却看见营火出火光飞溅,燃烧着的木柴向外迸射而出,影影绰绰地几个高大的身影挤进了营地当中。

    敌袭!

    刹那间,蛮语震天,黑影重重,夜袭之人也意识到这哨声打破了完美的夜袭,反倒是肆无忌惮地大声呼和着。

    一个高大的人影猛地向扑了过来,陈翔顾不得队友的情况,直接反手去摸藏在枕头下的弯刀。可就在这时,明晃晃的尖刀就冲着陈翔的胸口捅了过来,刹那间,陈翔就猛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快,太快了。一切都是那么地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