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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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别离

    长大一点后的小卖儿渐渐明白了许多事理,也渐渐明白了“卖”的真正含义,但是他还是不愿相信爷爷,奶奶真会卖了他,以至于他心中有疑惑,彷徨,甚至怨恨。在这三年间,他曾找过府主,府主只是稍稍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到时候会明白的,让他等着爷爷奶奶。他也只好息了逃回去的念头。



    



    又快一年了,小卖儿今年快十一岁了,面上仍然带着稚气,但却多了忧郁的眼神,特别是近来有段时间,他很少说话,以至于让平常喜欢逗弄他的人们感到奇怪,担心,纷纷问他出了什么问题。他自己却说不出来,只说最近有种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小卖儿又活蹦乱跳起来了,然而,快乐的日子终将结束,就好像人总要长大,这就是人的宿命呀,又有哪个人能逃脱的了这种宿命呢?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卖儿正和几个小伙伴玩蹴鞠,玩的正乐着呢,忽然管事跑来,告诉他府主正找他,让他去府主那。小卖儿疑惑了,印象中这位府主性情温和,待人和蔼可亲,如沐春风,不曾为难过任何人,怎么今次却是主动召见自己,难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想到这,小卖儿内心有点忐忑起来,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在管事的后面去往府主那儿了。终于见到府主了,小卖儿刚要说话,府主道:“不必说了,跟我走吧,路上我再和你说,冯管事,你去准备车马吧,我要出去一趟。”一路的颠簸,马儿正在粗喘着气前行,小卖儿算是清楚了,他的爷爷奶奶去世了!一听到消息,小卖儿的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停止了运转,只觉得天旋地转,府主叮嘱的话却是再也听不进去分毫,泪水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只知内心好痛,好痛,不知何时才能不这样难受。明明说过要来接他,为什么却不来,坏爷爷,坏奶奶,说话不算话!幼年丧失双亲,不曾体会过其中的痛苦,虽受了些许白眼,但他不曾真正放在心上。为何,为何少年时代却让他尝到了再次失去至亲的痛苦?等他擦干眼泪鼻涕时,却是来到了他往日魂牵梦萦的小屋前,只是哪里还有小屋?哪里还有爷爷奶奶?物是人非,小屋早已不存,只余一片似被焚烧过的焦黑破败的瓦砾。何曾想过,再回此处时会是这番景象,小卖儿还在不停地抽噎着。此时,耳边传来了府主的声音“这里有个铁盒,过来一起看看吧。”小卖儿勉强停止抽噎,走了过去,走到桃花树下,府主打开了铁盒,铁盒内中物事映入眼帘,是封信件。“想来这是给你的吧,你自己看看吧。”府主把信交给了小卖儿,自己走到一边去了。小卖儿把信打开,那苍劲耐看的字体恍若穿越了他的一生,映入了他的眼帘:“浮生若梦,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怎奈白发人送黑发人,朝堂之高,何处是吾容身之处,尘归尘,土归土,死后不留坟冢,来世但求平平安安,休作朝堂人,愿后世子孙平平安安,不复吾之覆辙。”



    



    捧着书信许久后,府主走过来,小卖儿把信交给了府主,府主接过书信看了下,长叹:“可怜王老爷一生叱咤于庙堂之上,晚年却选择了这种死法。”当时的世人推崇土葬,死后立坟冢,而且是风光大葬,坟冢规模越大越好,读书人更是此中推手,不从者皆视为异端,然而,王秦引却背弃世俗,不得不说这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呀。“实不相瞒,我算是王老爷的第二代门生吧,我爹爹是他的门生,那年,王老爷归来之时,我本欲亲自来恭迎,但感染了严重的风寒,不得已让冯管事代替,结果冯管事走错了路;过后,待得我病初愈后,我亲自带礼物来告罪,王老爷却婉拒接见;以后我也几次前来,到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王老爷说是让我家收你入府,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人就可以了,将来是否入仕,全凭你心意,并告知他和令祖母已是时日不多,不想你看着他们死去的样子,最后我怀着踹踹之心收下了你,所以,他们并没有把你卖了;斯人已逝,节哀吧。”曾经彷徨,曾经不理解,曾经怨恨,现在,到头来一切烟消云散,天伦不再,天人永隔。看着眼前的桃花被清风徐吹,内心却已开始地动山摇,往日爷爷奶奶慈爱的情景历历在目,想要去追溯,却不知从何追溯;想要去捉住,却怎么也捉不住。稚子何辜,竟要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忍受着眼前的痛苦?“爷爷,奶奶,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比起快乐,痛苦是这样痛?”



    



    入夜时分,小卖儿回到了罗府,他躺在床上,流着泪,也没有檫,任着眼泪静静流淌,枕头已经湿了,慢慢的,小卖儿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从这天起,他成了真正的孤儿,再也回不去了。他却不知,此刻的罗府也在经历着一场影响到他日后命运的地震。府主屋里,灯火摇曳,映出两人身影,这两个人自然是府主夫人和府主了。“夫君,你真的想好了么,你是罗家单传,小华也是罗家单传,你不去入仕已经惹得族人不满,难道你要让小华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我不依,这样罗家会没落的。”“为夫今天去了王老爷那,甚是感触,想那王老爷,位极人臣,两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死后朝堂之上居然没有任何表示,这就是现在的朝堂么,难道果真伴君如伴虎,恩宠皆由皇帝说了算?如果真的这样,我应该庆幸没有去参加科举,现在又怎会把亲生儿推入坑中呢?”“嘘,夫君小声点,妄议朝政是会牵连家族的。”府主夫人赶紧阻止府主继续这个话题,生怕他人听见,招了罪。“我打算明日收小卖儿为义子,回来的路上我想清楚了。”“全由夫君做主就是。”“另外,我想送华儿去练武,虽然他学习进步很大,但是娇惯惯了了未必是好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闯了多少祸事了,别人不懂,我这当爹的还不懂么,小卖儿为他背锅也够多了,真是难为他了,就让他陪华儿去无极门练武吧。”......



    



    第二日,当府主当众宣布收小卖儿为义子时,众人皆为小卖儿高兴,尤其是罗华,更是上前踩了小卖儿一脚。小卖儿磕磕碰碰的给府主扣了三个头,并结结巴巴的叫出了“义父”两字。就在众人高兴中时,府主又宣布少府主罗华和小卖儿即将远行,前往无极门学武,待出师后再归来。府主刚宣布完,众人顿时雅雀无声。“爹,我不要呀,您看我还这么小,您怎么忍心我离开您呢,将来我还要孝敬您和母亲呢,刚刚是您在开的玩笑,是不是?”罗华拉着府主的衣袖,说道。府主瞪了他一眼,他顿时息了说下去的动力,不敢再看那往日和蔼可亲的父亲,转而走向了往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母亲。“慈母多败儿,华儿现今这模样也有你的份,你不必说了。”府主夫人嘴角嗫嚅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并未开口求情,“华儿,川儿,今后你们两兄弟好好照应自己吧。”说过话,府主夫人便把头转向另一边,把罗华那求助无奈的表情直接给无视了。



    



    “无极门会收下华儿和川儿么?我听说无极门可是这一带的名门大派呀。”“夫人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此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休看无极门是名门大派,不重名利,其实内中却是良莠不齐,什么样的人没有,重利之下岂有完人,须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已让冯管事去打点了,不日必有好消息传来,不必担心。”



    



    一个月过去了,这个月里小卖儿怏怏不乐,无精打采,罗华却是神采奕奕,不知是不是想通了,到了无极门便是无边无际的苦难等着自己去磨炼,所以选择在苦难没有到来之前使劲地享受。对此,身边的人大都鄙视罗华,然而罗华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竟厚着脸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之后,身边的同伴也只好认了这个脸皮厚的不像话的同伴,还能说出更损的话语么,或许罗华比他们更损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这日马蹄声远远传来,罗府上下没活大概都听到了,马蹄声渐渐进了,最后到了罗府门前终是停了下来,三匹骏马,一匹花白如雪,一匹浓黑如墨,一匹黑白相间,都是长长的鬃毛,整齐的像用梳子梳过一样。“罗府主人何在,无极门门人奉师命到此,还请主人出来一见。”到底是江湖人,说话都是如此利落。“在下正是府主,还请移步舍内,让在下奉茶伺候。”“不必了,我等奉师命而来,还有其它要事,还是快请要去师门习武之人出来吧,我们这就带走。”“华儿,川儿,你俩出来拜见两位前辈。”“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上马吧,师门已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