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夫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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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来信

    “是他……竟然是他”

    抚远将军田蒙,正颤抖着拿着一封书信,仔细的看着逐字逐句。

    他一袭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

    终身流露着浓郁的杀气,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四周或明或暗的窗纱,却看得清田蒙嘴角不经意的颤动。那泛着一丝干白的嘴唇,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记得:他曾迷茫,也曾绝望,但终是克服了。

    他走过郑国,他依旧矗立在这片大地。

    可却没有现在这般激动,这般忘乎所以。

    记得那是八年前……

    ……

    “什么?大将军竟然被赐死,全族迁北入壶口塞”

    那一天,他听到这个消息异常震惊,近乎感觉到山崩地裂。

    大将军姓文单字为昭,是郑国最具才能的将军,甚至是整个天下最有才能的将军。

    近年来,他曾一举击破秦军,直入函谷关。

    但文昭觉得此战有些不妥,秦人的函谷关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攻破,便向郑皇魏氏请求停战。

    应循序渐进,稳扎稳打以谋求最大化的利益。

    但郑国皇帝,以及群臣觉得这是一雪前耻的机会,不容错过,便下令他继续西进。

    文昭领军一路所向披靡,直达蓝田。

    蓝田乃是秦国三大营之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自孝帝建立后,从来没有敌国到达这里。

    文昭原本料想着纵然是秦人阴谋,只要攻入秦国腹地,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那么,至少能让秦国数十年不敢兴兵来犯。

    纵使得不到很大利益,也免去了为他国做嫁衣。

    可就在攻打蓝田之时,却被扶渠梁挡住了,足足对峙了将近十个月。

    秦国无奈,只得散布谣言。

    而郑皇更是急不可耐,以为文昭怪他不听从他的建议,变得骄横目中无人。

    便听信谣言,召回了文昭,并与秦国草草议和,仅得河西三郡之地。

    文昭被召回,有部属劝他自立,也或者向郑皇讨要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封地。

    就算郑皇再怎样听信谣言,自己也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但,他并没有听,而是选择仍旧相信了郑皇。

    作为文昭属下大将,田蒙一度很赞赏这位主帅。

    他立命为国,不拘泥个人荣辱,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忠臣。

    随后的数月,近乎没有了流言,反倒是赞赏,夸赞文昭功勋如何如何的。

    田蒙觉得,这本是应该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此时,文昭直言郑皇,有人想借他功高震主之利,来陷害他。

    郑皇听了,自然多加褒奖宽慰,看似并没有起疑心。

    直到数日前,他还依旧觉得皇帝是信任他们的。

    因此,无论怎么讲,都没有理由会是这种状况。

    昨日,宦官令郭槐再次上书,说文昭积蓄私兵,图谋造反。

    他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可没有料到,皇帝仿佛一夜之间竟相信了。

    随后,便是连夜抄家。

    以及擒杀文昭,捉拿其家眷子嗣的昭令。

    而田蒙知道,已经是三更天了。

    军中诸军都已经安歇,他也已经休息,被亲信告诉的。

    田蒙顿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

    是等待命运的安排,还是奋起反抗。

    作为文昭一手提拔的将军,他与文昭的命运近乎一体,说是休戚与共也不为过。

    茫然无措中的他,只好找到了他的好友涉军,另一个文昭的重要下属。

    且,绝对忠心。

    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十四岁,却深沉的让人感觉已经是个久经事故大人的少年。

    他一袭黑衣,穿着斗篷外衣,笔直的站在那里。

    田蒙进入涉军军营的时候,那少年正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还不等他说什么,涉军便告诉了他,他将要执行的所有的计划。

    而这计划,再一次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降在他的头顶。

    这时候,那少年方告诉他,一切已经不可以再被改变。

    这,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

    之后,便如同计划一样,有了他二人‘刺秦’的故事,以及受到秦国重视赞赏的经历。

    诡异的是这一切,近乎都如同少年所预见。

    恍惚间,已经八年,他一点也不敢去忘记。

    在信封的下角,落笔的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苏’字。

    也是那个深沉的少年,在郑国时的名字。

    而如今,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

    “父……父亲”田勉小心翼翼的看着田蒙。

    按照规矩,既然已经领了军令,想必立刻便会出发。

    但秦皇有令,明日通武门点兵,再行出发南下。

    一般情况下,田蒙都会在这个时候读一些兵书的。

    可今天,则是有点异常。

    只见田蒙端坐在书房,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在深深的沉思当中。

    似乎,在想着某事。

    听了田勉的呼唤,才慢慢的回转过来,急忙收起来了那信封。

    那一角‘苏’字,却映入了田勉的眼帘。

    “哦?”田蒙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自家儿子,道:“何事?”

    “等等!你可是按照你母亲的意思……”

    “是,孩儿确实问了姜兄……”

    “唉!”

    田蒙喟叹一声。

    “没其他事了?”

    “没了”

    “不过今日……”田勉不敢隐瞒,将今日云景楼一事也说了清楚。

    “不知孩儿今日可有做错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你啊?”田勉无奈的摇摇头。

    八年前的变故太映象深刻了,不仅仅自己当时身处险境,自己家人也是朝不保夕。

    说来,那时还多亏了那人的帮助才是。

    也是从那时起,自家夫人便变得小心翼翼。

    就连诸子,也是被教育的过分小心,这样反倒不好。可他内心愧疚,又不忍心说出来。

    其长子田嘉,本来就稳重深沉,担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次子田勉,完全学去了他母亲的那般如履薄冰。

    “以后多跟着姜则学学,没必要事事小心,你母亲她……”

    “受过惊吓,因此格外小心,一直担心往事重演”

    “而今这里是大秦,相比亡去的郑国,官场之间反倒简单些许”

    “是,孩儿瑾遵教诲!”

    “下去吧!”绕了绕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