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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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朝落榜被嘲(下)

    夏宇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腾达客栈,这是一家小客栈,每年科考的之时也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老板姓王,人倒是不坏,不过就是有点势力。看到夏宇生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夏宇生又一次落榜了。说实话,若非是夏宇生第一次科考时便住在他店里,恐怕早就把夏宇生扫地出门了。不过,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店里的小二却是早就看夏宇生不顺眼了。要知道,有的考生一旦考上了出手阔绰,便是赏银有时候也能抵上一个月的酬劳,而像夏宇生这种每回科考只住下等房,每顿饭就吃两个馒头的学子,便是考上了也不会有什么赏银,没什么油水可捞,嘴上自然恶毒了起来,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呦,这不是夏大才子吗?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莫不是再一次落榜了?”店小二看夏宇生穿过大堂,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便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小李子,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这夏大才子啊可志不在此。唉,不过可惜啊,有些人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旁边的一个小二忍不住回应,说完两个人便是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夏宇生没有理会,恍若没听到一般。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便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对于他来说,今年的科考已经结束了,便再也没有住下去的必要,是时候回家了。

    不过想到回家,夏宇生倒是暗自懊丧,他实在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和自己的双亲启齿自己再一次落榜。而且,便是此次科考,也是父亲东拼西借,求爷爷告奶奶方才凑够了盘缠。如今自己这般光景回去,不知道明年是否还有机会参加科考。

    “莫非自己这一世所学便真无用武之地?”夏宇生攥紧了拳头。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不过是一件换洗的打满了补丁的长衫,两件内衣罢了。其实,今年这件他穿出去的长衫,便已经是他最好的衣服的了。若是一旦高中,被王上召见,穿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衫去见驾岂非是对王室不敬?这件虽然已经洗的发白了,倒是整洁。不过现在一切都没什么用了。

    把几件衣服胡乱的塞进包袱,然后把书和笔墨纸砚统统都放到背篓里,夏宇生推开了门,也不在乎店里其他人的眼光,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远远地似乎传来了店里哄堂大笑的声音。

    街上的阳光很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于很多学子来说,今天是飞黄腾达的日子,过了今日,他们便可入朝为官,成家王家之人,光耀门楣。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便截然相反,似乎他们的失败只是为了衬托别人的成功。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场科考中,绝大多数注定只能成为陪衬。

    路过一家馒头铺的时候,夏宇生买了一些馒头,从帝都到家,要走两天的山路,若是不准备一点干粮,估计还没到家就饿死了。幸好夏宇生并非四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农忙时节便会随双亲下地农桑。

    出了帝都的城门,少了一些喧嚣,抬眼望去,满眼苍翠,便是护城河中的水,在微微偏西的太阳之下也波光粼粼。夏宇生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让他爱、让他恨、让他魂牵梦绕的帝都,似是想把帝都镌刻在自己的心里,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回家的路。

    日落西山的时候,夏宇生也赶到了香山上的那所破庙。这条路夏宇生毕竟走了几年,非常熟悉,什么时候到哪个地方歇脚自是了然于胸。那所庙早已经看不清名字,残破不堪,大殿之上到处都是蜘蛛网,除了像他这种赶考的贫困学子,便是猎户等其他无财之人歇脚之地。不过倒是经常有猎户会在庙里休息,经常会看到新鲜的灰烬。

    看了一眼大殿之上供奉的神像,虽是已经残破不堪,神像之上落满了灰尘,但依稀可以看出供奉的是观音大士神像。夏宇生一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若是世间真有观世音大士,为什么像他这种学子屡试不第?

    夏宇生将背篓放下,略微归拢了一下墙角的稻草,便席地而坐。从背篓里拿出盛满水的竹筒,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拿出中午买的馒头,如今已是微微发硬,勉强吃了一个,便让人再无食欲。将几本书拿出来放在头底,勉强如枕头一样,便和衣而睡。

    梦里,夏宇生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居榜首,王上乾坤殿问话,他对答如流。荣归故里之时,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来迎接,便是县令都亲自拜见……

    到了第三日中午,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夏家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虽然离家不过一月有余,但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夏宇生放慢了回家的脚步。

    虽然天气已经很热了,不过因为夏家庄位于山区,倒没有让人觉得热的受不了。相反,到处都是绿荫,而且从山上流下的泉水更为凉爽甘甜。

    “小宇,回来了啊?这回科考怎么样啊?”

    夏宇生正在想怎么和双亲说呢,就听到有人问,抬头一看,发现是二叔父和二叔母拿着镰刀,估计正要去地里割麦子。

    “这还用问呐,你看他那副倒霉的样子,估计就是没考上。要是考上了,还不笑得跟你朵花似的?唉,小宇,也不是我说你,考不上就别考了,我看你啊就是没那命。对了,和你爸说声,让他赶紧还钱,你堂弟还等着娶亲呢……”

    还没等夏宇生回答,他二叔母便机关枪一样的在旁边说开了。

    “闭嘴!”二叔父看见夏宇生的脸色越来越差,扭头呵斥了一声,“小宇,你叔母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快点回家吧,估计大哥大嫂他们都在等你呢。”

    然后也不管夏宇生如何回答,自顾自地走了。远远地传来夫妻两个争吵的声音。

    到了村里,由于是农忙时节,在家的倒不是很多。不过毕竟是个小山村,哪怕就是哪家丢了芝麻谷子,转眼间就闹得全村皆知。很快,夏宇生再次落榜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夏宇生走在路上,耳边不断回响着叔母的话。狗蛋的父亲正在教训狗蛋,看见夏宇生便提高了声音,“我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学那个没出息的夏宇生,要是考不上就赶紧给老子滚回来,我可没那闲钱……”

    狗蛋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前段时间你还说宇生哥最有出息,这回准保高中的。”

    “嘟囔什么呢,还敢和老子顶嘴,反了你了?”

    二虎的母亲正在往外倒水,看见夏宇生从门前走,便一盆水泼过去,差点泼了夏宇生一身,鞋子都泼湿了,“夏宇生,你不知道往那边走一下啊?考了五回都没考中,真是晦气,离我们家远点,千万别传染给我们家虎子……”

    “依我说啊,估计张家湾的老先生糊涂了,要是夏宇生真有他说的那么好,能考五回都考不中?”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夏志俊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明明穷的都快要去讨饭了,还让夏宇生去读书,这不摆明了浪费钱嘛。”

    “就是,要我说啊,还不如去做铺子呢,你看我们家强子就在他二伯的中药铺里做工,一个月有一两多银子拿呢,他二伯说强子再过段时间都可以独立问诊了呢。”

    “就是,我们家涛子在给张员外家做木匠,一季下来就有四五两银子呢,这不,昨天还给我买了一身衣服呢。”

    “啧啧啧,真好看。”

    村里一些没去下地的妇女一听说夏宇生落榜了,全然不顾夏宇生的感受,纷纷小声议论起来,甚至还对路过的夏宇生指指点点。这倒也不怪她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对于时代务农的她们来讲,村里有个读书人简直是不能接受的,貌似只有夏宇生和她们的孩子一样务农才好。

    夏宇生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母亲才做完午饭,一看夏宇生回到家便问,“宇儿,这回考上了吗?”

    夏宇生小声地回了个“没”,连头都没敢抬就会自己的房间了。

    夏宇生的母亲看到夏宇生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儿子这回又没考上,不禁悲从中来。

    很快夏宇生的父亲从地里回来了。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和中国历代农民一样,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皮肤已经被太阳晒的黝黑,回到家先从井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看到夏宇生的母亲坐在摆好了的饭桌前愣愣不语,便问道,“娃他娘,你发什么愣呢?”

    夏宇生的母亲抬头看了一看,诺诺地说道,“宇生又落榜了。”便低下头去,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

    宇生父亲手中的葫芦舀子噗挞一声落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恍若一瞬间又老了许多。

    “你说宇儿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呢,先生可说他的文章好的很,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文章呢。便是先生自己也写不出来,可是怎么就是考不上呢?”

    宇生的母亲摸了一把眼泪,“莫不是咱们家宇儿真的不是吃读书这碗饭的人,我可听说要不是文曲星下凡可吃不成这碗饭。你看实在不成让他到我哥的铺子里去,那边刚好还缺个小工呢。他这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村里和他半大的都有孩子了……”

    “住嘴,妇道人家,只要他愿意读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书。你难道想让他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就面朝黄土被朝天吗?”

    听到宇生的母亲说让宇生不再读书,宇生的父亲顿时就上火了。

    “唉,别说了,你去叫他来吃饭吧,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晚上我再出去转转,看还能不能借点银子,让宇生继续去张家湾学堂……”

    宇生跟着自己的母亲从房间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味道。宇生的父亲狠狠地喝了一口自己酿的酒,不知道是辣还是哭,反正眼里不太好受。

    “宇儿,没事,不就是没考上嘛,下回接着考,总有一天可以考上,我相信我们家宇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绝不能像你爸我一样,一辈子就在这个山村里,再也出不去!吃饭吧。”

    “就是,宇生,快吃饭吧”,宇生的母亲赶紧递了双筷子。

    宇生的嗓子放佛被什么卡住了,赶紧拿起馒头开始吃饭。或许全世界都会质疑你,但这绝对不包括你的父母;或许全世界都会与你为敌,但家绝对是最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