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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秋风啸西马,至此塞北行

    倾偕话毕,就是一旁的倾雨都有些心惊胆战。但是尘天听闻却不见害怕,只是握紧拳头坐了下来,道“我尘天做得正行的直,不怕他两个坏了心眼的老乌龟颠倒是非黑白!哼!”

    倾偕看着尘天,一瞬间倒是有些震动,旋即目光中却充满了不屑。笑着道“你小子我是知道的,看你入世尚浅,只是个知道摸黑瞎撞的愣头青罢了。上次当堂对峙若不是家主清明,恐怕你早就被丢去喂狼了!”

    尘天已经些不服,颇为急躁的道“这与我又有何干?是非黑白世上自有公论,按照你的意思是说,若你家家主不清明,那这是非黑白也就颠倒了?难不成世界上的理,对错都是你家老爷定的??!!”

    倾雨见状,害怕尘天将倾偕激怒,则是一把拉住了尘天,对倾偕道“倾偕,你莫要误会,尘天决计不是诋毁家主……”

    倾偕倒也不生气,喝了口茶,慢慢的道“笔墨倒铁戈,郁木断金斧。哪见书生在?只存万剑窟……诗倒是好诗,可人却……”

    这一下当真是捉到尘天痛处,他即刻起身,睁大了双眼,面容僵硬,身子绷的紧紧地,右手食指指着倾偕惊恐道“你如何知道这首诗的?!你……你……”

    尘天陷入恐慌之中,一时变得语塞,阵脚不禁慌乱,他脑子中犹如一团浆糊,心下道“倾偕是如何知道这首诗的?!!难不成他竟是万剑山的人??不对!若是万剑山的人,倾府又为何容得下他?难不成他是秘查魔教的探子?!!”

    “若是密探,那又为何潜伏到倾府?难不成倾府除去我还有……?”尘天想到这里不敢想下去,终于想到自己昨天与倾雨讲这首诗的画面。便转过身看向倾雨,一时间面容又由僵硬变得悲愤,他自作倾雨是个好姑娘,却没想到会将自己出卖,于是怒道“倾雨!我终于看清你了!没想啊到啊没想到,你竟如此有计策!我糊涂啊!竟全部都被你骗了过去!!”

    倾雨自小不会念书,他才不记得什么诗文,听到尘天骂声自是不知所以。于是回尘天道“你再骂些什么?什么看清我?什么有计策?”

    尘天接着道“你不用再装下去了!你可真是会演戏!现在你大功告成了!不用再演下去了!”

    倾雨虽不记得诗文,但终于明白,尘天绝对是将他和倾华等人化作一伙了。便也悲痛的道“尘天!枉费我好心照料你!你还说别人是非不分,我看你就是一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大混蛋!!”

    话音刚落,尘天便回道“你说我是非不分?那首小诗也只我和你讲过,现在在他口中讲出来,不是你说出去的又是谁?”

    尘天这么讲一时真的挑不出错,于是倾雨便一时语塞,但仍回道“你那首诗文虽然我听过,但我哪里会记得?就算是记得,那种惹来祸患的事我又为什么会去做??!!”

    “所以嘛,说不定您和倾华是一丘之貉!他们给了你哪些好处,来说一说嘛!看看能不能分我些!”尘天怒意越来越盛,口中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倾雨近日来悉心照料尘天,但是尘天现在却恩将仇报,将如此大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他自是无尽委屈,身心的疲惫让他眼圈渐渐地红了,之后竟啜泣起来……

    倾偕见状也不再沉默,拔出腰间佩剑,抢一步上前将剑横在尘天脖子上沉声道“你与雨儿是什么关系我不过问,你们怎样争论我也不过问,但现在,她哭了,你……”倾偕看样子似乎是想做些什么,但是还未动手。倾雨便道“倾偕,放开他吧……他义父与此事关联甚深,不能怪他……”

    倾偕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嘴。倾雨便接着道“倾偕大哥,咱们走吧,我去找四小姐,向他说些事情……”

    闻言倾偕也不再坚持,反手将剑收进鞘内,扶着倾雨就要出门。

    尘天看到她哭的憔悴,似被雨打湿的花儿又似是生了病般没什么力气,心中愧疚大增,道“他那么悉心照料我,我这条命也算是他救回来的,现在我骂他这样狠,确实有些不对了……”想着就要伸手出去拦住,却终于没有。

    倾偕扶着倾雨走到门口,转头又对尘天讲“这首诗现在知道的人可不少,是我下面的人告诉我的。当然,与那倾华倾音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与我毫不相干,不是为了那些钱财,我也不会发难与你,但是最后你若连累了雨儿,不消说倾华

    倾音,就是我也要用这把剑挑开你的喉咙方才罢休!”

    说完,倾偕和倾雨两人也便一并出去了。

    空空也的房间只剩下尘天一个人,他的思绪却似乱麻般堆满了整个大脑。此时已过辰时,按平常来说,早就日上三竿,可是屋内没有一丝阳光。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打起卷的云把天压得很低,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尘天呆坐到了凳子上,桌子上的饭食早就凉了。

    当天夜里,还是那一处破院落,但是屋内却变成了三个人。除了倾华倾音之外,却多了一个人。

    那人道“两位,事情我已经办成了,这钱……”

    倾音笑道“倾偕,现在你抱得美人归,心里都乐开了花吧?这钱,我看该是你给我才对吧?”

    倾偕登时眉头一皱,微怒道“倾音伍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将这笔账赖掉?”

    倾华与倾偕相争已久,此时见他在自己大哥前还如此嚣张,便喊道“倾偕!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我大哥面前还敢这么讲话??!!”

    倾音却喝道“闭嘴!还没你说话的份!”倾华虽是不爽,但始终不敢发作。

    倾偕见倾华吃瘪,心中自是暗暗叫好。看着倾音也不禁顺眼,于是接着道“倾伍长,在下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好奇,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若真是想赖掉这笔账……我想,家主他老人家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倾偕言外之意便是讲:若你仗势欺人,卸磨杀驴,也别怪我去告发你的计谋……

    倾音则是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道“倾偕兄弟,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只是你现在和我两兄弟是同舟共济啊,这件事情你是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看着倾偕慢慢变得狰狞的面孔,倾音视而不见,为他倒上了杯茶继续道“倾偕兄弟,你看。当初咱们是打好了商量的,你演好尘天出逃这出戏,百两黄金便双手奉上。但是……你这戏唱的的确是好,只是……尘天还是未走啊……”

    倾偕心中道“妈的乌龟王八蛋,跟老子玩文字游戏!”但倾偕转念一想,却是如倾音所讲,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蚂蚱,先前倾音又给了他那样大的面子,他当下便隐忍了下来,道“现在那小子被玩的应该是谁都不相信了,倘若要让那他离开倾府,也只有让他最信任的人去……”

    “如倾偕兄弟所讲,莫非是倾雨姑娘?”

    讲到倾雨,倾斜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笑意“倾雨本是可以的,但是今天一事,那小子应该是要起疑倾雨的。”

    “那依倾偕兄弟的想法……”

    “倾于世。”

    倾华听言坐不住了,一下子起身道“你说得轻巧,在四小姐面前你倒是说说此事来看,看四小姐是否会帮你。”

    倾音目光转移到倾华身上,严厉喝到“你给我闭嘴!坐下!”

    倾偕悠悠的看向倾华,道“倾华兄嗓门可真是不小,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这胆色,当真是天下第一!”

    “你……”倾华闻言脸色气的通红,一肚子恶气上涌,若不是倾音在,他早就拔刀砍了倾偕。

    倾音接过接过话茬,改回了正题。问道“我这小弟生的愚昧粗莽,倒是不知倾偕兄弟又有何高见?”

    “真的四小姐请不到,那……假的呢?”

    “偷天换日,当真是好计策!哈哈哈……”

    待倾偕走后,倾华向倾音问道“大哥,这小子是有几分计谋,但你对他何必那么客气,要我说,咱们不给他这百两黄金他又能如何?”

    倾音没有回答,只是回问道“你可知他为何升做不了伍长?”

    倾华回道“这还是得多谢大哥帮我压着这小子。”

    “那你又是否明白你为何无法升做?”

    倾华闻言不禁好奇,于是恭敬地道“还请大哥指点。”

    “那是因为有倾偕……”

    翌日。

    倾偕害怕倾雨仍在伤心,便一大早拉着她去吃早饭。倾偕见倾雨仍略有魂不守舍,便劝他道“雨儿,你又何必再为了那狼心狗肺的人再难过呢?”

    倾雨眼圈略红,回道“倾斜大哥,我哪里是为了他难过……”

    “好了,你莫要再想了,今天早上我不当班,带你去小蓬莱吃桂花糕,怎么样?”倾偕看着倾雨,脸上挂着笑,加上他一身黑衣黑甲,着实有几分帅气。

    倾雨抓着衣服角,低下了头,还是有些扭捏。他回道“倾偕大哥,我实在是想去。只是……昨晚四小姐不知去哪里了,我还是想去找下四小姐。”

    倾偕看着倾雨,宠溺之心油然而生,温柔的道“那又有什么问题,走吧,我们一起去……”

    两人行至倾于世院落,却见到倾于世大门紧锁着,门口不见那些贴身侍女,只有两个黑甲卫守着。

    看到倾偕至此,两个黑甲卫站的更直了,敬礼道“队长!”

    倾偕挥挥手算作回应,回道“你们俩进去告诉四小姐,就说我和倾雨有要事求见。”

    两个黑甲卫则是面面相觑,疑惑道“怎么?队长不知道四小姐和清灵剑派的那些侍女走了吗?”

    倾偕则是惊道:“四小姐走了?!何时走的?!”

    “一大早便走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城很远了。对了!您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小姐倒是给倾雨姑娘留下了封只书信。”说着左边的的那名黑甲卫便在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倾雨接过书信,上面却只有四个大字“尘天亲启”。这下倾雨倾偕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四小姐走的这般急,只怕是他的宗门出了什么急事。只是走的这么急,怎的却有给尘天留了封书,莫不成四小姐真的对尘天有意思?

    看着尘天亲启四个大字确是四小姐亲笔无疑,倾雨便也不在多想,拿上了书信道“倾偕大哥,咱们就将这封书信再送过去吧。”

    倾偕却道“雨儿,我自己去就好了,知道你不想看见那小子……”

    “大哥严重了,只一封书信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便又折返到尘天住处,这期间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倾雨站在尘天门前,抬起手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敲了门。

    “睡?”尘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倾雨。”房间内却没了声音,片刻后,脚步声响了起来,“咯吱”一声,房门慢慢的被打开了……

    尘天露出头来,一身麻布白衣略显褶皱。眼睛早就失去了平常的光彩,头发也乱了起来,从偌大的黑眼圈看出,他彻夜未眠。

    倾雨看了他的样子,也不禁心疼,却什么的没讲,只是说“你运气好,小姐还记得你,这是小姐给你留下的书信,你拿好。”倾雨将怀里的书信递给了尘天,转身时又说道“这是小姐的亲笔信,笔迹分毫不差,信不信由你。”随后便和和倾偕一并走了出去。

    尘天只依稀的听到“倾偕大哥,咱们去吃桂花糕吧……”

    尘天没有光彩的眼睛里折射出了更多的失望,心道“是了,我恩将仇报,他肯定是恨上我了。可是……”不过,他看向了手中的书信,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略带悲惨的笑意,目光重新有了些精神,心中想“这世界上,还是有人挂念我的!”

    尘天打开了书信,内容不多,如下“尘天,近日来我清灵剑派有要事处理。我若走后,倾华定会对你不利,于安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却不能长久呆下去,所以你要按地图所指,离开倾府,到清灵剑派寻我。”落款倾于世三个字很是秀气。信中还告诉了尘天如何混出倾府绕开守卫的小路,甚至放了一份地图和一百两的银票,倾于世的确是处处规划的缜密。

    尘天读罢,脸上却又恢复了方才的死灰。满脸寂然道“连你也要我走?……”

    尘天自嘲的笑了笑,心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稳妥的办法吧……哈哈,这天下之大,难道就真的没有我尘天的容身之处吗?”

    “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解决家族问题的工具而已……”

    尘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只是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坐着。到了傍晚,他终于起身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了包袱里后他吹灭了蜡烛,打开了房门。

    猛地一整冷风袭来,秋雨立刻便抢着冷风打进了屋里,尘天衣服的下摆已经湿了不少……天上并不见闪电,也没有什么雷声。只是微微的北风裹挟着细雨打在尘天的脸上,树梢有些沙沙作响,不知道是风刮的还是雨打的……常言道冀州延平府,最狠秋老虎果然名不虚传,现已经时值深秋,正是秋老虎下山的时候。

    尘天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拿出了一件防雨的破袍子,终于暖和了几分。看着门外的一片漆黑,他擦了擦脸,终于醒了过来,他呆呆的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现浮动的乌云,想着“是啊,我的前十五年过得很是拮据黑暗,就像我身后的这间漆黑的小屋子,什么万剑山、魔教、倾家、无事门,都像是黑暗中的刺向我的剑,要砍我的刀子,我是受够了。我的命不要像义父那样,甚至被一首诗摆布!”

    尘天扣上了帽子,一脚迈出了房门,鞋子上立刻湿了。但他仍然坚定地向前走去,不再回头。终于,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这黑夜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