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海棠
那“咚咚”声由远及近，等到那“咚咚”声停下来的时候，众人眼前出现了了个半老徐娘，此人正是风月楼的老板娘尹若了。此时，她发髻挽起，盘于其头上，头插凤钗，双耳戴着一对小弯月亮耳环，身穿华丽的大红袍，粉黛素裹，一手正用手帕轻掩口鼻，其身上的大红袍也掩盖不住她的美好身段。场中的几位常客更是连看都不再看王临川两人，而是转向尹若献殷勤了。
尹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她对献殷勤的来人是丝毫不拒，任来人搂抱，甚至主动去搂抱那来人，口中轻声细语，只有那临近之人才有可能听见，但也就是这轻声细语，引得临近之人面上清爽无比，甚至开怀大笑。见此场面，场中众人多有羡慕，妒忌之人，只恨自己动作太慢，怀中少金，面皮太嫩，才让让别人抢了先，自己不能一亲芳泽。待场面稳定些后，尹若轻推临近之人，口中又是一番轻声细语，那临近之人也是一脸享受的离她远了几步。最后尹若清了清嗓子，清声说道：“诸位来客，凡进到我风月楼的都是客人，我风月楼的姑娘自当好生招待，何须分僧俗呢？僧者，本出自凡俗，本身就为人，但凡为人，何能拒七情六欲？不染凡尘？大家说对吧？”“对！对！说的太对了！”尹若倒是好手段，刚刚分明听见了那些争执的声音，却好似没看见，没听见一般，等到众人为她所迷的时候，再来一番平常人都能听得懂，都能讲得出的话，却把众人带进了她的温柔乡中，被迷惑而不自知。一时间众人也不再继续找王临川两人的茬，又开始寻欢作乐起来。见众人不再针对踏浪归尘，王临川也是乐于如此，便与踏浪归尘欢喜饮起酒来。
等到酒过三旬，尹若又开始说起话来，不过这次却是上到了空旷的舞台。只听她言道：“诸位来客，我风月楼来到贺家集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中多亏各位来客帮衬，姑娘们才有了生计，尹若不才，今天有请我风月楼的新来花魁为大家游戏一曲“春海棠！”语罢，尹若踩着木屐款款下了舞台。等尹若到得舞台前的席位后，台上的帷幕后，笙乐飘扬，舞台前更是色彩齐飞，一时间，主人情重，客人推盏交杯，场面其乐融融，客喜上胜眉梢。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向两边拉开，几位华服丽人轻举着油纸伞款款而来，一阵婉转歌声从众女中飘出，众女同时也向舞台两侧慢慢移动，神人翩然而出，那神人歌道：
盛花淡淡冷玉肤，春光烂漫好时节，偏是蕊寒香冷，蝶难来！
独阳关，照关山，夜无眠，国色天香何人倾？千金难买青眼客。
玉树溶溶暖华庭，清风微卷漫寒窗，却怜蜂飞蝶远，花易衰！
冷宫残，了残眠，露千寻，颠倒人间似秋水，人间四月芳菲尽。
……
婉转歌声入耳，在场众人痴态百出，不知是歌美还是人美，交谈的人停下了交谈，直视神人，垂涎而不自知。倒酒的伙计一直保持着倒酒姿势，酒满溢出杯子而不知，倒酒人如此，宾客亦是如此，只顾眼前人的表演。场中也只有定力如超绝的尹若，还是神态自若外，其余众人都受到了影响。王临川看到刚刚出场的几个丽人时吃了一惊，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假装无事般喝酒，但见到那神人后，心中却已是心神失守，沉浸在那婉转歌声，美丽容颜中。原来那刚刚出场的几个丽人中有一人就像是他的师姐刘秋菊，等到那神人现身时，他已呼吸粗重了，那神人就像阮传凤！世上见到一个人长得像另外一个人，没什么，但两个人同时长得向另外两人，而且还是在一起，怎能不让人惊讶？王临川何曾见过两位“师姐”如此引人注目，何曾见过两人如此优美的歌声，舞姿，一时间他也沦陷其中了。在场的踏浪归尘，状态却是比王临川好多了，却不知是其运气何种功法，还是心中真的净明无垢，他只是老神在在地欣赏舞台上的一切，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痴态。
歌声越来越缥缈，最终一曲唱罢，神人与丽人又款步进入帷幕中，帷幕再次闭合，人终是不见了。在场宾客反应过来，立即就有人不满：“怎么进去了！”旁边马上有人一拍其脑袋，道：“笨蛋，这就叫做身价，你以为是让你吃到饱的哦？”那被拍的人也是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摸着被拍的头，也不恼怒：“原来如此呀！”尹若此时也是有趁热打铁之意，对现场宾客欢声道“诸位来客，想来刚刚也是看过我家海棠了，我家海棠人美，歌美，才情更美！不过我家海棠心比天高，曾言若是有人能在琴棋书画上胜过她，才能一睹其芳容！不怕诸位客人嘲笑，我家海棠到现在还未会过一位客人，平常也从不会客，只是帮我调教手底下的姑娘琴棋书画，今日她甚有雅兴，诸位莫要错过机会，机会难得呀，若要向我家姑娘出题，非得要百两银子一题不可！希望大家量力而为！”尹若的话甫落，场中众人一阵骚动。
不久之后，其中一身材矮小的年轻人道：“我先来出题，一千两一题，老板娘不用找了！”说着豪气地把一袋银子放在老板娘桌上，尹若眉开眼笑道：“原来是贺泽公子，听闻贺泽公子富有才名，想来不差，那就祝公子好运了。”话毕，收起那袋沉甸甸的银两。“嗯，嗯，海棠姑娘可听好了，本公子就考你对联吧，烟锁池塘柳！姑娘请对吧！”帷幕中传出不冷不淡的声音“炮镇海城楼！”众人一听，连声叫“对得好！”那贺泽公子再无声音了，想来是出不了更好的对联或是怀中无金了吧。
这时，又有满脸横肉，偏又拿一把折扇的人言道：“姑娘，我就考考姑娘学问吧。”“公子请吧！”“原来是唐健公子，祝公子好运了。”尹若又喜笑颜开的再次收起唐健的银两。“天有头吗？”“有！”“那在何处？”“诗云‘于是眷恋西望。’想必头必定在西方。”“天有耳朵吗？”“天高高在上，却能听见地下的声音，诗云‘鹤鸣叫于水泽，声闻于天。’如果天无耳，拿什么来听？”“天有脚吗？”“有，诗云‘上天的步履那么艰难，那人已不可靠。’假如天无脚，凭什么行走？”“天有姓吗？”“有，当今天子何姓，天就为何姓。”唐健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已是冷汗涔涔，不由自主踉跄倒退几步，众人扶住他，他才没有倒下。最后唐健双手一礼：“姑娘才学渊博，吾自愧不如！”话毕，自行坐下，继续看热闹了。
此时的尹若更是笑容灿烂无比，继续怂恿道：“放心，放心，客人这么多，我家姑娘总会招架不住的，诸位客人再接再厉呀！”众人本还在游移不定，尹若的话恰到好处的引导了众人的思绪，又有一高瘦的人抛下银两，继续言道：“姑娘，我也考考你学问吧，吾对佛门有疑虑，你看那边那位大师，身为出家人，喝酒吃肉，更是此……到此寻欢，这岂非是佛门中人该为之事？”“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在下罗善。”“公子自以为能比得上晋朝的佛图澄、姚秦的鸠摩罗什、梁朝的宝志公禅师等人吗？”海棠在对话中说出人物都是先代的佛门高僧，在民间享有隆望，罗善自问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便老实回道：“吾自愧不如，但这只能代表他们！”海棠道：“公子既然知道这只能代表他们，那为何又因一人之功行而牵扯上整个佛门呢？这好比以公子一人而牵扯上整个儒门，这也不太对吧？”“这……这……确实是在下疏忽了。”罗善语塞，终于罢休了。踏浪归尘见到有人把祸水引向自己，初时颇为不快，但在听见海棠的话后，便大笑起来，大有揶揄罗善之意，罗善虽吃了暗亏，但也不再言语。罗善之后，无人再敢向海棠提问，生怕一个不小心，佳人未见到，失了银两不说，还失了自己颜面，尽管尹若又一再怂恿，但却是真的无人来考究了。
眼见场面转冷，尹若也是束手无策，这时幕帷中的海棠解围了，海棠道：“诸位来客，承蒙诸位关照我风月楼的生意，今海棠为大家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听闻此话，刚刚还在失望不能一睹佳人芳容的众人，顿时又高兴起来，继续寻欢作乐，好不快活。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尹若也是复又喜笑颜开，重新入到席中，劝客人更尽一杯酒了。就在海棠的一曲动人的琴音中，日头西下，天光渐渐黑沉下来，那琴音时而婉转，时而悲伤，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余音绕梁。或许，那曲调就是海棠的人生吧，但是只要海棠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尹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她对献殷勤的来人是丝毫不拒，任来人搂抱，甚至主动去搂抱那来人，口中轻声细语，只有那临近之人才有可能听见，但也就是这轻声细语，引得临近之人面上清爽无比，甚至开怀大笑。见此场面，场中众人多有羡慕，妒忌之人，只恨自己动作太慢，怀中少金，面皮太嫩，才让让别人抢了先，自己不能一亲芳泽。待场面稳定些后，尹若轻推临近之人，口中又是一番轻声细语，那临近之人也是一脸享受的离她远了几步。最后尹若清了清嗓子，清声说道：“诸位来客，凡进到我风月楼的都是客人，我风月楼的姑娘自当好生招待，何须分僧俗呢？僧者，本出自凡俗，本身就为人，但凡为人，何能拒七情六欲？不染凡尘？大家说对吧？”“对！对！说的太对了！”尹若倒是好手段，刚刚分明听见了那些争执的声音，却好似没看见，没听见一般，等到众人为她所迷的时候，再来一番平常人都能听得懂，都能讲得出的话，却把众人带进了她的温柔乡中，被迷惑而不自知。一时间众人也不再继续找王临川两人的茬，又开始寻欢作乐起来。见众人不再针对踏浪归尘，王临川也是乐于如此，便与踏浪归尘欢喜饮起酒来。
等到酒过三旬，尹若又开始说起话来，不过这次却是上到了空旷的舞台。只听她言道：“诸位来客，我风月楼来到贺家集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中多亏各位来客帮衬，姑娘们才有了生计，尹若不才，今天有请我风月楼的新来花魁为大家游戏一曲“春海棠！”语罢，尹若踩着木屐款款下了舞台。等尹若到得舞台前的席位后，台上的帷幕后，笙乐飘扬，舞台前更是色彩齐飞，一时间，主人情重，客人推盏交杯，场面其乐融融，客喜上胜眉梢。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向两边拉开，几位华服丽人轻举着油纸伞款款而来，一阵婉转歌声从众女中飘出，众女同时也向舞台两侧慢慢移动，神人翩然而出，那神人歌道：
盛花淡淡冷玉肤，春光烂漫好时节，偏是蕊寒香冷，蝶难来！
独阳关，照关山，夜无眠，国色天香何人倾？千金难买青眼客。
玉树溶溶暖华庭，清风微卷漫寒窗，却怜蜂飞蝶远，花易衰！
冷宫残，了残眠，露千寻，颠倒人间似秋水，人间四月芳菲尽。
……
婉转歌声入耳，在场众人痴态百出，不知是歌美还是人美，交谈的人停下了交谈，直视神人，垂涎而不自知。倒酒的伙计一直保持着倒酒姿势，酒满溢出杯子而不知，倒酒人如此，宾客亦是如此，只顾眼前人的表演。场中也只有定力如超绝的尹若，还是神态自若外，其余众人都受到了影响。王临川看到刚刚出场的几个丽人时吃了一惊，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假装无事般喝酒，但见到那神人后，心中却已是心神失守，沉浸在那婉转歌声，美丽容颜中。原来那刚刚出场的几个丽人中有一人就像是他的师姐刘秋菊，等到那神人现身时，他已呼吸粗重了，那神人就像阮传凤！世上见到一个人长得像另外一个人，没什么，但两个人同时长得向另外两人，而且还是在一起，怎能不让人惊讶？王临川何曾见过两位“师姐”如此引人注目，何曾见过两人如此优美的歌声，舞姿，一时间他也沦陷其中了。在场的踏浪归尘，状态却是比王临川好多了，却不知是其运气何种功法，还是心中真的净明无垢，他只是老神在在地欣赏舞台上的一切，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痴态。
歌声越来越缥缈，最终一曲唱罢，神人与丽人又款步进入帷幕中，帷幕再次闭合，人终是不见了。在场宾客反应过来，立即就有人不满：“怎么进去了！”旁边马上有人一拍其脑袋，道：“笨蛋，这就叫做身价，你以为是让你吃到饱的哦？”那被拍的人也是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摸着被拍的头，也不恼怒：“原来如此呀！”尹若此时也是有趁热打铁之意，对现场宾客欢声道“诸位来客，想来刚刚也是看过我家海棠了，我家海棠人美，歌美，才情更美！不过我家海棠心比天高，曾言若是有人能在琴棋书画上胜过她，才能一睹其芳容！不怕诸位客人嘲笑，我家海棠到现在还未会过一位客人，平常也从不会客，只是帮我调教手底下的姑娘琴棋书画，今日她甚有雅兴，诸位莫要错过机会，机会难得呀，若要向我家姑娘出题，非得要百两银子一题不可！希望大家量力而为！”尹若的话甫落，场中众人一阵骚动。
不久之后，其中一身材矮小的年轻人道：“我先来出题，一千两一题，老板娘不用找了！”说着豪气地把一袋银子放在老板娘桌上，尹若眉开眼笑道：“原来是贺泽公子，听闻贺泽公子富有才名，想来不差，那就祝公子好运了。”话毕，收起那袋沉甸甸的银两。“嗯，嗯，海棠姑娘可听好了，本公子就考你对联吧，烟锁池塘柳！姑娘请对吧！”帷幕中传出不冷不淡的声音“炮镇海城楼！”众人一听，连声叫“对得好！”那贺泽公子再无声音了，想来是出不了更好的对联或是怀中无金了吧。
这时，又有满脸横肉，偏又拿一把折扇的人言道：“姑娘，我就考考姑娘学问吧。”“公子请吧！”“原来是唐健公子，祝公子好运了。”尹若又喜笑颜开的再次收起唐健的银两。“天有头吗？”“有！”“那在何处？”“诗云‘于是眷恋西望。’想必头必定在西方。”“天有耳朵吗？”“天高高在上，却能听见地下的声音，诗云‘鹤鸣叫于水泽，声闻于天。’如果天无耳，拿什么来听？”“天有脚吗？”“有，诗云‘上天的步履那么艰难，那人已不可靠。’假如天无脚，凭什么行走？”“天有姓吗？”“有，当今天子何姓，天就为何姓。”唐健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已是冷汗涔涔，不由自主踉跄倒退几步，众人扶住他，他才没有倒下。最后唐健双手一礼：“姑娘才学渊博，吾自愧不如！”话毕，自行坐下，继续看热闹了。
此时的尹若更是笑容灿烂无比，继续怂恿道：“放心，放心，客人这么多，我家姑娘总会招架不住的，诸位客人再接再厉呀！”众人本还在游移不定，尹若的话恰到好处的引导了众人的思绪，又有一高瘦的人抛下银两，继续言道：“姑娘，我也考考你学问吧，吾对佛门有疑虑，你看那边那位大师，身为出家人，喝酒吃肉，更是此……到此寻欢，这岂非是佛门中人该为之事？”“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在下罗善。”“公子自以为能比得上晋朝的佛图澄、姚秦的鸠摩罗什、梁朝的宝志公禅师等人吗？”海棠在对话中说出人物都是先代的佛门高僧，在民间享有隆望，罗善自问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便老实回道：“吾自愧不如，但这只能代表他们！”海棠道：“公子既然知道这只能代表他们，那为何又因一人之功行而牵扯上整个佛门呢？这好比以公子一人而牵扯上整个儒门，这也不太对吧？”“这……这……确实是在下疏忽了。”罗善语塞，终于罢休了。踏浪归尘见到有人把祸水引向自己，初时颇为不快，但在听见海棠的话后，便大笑起来，大有揶揄罗善之意，罗善虽吃了暗亏，但也不再言语。罗善之后，无人再敢向海棠提问，生怕一个不小心，佳人未见到，失了银两不说，还失了自己颜面，尽管尹若又一再怂恿，但却是真的无人来考究了。
眼见场面转冷，尹若也是束手无策，这时幕帷中的海棠解围了，海棠道：“诸位来客，承蒙诸位关照我风月楼的生意，今海棠为大家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听闻此话，刚刚还在失望不能一睹佳人芳容的众人，顿时又高兴起来，继续寻欢作乐，好不快活。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尹若也是复又喜笑颜开，重新入到席中，劝客人更尽一杯酒了。就在海棠的一曲动人的琴音中，日头西下，天光渐渐黑沉下来，那琴音时而婉转，时而悲伤，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余音绕梁。或许，那曲调就是海棠的人生吧，但是只要海棠不说，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