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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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大仙的娘子

    永安城的街道早早醒来,东边的朝阳还未完全升起,整个街道就已经热闹非凡。

    叫卖声吆喝声以及各种嘈杂声,能将原本心平气和的人,都逼得心浮气躁。

    吴道睡到日上三竿,受到嘈杂街道的影响,伸了伸拦腰被迫醒来。

    昨夜之事他还记得清楚,立刻取出怀中苍生画卷,缓缓摊开,看着其中四处游荡的一缕龙形气运,已经快要凝结成丹,再过一会,就大功告成。

    这幅老道授予的苍生画卷,给了吴道两样东西。

    一是驱散妖邪的九龙黎火,二是气运凝结的修炼丹药。

    他第一次摊开画卷之时,里面就存有一枚火红色的丹药,这枚丹药表面生有幼龙花纹,仔细数数,共有九条。

    吞下这枚丹药之后,黎火的种子也就种在心中,不断修炼使他能够驾驭这种神火,但他心中清楚,自己只是触碰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至于第二种作用,就是每当吴道斩杀妖邪魔鬼之后,就能得到一缕气运。

    画卷帮助气运凝结成丹,食用之后可强身健体,也能帮助九龙黎火的修炼。

    洗漱完毕,用完早茶,画卷中的气运已经凝结成丹,伸手取出这枚丹药,拿在手中颠了颠,确实比先前的更大更圆。

    一口吞下,狂暴能量涌入体内,微微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没有一点防备,他竟感觉自己饱了。

    他立刻将苍生画卷收回怀中,静心盘坐在床上,开始修炼九龙黎火。

    熟练的呼吸,身躯也在不停起伏,双掌之间的一缕黎火,正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

    好似一轮困于掌中的太阳,在熊熊燃烧。

    半个时辰过后,吴道猛地睁开双眼,感觉昨日的疲惫全都散尽,心中的黎火种子也更壮大了一些。

    抬起右掌,掌心散出一条紫红色的火焰,火焰之中微弱显现龙影。

    肚子又饿了,吴道穿上长袍佩上苍生剑准备出门。

    至于最宝贵的画卷,他一直藏在背上,紧贴着身子。

    冲出家门,走入邻近的茶馆内,找了个最熟悉的位置,等待小二上茶。

    身后坐着几个中年男人,都是一些家境不错的懒汉,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喜欢坐在茶馆里吹天侃地,今天似乎也有新话题。

    “昨晚你们听见那个声音了么?跟鬼军哀嚎似的,震天响!”

    “我当然听见了!吓得我立刻穿上衣服下了地。我还看见一团火光,就在东边,那儿不是景江边么?难道就是那个什么龙王杀人的事!”

    “呸!什么龙王不龙王的!我听衙门的人说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神龙怎么可能杀人!就算真的龙杀人,谁敢管?肯定不是!我问了衙门的人,他们说已经从朝廷请高手来了,估计很快就到咱们这里,有好戏看了。”

    只有十三岁的小二先提一壶热茶来到吴道身旁,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又摆了一盘瓜子点心,伸手指了指柜台,道:

    “吴少爷,咱们掌柜的现在不在,红燕姐说不能让你早上喝酒,您还是喝些热茶,马上我再为你上些肉粥,正好暖胃。”

    “那就多谢了。”

    吴道点了点头,又看先柜台后的姑娘,面带笑意。

    那位柜台后的姑娘,不到二十岁,生的如花似玉,身穿一袭暗粉罗裙,含羞带笑看向吴道这边。

    一发现他也在望向自己,忽然笑脸一红,慌忙转身。

    “吴少爷,掌柜的女儿又在偷偷看你了,你说你俩也挺门当户对的,不妨把小红燕娶回家去,好好看?”

    “去去去!我与小红燕只是寻常朋友,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

    身后那些家境不错的懒汉,又像是找到了新鲜事,都拿着手中的新奇玩意来到吴道身旁。

    第一位举起手中鸟笼,指着其中似鹦非鹦的青色飞禽,道:“吴少爷,你看我新得来的这件玩意,别人称它为九翅鸾,长到九年之后能有半人高,张开翅膀岔分九翼,还能带人飞行万里!”

    仔细观察之后,吴道伸手点了点鸟笼,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变异的鹦鸟,还说是什么九翅鸾,你又被人骗了吧。”

    “哈哈!我就说你小子眼拙的很!又被蒙了吧!”

    第二位伸出右臂,挽起袖子,一件暗器袖中剑赫然显现。

    暗器戴于手腕处,中间藏有一根毒针,更有一枚鸟蛋大小的翠绿宝石镶嵌其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第二人似乎很有自信,“吴少爷,我这名叫泣血凤舞,您看怎么样?”

    吴道没有说什么,而是撸下那人的袖子,又将他的胳膊拽到了桌子下,几人围在桌子四周,挡住了白日的阳光。

    吴道指了指那人微微发光的手腕,道:

    “看出什么了么?暗器就是暗器,非要镶嵌什么夜光宝石,你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恐怕你没有使用它的机会。”

    “妈的!等我回去就将宝石卸下来!”

    第三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三足方鼎,只有掌心大小,举在吴道眼前,道:“吴少爷,这掌心方鼎怎样?您给我掌掌眼?”

    一而再,再而三,吴道也有些烦了,本来今早来这个茶馆,只想填饱肚子罢了,没想到碰见这些家伙死缠烂打,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他一拍桌子,质问道:

    “你们来找我干嘛来了?!”

    那个家伙立刻握紧掌心方鼎,赔上笑脸,

    “不过是跟吴少爷你打打趣而已,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挺无聊的。再说了,您开个无悔斋,不就是专门掌眼的么?我们找些好东西,肯定第一个来向您讨教讨教……”

    吴道努力平复心情,眼前这人说的没错,自己现在开着一间无悔斋,靠着自己的眼力收些便宜的好东西再卖出去,赚些差价钱。

    眼前这三个好事者经常称呼自己为吴少爷,久而久之别人也跟着叫了起来,吴道虽然很无奈,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来那人手中的小方鼎,再将黎火汇于双瞳,略微看了一会,又将方鼎扔到了那人手中,道:

    “扔了吧,五十年的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别问我怎么看出来,你们已经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我也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先前说朝廷会派高手来此,是什么样的高手,具体说说?”

    “以往都是些镇邪司的人,撑死也就能对付妖魔鬼物,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是龙王啊!我听说八卦门的人要来。吴少爷,这次我们可有热闹要看了……”

    听闻此言,吴道深思。

    这个世界有妖魔,有鬼怪,但少见神仙下凡除妖伏魔,只有少量修炼法门流传世间,凡尘修士凭此才能担当重任,斩妖伏魔。

    至于八卦门,则是黎阳朝廷第三等战力组织,分布驻扎于三十六个行省之内。

    三十六扇八卦门,又由四象元帅统领。

    而在四象之上,又有两位顶级战力,坐镇黎阳龙脉之处,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人称为“两仪”,始终只听闻过传说而已。

    眼下一位八卦门的高人,要来这小小的永安城,恐怕当日一定会非常热闹,本就拥挤的中心街道上,又要水泄不通了。

    饮茶食粥,吴道觉得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跟这几个懒汉聊天侃地也没意义。

    他从怀中拿了些钱放在桌面上,向掌柜女儿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就出了门。

    几位懒汉也自感没趣,这个吴道虽然为人不错,但就是太过冷漠,对于自己三个笑脸人,向来都是不主动张嘴。

    眼见吴道走远,这三个懒汉也掏出些碎银子按在桌面上,各自拿着心爱的玩意离开了。

    一直羞愧躲在柜台后的小红燕,这才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收了桌面上的钱,又整理了一会桌面。

    店小二见状立刻跑了过来,惊恐万分的抢过了她手中的抹布,道:

    “让我来让我来!红燕姐你还是回后院吧,要是掌柜的回来了,咱俩肯定都要挨骂。”

    “好了好了,我这就进去。”

    小红燕嘟了嘟嘴,看了看门外,才走进了后院。

    这儿一直都冷冷清清,只有院内一棵古树为伴,哪有外面的热闹。

    可她爹却一直不让她抛头露面,幸好刚刚他出门办事,小红燕才能找到机会,出去透透气。

    搬来一张竹凳子,静静坐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本好玩的书,上面记录了很多奇闻异事,妖魔鬼怪的故事也有很多。

    这本书是吴道偷偷送给她的,正好能消一消她的无聊。

    掌柜的也见这本书没有什么问题,才允许自己的女儿闲暇之余看一看。

    可这本书已经被她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很多地方都能背诵下来了,她摇了摇头,心里想着,

    “有机会得再跟吴道说一次,找一本新的来看看。”

    合上了书,想想该做些什么别的,却忽然感觉天空昏暗了下来,一朵阴沉的云逐渐飘来,挡住了清晨的阳光,阵阵冷风也要吹来,浮动小红燕身上的轻柔罗裙。

    她感觉几丝寒冷,又闻到了一些怪异的臭味,嘴中嘟囔着,

    “那个臭小二又偷懒了,泔水没倒么?”

    她刚准备起身,回到屋内换上些暖和的衣服,却在余光之中看见个东西窜出来看了。

    一只黄鼠狼出现在院落之中,就躲在古树的阴影下,好像也在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小红燕忽然来了兴趣,先是回到屋内换上暖和的衣服,出来之后,竟发现那个黄鼠狼,依然匍匐在古树下的阴影中,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嘴角竟流出了一些口水。

    小红燕重新坐在了竹凳子上,掰了一块点心扔到黄鼠狼面前,道:

    “我看你流了这么多口水,是不是饿了?这个点心也不知道你吃不吃。我感觉你长得像个大黄狗,我以前就养过一个大黄狗,它跟你长得真像!”

    这块点心滚落到黄鼠狼面前,但这个黄鼠狼却无动于衷,它忽然走出了古树的阴影,整个身子像个猫一个的弓起,又猛地后肢撑地,整个身子直立了起来,足有半个人的高度。

    小红燕被吓了一跳,刚准备离开,又忽然听见那个黄鼠狼开了口,道:

    “我不吃点心,你有什么肉食么?我能闻见你家鸡肉的香味,给我一些残羹剩饭也行。”

    “没……没有那种东西,我家开的是个茶馆的。”

    小红燕的双眼,一直都没离开这个能说人话的黄鼠狼。

    她忽然想起那本志怪书中所说,能说人话的黄鼠狼都会妖术,能附身使人精神错乱,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小红燕害怕的连连退后,问道:“你是……你是黄大仙么?”

    “嘿!没想到还碰到个识货的主!不过,小娘子,黄大仙来家可不能没有招待!谁让我生性向善,就不施什么法了。可是,我在附近转悠了很多天,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就从了我吧,跟我一起回洞府,我教你修炼法门,咱俩做个长生眷侣?如何?”

    眼见这只黄鼠狼慢慢靠近,阵阵诡异的笑声也逐渐传来,小红燕吓得惊叫连连。

    院前酒馆内,掌柜的刚刚办事回来,就听见了后院女儿的惨叫,立刻带着小二奔向后院,许多看热闹的人也都跟了过去,却在掀开帘门的一刹那,都看见了那个黄鼠狼。

    “黄鼠狼还能站着?!怎么跟个人一样!”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黄大仙吧!你看它走路的姿势,不就跟人一模一样!?”

    “这可奇了怪了,咱们永安城也没这样的传说,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黄大仙,这家伙是从哪里跑来的!”

    面对众多看热闹的起哄,掌柜和小二手中各拿一把铁锹,挡在小红燕身前,锋利的铁锹头不断指向那个黄鼠狼,恶狠狠的威胁,

    “快跟我滚开!你要想伤害我女儿!我跟你拼了老命!”

    “你们就是这样招待黄大仙的么?好吧好吧,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小娘子,你就好好想一想,长生眷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我先走了,今晚我再来找你……”

    黄鼠狼瞬间化作一阵沙风,消失不见,院落之中还伴随着它尖锐的笑声。

    小红燕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面无表情浑身颤抖,虽说志怪书中的妖邪她看得多了,但亲眼见到那种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惧。

    此刻,那些堵在后院门口的看客,脸上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见,他们本来只是开开玩笑,谁能想到这个黄鼠狼真的会说人话,而且还会妖术,眨眼之间化风遁走。

    都是老主顾了,没人希望掌柜的不好,都关切问道:

    “这怎么办?我可听说被黄皮子盯上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疯子,谁也不认识。”

    “你们走吧,今天的钱不收了。”掌柜的回答。

    “要不去请个道长来?这东西得找人对付啊,否则咱们永安城的人,也没好日子过。对了,听说上面不是派了高人来对付景江龙王的么?他说不定能帮帮手……”

    “上面来的大人物,是来专门解决龙王杀人案子,怎么可能帮助咱们?!再说了,就说他们愿意帮助咱们,今夜那个黄皮子就要来?怎么办!?”

    这些话听在掌柜的耳中,字字诛心,他忽然怒吼一个字,

    “走!”

    所有的看客都跑出了酒馆,他们都明白这掌柜的是真的遇到难事了,自己再待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还是赶快躲回家里的好,免得那个黄皮子兴风作浪,再伤了自己。

    掌柜的和小二将小红燕扶到了床上,小红燕这才猛地清醒,一把扑到她爹的怀中,不断询问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想被那个黄皮子妖怪捉去,也更不想跟它做什么长生眷侣,她一看到那个黄皮子就浑身恶心,更害怕自己会被那些妖怪吃个干净。

    掌柜的轻轻扶在小红燕脑袋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坚定,道:

    “女儿你放心,爹就算倾家荡产,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被那个妖怪捉去……”

    黄大仙现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永安城,大多数人只是将它当成了个笑话,毕竟只有很少数人真的看见了它,而那些传言的人也都是些爱找乐子的懒汉,谁也不相信他们。

    一天很快过去,无悔斋中的吴道正修炼黎火,借着昨夜剿灭怨念龙王,得到的气运凝丹的功力,不断壮大黎火的火种。

    先前他从苍生画卷中所见,九龙黎火奥义颇深,心头火种只是初期阶段。

    什么时候冲破第一扇龙火关,才算是真正踏入门槛。

    大门忽然被敲了敲,即使是在白天,无悔斋也都是大门紧闭,除了事先在茶馆跟自己商量好的,也没人会在白天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