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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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无力肃乾坤

    “你不是已经准备安心当一个安乐史官了么?如今找我来何事?”

    郭尹坐在床边,揶揄道。

    詹焱不好意思,只有笑了笑说:“我想拜先生为师,跟随先生学兵法。”

    郭尹诧异:“哦?鬼谷一派可以另投师门的么?”

    先皇为了解决豪门垄断学术,从而控制朝廷权力,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由二皇子王行,也就是当今延丰帝主持,一统百家学术,集百家之学,在各州建立书院,一时激进世家豪门反抗,灭门之事是有发生,血流百日,遂部分世家衰败隐没,而支持改革的世家家学皆入学院,学术融合,从而分门别类,共五门,武功,文策,政经,军阵,兵法。

    虽百家凋零,晋王朝却是换血重生,以往世家子弟只通自家学说,单调木讷,不知变通,如今虽然各大学子虽然文武侧重不同,但大部分却也是文武双全,可见其好处,这次变革被誉为文兴改革。

    然而文兴改革却有例外,便是鬼谷一门,鬼谷张林便是这次改革的中流砥柱,延丰帝王行的左膀右臂,但这次变法并未将鬼谷学说纳入学院,只因为鬼谷先生张林对先皇晋康帝进言,鬼谷一派学术诡秘,正可兴国安邦,邪可祸国殃民,不宜广受天下,晋康帝欣然采纳,所以鬼谷一脉依然遵循着传统,每一代鬼谷先生只收两位传人,这两位传人可不能另投师门,否则鬼谷一脉算是绝了。

    这就是郭尹诧异所在。

    詹焱心下明白,向郭尹解释道:“师父曾说过,鬼谷一脉讲究因势利导,上顺天,中顺势,下顺心,无常态。见人心,晓人情,明事理,方可纵横无忌,鬼谷其实就是人心之学,既然是人心之学,那么天下百家的学术皆可学得,大人您想,其实我鬼谷一脉并不擅长武术,而我武艺还算过的去吧?这是我师父从荆州蜀道书院偷。额。学来的。”

    郭尹不信,说道:“蜀道书院可没有使枪的。”

    蜀道书院武功一门中,最有名的便是开山剑,剑为君子配饰,本不是战阵凶器,可这开山剑不同,讲究势大力沉,出剑如风,刺甲入三分,视为短兵相接最为凶险的搏杀术法,使开山剑好手,在战阵中往往是用来突击厚甲兵卒的奇兵,郭尹自然是了解的。

    “家师对开山剑经过了改良,他认为杀敌一招便够了,我就练了十年的枪刺。”

    其实鬼谷先生张林不会武艺,所谓的只学一招,实属无奈之举。

    他认为作为一个励志天下的人是必被小人妒,所以要有防身的本事,但文兴改革并不彻底,世家豪门只是换了个形式垄断的学术,张林早已人走茶凉,又一心隐性埋名,只好在蜀道学院辛辛苦苦做工半月,偷来的是一页剑法。

    但是当时的小詹焱死活不学剑,说使剑的都是娘炮,使枪的才是大丈夫,气的张林胡子都歪了,冥思苦练了一月枪法,闪了无数次的老腰,还是请了镇上的一位老兵,枪刺,是为战阵最常用的攻击方式,自然老兵极为拿手,张林请那老兵来教詹焱,为了维持师尊无所不能的形象,亦说这是自己琢磨的开山枪法,只需练好一招,便可纵横疆场无敌,可把小詹焱高兴坏了,一招练了十余年,还真被詹焱使得出神入化。

    当然,詹焱和郭尹是不知道这些隐秘的,詹焱这么一解释,郭尹却是连连拍腿感叹:“张林先生真是奇人啊,只练一招,军阵杀伐,互相配合,的确不需要太多招式,枪兵练刺,刀兵练斩,高手难练,若是如此,新兵便能快速训练成军,秒啊!哎,只恨自己生不逢时不能见识并肩王风采,遗憾,遗憾。”

    说完又一拍大腿,唤仆人取来竹简,却是上书圣上,建议以后士兵训练从简,只练一招,并阐明好处。

    詹焱深以为然,只练一招,自己早已知晓这道理,眼前这鬼才先生只听自己一说,便能举一反三,思维机敏之能,詹焱只能甘拜下风。

    郭尹写好奏折,却是回头对詹焱说道:“嗯,前面听你这么一说,那么大考之上,你的计策便能说通了,好一个人心之学。”

    “那又如何?依然晚了一步。”詹焱眼神顿时黯然,大考题目所言之事,早已发生,郭尹也早有计策,只是那三卷战报上血淋淋的数字,却是让他难以忍受。

    郭尹饮了口茶水,悠哉的拍着大腿说道:“你倒是无需自责,就算你当时就在我身边,献计出策,我依然不会采纳,对了通知你们的成绩只有排名没有分数罢?第三试,所有人皆是零分,无用之策,累死三军,当然零分。”

    “为何?你的计策便是有用之策?放狼入羊群,杀烧抢掠我们的同胞!”詹焱却是无名火起,蹭的一下坐起怒道。

    郭尹见詹焱伤口又渗出血丝,心道一声小祖宗,连忙将坐起的詹焱扶着躺下,一边说道:“别气,别急,躺着,容我慢慢道来。”

    见詹焱躺下,伤口血止住,郭尹这才松了口气,这小祖宗可是圣上点名要保的人,要是被自己气死了,自己的女仆这辈子怕是没指望咯。

    端起茶杯敏了一口这才说道:“放呼浩喀客是诱饵,目的是将我军注意力分散,若是我军分兵去挡,却是中计,于是将计就计,让呼浩喀客部落入关,在慌忙分兵去围剿呼浩喀客,那些匈奴人以为我中计大举进攻,却不知我分出的两万大军绕其后,断其退路,他们以为我分兵,却是不料,真正分了兵的却是他们,少了三万精锐,他们如何是我对手,自然瓮中捉鳖,此战大胜歼敌六万余,一举解我凉州边境之危胁。其间吕为将军率那断后两万奇兵功不可没。”

    “为何要放呼浩喀客入关!再不济就算死守寒塞关,在调周围援军支援,守城月余应当没有问题,前线分兵五千精锐支援,守住寒赛关应当没有问题,前线分兵五千余,我想匈奴大军绝不敢冒险进犯!为何!就是为了所谓的胜利,功勋,便用百姓的命来铺路么?三个县城啊!二十余万百姓就这么,就这么没了!没了。”

    詹焱怒斥,却是泪如雨下。

    郭尹叹息,默默无语片刻,见詹焱情绪平静了些许,这才说道:“你刚才之策,我侄子郭愚大考上也提出过,更精准,更细致,但他也是零分。”

    詹焱无言,他已经没力气问为何了。

    “不是你们计策不可行,而是不能行!一县屯兵三千,一郡屯兵九千,一城屯兵三万,晋国九州,九城,三十六郡,一百四十四县,光是屯兵便是一百零二万六千余,边关守军十三万人,黑袍军三万人,鹰骑军一万人,白衣禁卫军两万人,一百二十一万六千大军啊!我要是有如此军力,别说一个匈奴,就算是十个!我亦将其踏平咯!”

    郭尹却也是激动了起来,说的是捶胸顿足,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叹:

    “道阻且艰!无力肃乾坤,非无谋,缺道友哉!你好生休息罢!”

    叹罢,郭尹离去了,显然,他亦没有什么心情,继续与詹焱探讨了。

    詹焱沉痛闭眼,片刻睁眼,直愣愣瞪着昏暗的屋顶,喃喃道:

    “肃乾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