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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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浮华匆匆

    浮华匆匆,红尘纷扰,莫叹世道苍凉,勿惹情思。独坐山语间,静待花开花落。

    竹林涛涛,秋风瑟瑟,头上的纶巾亦是起起伏伏,衣摆鼓动的‘猎猎’作响。

    苏晵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仿若自己湮灭于其中。

    “师兄。”

    一声轻唤,晏亦背着装满竹叶的背篓从山道间走了出来。

    收回了心神,苏晵重新获得了生机。抬手接住一片飘过来的竹叶,青绿不显,泛着斑斑枯黄。

    松开手,竹叶便蹒跚的摇晃几下,随后坠落到地面,与黄土枯叶掺杂在一起,不能分辨。

    苏晵转身走到晏亦身前,将他挂在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拿起来慢慢的喝着,一如这山间的风,天上的云,不急不缓。

    “师兄,我好像找到你说的那种‘感知’了。可是很模糊很飘渺,好似一线,却怎么也抓不住。”

    晏亦将背篓脱下,理了理衣袍上的灰尘。

    苏晵畅饮过后,波澜阵阵的心绪才平静下来。将酒葫芦递给晏亦,而后看了一眼撑满竹叶的背篓。

    “你长进很快,很好。”

    苏晵赞许的看着多了些许稳重的晏亦,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阵秋风起,卷起一堆枯叶,裹挟着尘埃,汹涌而去。

    “勿急勿躁,随心而行,凝神而悟。”

    “多谢师兄,我自当认真领悟。”晏亦很郑重的向苏晵行了一礼。

    苏晵抬手压下晏亦行礼的手臂,目光烈烈的看着他。

    “你生性率真,勿要心随境转,待你功法有成,日后下山行走,自己才能自保。”

    说完,苏晵叹了口气转身而走,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晏亦呆呆的愣了片刻,纯洁晶亮的眼中泛起一丝慌乱。

    “师兄。”

    呢喃了一句,晏亦看到苏晵的身影已要隐如山林之中,赶忙背起背篓小跑着追向苏晵。

    “师兄,你......”

    晏亦双手拄着大腿,大口的喘着气,待呼吸平稳后,跟随在苏晵身旁。

    “师兄你可是要下山了么?”晏亦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叮问着苏晵。

    一身朴素长袍的苏晵,在山林间徐徐而行,斑驳的阴影细细碎碎的洒在他身上,甚是零落。

    “嗯”苏晵应了一声,平淡语气的没有夹杂任何东西。

    晏亦低头不语,垂于身侧的手不时握起。

    就这样,两人安静的行了许久。

    途中,晏亦几次抬头想要说话,抿动嘴唇,最后都没能说出。

    苏晵亦是有一丝不舍萦绕在心间,在鹿鸣山的时光就仿佛曾经安平的生活一般,平静,无忧,快乐。远离尘嚣,不受世事纷扰,苏晵很长时间都以为这只是个梦,一个美好的梦,不愿醒来。

    每当深夜惊醒,那种万籁寂静的孤独汹涌而来,都叫人万分绝望。忽然,隔壁传来的梦呓就似一道光芒万丈的剑,斩退了噬人的黑暗。直到这时,苏晵才恍然醒悟,而后安然的睡去。

    苏晵就这样默然的走着,一如当年只身一人离开安平。

    夕阳西下,落日无暇,一人入天涯......

    脚步沉重的走了许久,才远远的看到居所的小院子。

    晏亦沉默的把背篓随意的丢到院子里,径直走进屋子,随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苏晵站在原地良久,看着晏亦的屋子,随后一声轻叹,走进屋子。

    余晖铺满了一切,却唯独不肯照进这个小小竹屋里,一片昏暗透着惨淡。

    ......

    鹿鸣群山有一窄崖名为‘白云仙桥’,尽头有一峰名为然画。双泉幽谷,宁静寂水,历来是玄清观道人闭关解悟之地。

    崖壁下一座小木屋建在池水边,篱笆里渺渺炊烟冉冉升起,一名婉约楚楚的粉衣女子在炉灶前忙碌着。

    苏晵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篱笆外向正在忙碌的粉衣女子行礼打招呼。

    “何姑娘,打扰了,敢问柳兄可在?”

    粉衣女子扭过头,用沾了些灶灰的手理了理额头前凌乱的几丝头发。定睛看了片刻,认出是苏晵后连忙移步到篱笆前,打开院门请苏晵进去。

    “沅笙在里面,苏公子进去就是。”

    “多谢。”

    然画峰宁静自然,寻常少有人来,苏晵之前在院外说话柳沅笙就已经听到了。待苏晵迈步进来时,他就已经结束打坐起身了。

    “苏公子”

    “柳兄,冒昧打扰,还请见谅。”苏晵抢先行礼。

    请苏晵坐下后,柳沅笙问道:“苏公子来此,可是有事?”

    苏晵时第一次来这里,之前晏亦来过两回,所以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一席普通的竹床,一方小桌,两把凳子,除碗筷碟子,水壶,再无他物。

    “我是来向柳兄辞行的,来鹿鸣山许久,除了晏亦,柳兄算是我的半个朋友。所以想着在下山之前,来与柳兄畅谈一番。”

    对进来倒茶的何婉婷说了声‘多谢’,苏晵就看着茶盏里的茶叶在开水的烫煮下起起伏伏。

    “苏公子怎就突然要下山了?”

    柳沅笙多多少少从晏亦嘴里知道一些苏晵的事情,知道他是师伯引上山学艺的,可这才将近一年就要下山。他不知道苏晵已经进入‘感知’境汲取了灵力,所以有些疑问。

    是起是伏总是要面对,所以苏晵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慢慢的吹着。

    “嗯,我已小有所成,在山上再留也是无益。”

    “苏公子身世坎坷,要珍惜己身,切勿痴迷仇恨。”柳沅笙痴长苏晵几岁,所以似长辈般告诫着苏晵。

    苏晵小心的抿了一口茶水,依然很烫,无奈的扬了一下嘴角。

    “男儿在世,当有所为之,莫负自己,莫负于心。”

    柳沅笙见苏晵心意已决,便不再言语,摇头笑了笑,也端起茶盏喝着。

    良久,苏晵放下茶盏,看着柳沅笙道。

    “柳兄是重情之人,何姑娘亦是倾心于你,还望柳兄莫辜负了一片真心。”

    柳沅笙听后转头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倩影,眼中满是不忍,迷恋。涟漪阵阵的内衣好似手中的茶水,炙热而苦涩。

    “奈何,我已是修道之人,什么都给予不了她。”柳沅笙呢喃着。

    “敢问柳兄,你修道究竟修的是什么?”

    柳沅笙收回倩影上的目光,茫然的看着苏晵。

    “修道,无论是修己还是修世,都离不开本心。世间万物看似无情实为有情,唯独心却无了情......”

    苏晵看了一眼窗外继续道:“心无情,人即如死物,何来的大道有为,修行有成!”

    柳沅笙心中好似被重击了一般,震颤不已。

    无情......有情......

    “言重了,还请柳兄莫要介怀。愿柳兄有情人终成眷属,告辞了。”

    苏晵起身向柳沅笙行礼辞别。

    醒悟过来的柳沅笙郑重的向苏晵揖了一礼,“多谢苏公子解惑,感激不尽。”

    苏晵微笑着摆摆手,出了屋子。

    还在炉灶边忙碌的何婉婷见苏晵要走,匆匆走过来,向苏晵盈盈一礼。

    “公子相助之恩,婉婷铭记于心,愿苏公子福有所助,一路顺风。”

    “不敢,不敢,我是看何姑娘与柳兄乃是有情真心之人,便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苏晵抬手抱拳,又向跟在后面的柳沅笙点了点头。

    “告辞。”

    片刻后,苏晵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的雾霭中。

    何婉婷缓缓抱住柳沅笙,像小鸟般依偎在他怀里,一股晶莹的热泪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流下,而后打湿了柳沅笙胸前的衣襟。余温顺着胸口传入到体内,灼烧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柳沅笙努力几次,终于抬起手臂,紧紧抱住了胸口前依偎的女子。

    一轮明月从乌云中挣脱而出,展开了笑颜,皎洁而明亮的月华如水般流淌下来,绽放了一世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