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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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人都是讲道理的

    城东郡王府内,望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半刻不得安歇的女儿,早已被削藩一事扰乱心神,忧心忡忡的郡王夏同终于是忍不住摆了摆手:“为父已经遣人替你去寻陆鸣了,便是有宵小之辈当真见财起意,也当对城中动向有所注意,知晓陆鸣是为父要寻之人,自然不敢作奸犯科。”

    “父王,你不知道,陆鸣这人平日对与他相差无几的庶民皆是客客气气,大户门下小厮开口辱骂他都仿若未闻,可偏偏在那些望族士子面前,刻薄无理,每每出言调侃必会惹得众人不悦,若是有人对其心怀憎意,一旦出手,只怕他性命堪忧!”

    连一身劲装都未曾来得及更换的夏月芙回头这般言语一句之后,转头看着府门方向,犹豫片刻,道:“不行,我要自己去找他!”

    “胡闹!”

    一旁安静坐着饮茶的夏泽大声训斥:“无论如何你也是父王之女!这般身份,亲自去寻一个被人掳劫的庶民,若是被他人撞见,父王与郡王府的颜面岂不是被你丢尽了!”

    “大兄!”

    夏月芙回头与其争执:“清河郡是父王封地,遍地皆是父王子民,子民出事,我出面去寻,有何不可?便是被人撞见,也只会说父王爱民如子,谁会有其他言语?更何况我久居府内,他们怎么能够认的出我来!”

    “那也不行!”

    夏泽将手中茶盏放下,站起身来:“你是女子,更是郡主,身份尊贵无比,前几日任由你胡闹已是纵然,今日往后你在府中嬉戏便是。”

    话落,他冲着堂上的郡王夏同一拱手,微微躬身:“父王,若当真如小妹所说,陆鸣因当身怀大才,孩儿不敢因与其的一面之缘还有那首诗词断言其人如何,却依旧想要赌上一赌,赌他陆鸣是一个不次于徐自明的贤才,陆鸣被掳,当中定有他由,小妹是女儿身,外出多有不便,我替她外出寻人。”

    年老的郡王略微沉思,颔首示意他去便是。

    目送其大步离开的夏月芙在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是抑下了要把兄长逛窑子这件事告诉父亲的冲动……

    “校尉,挨家挨户寻遍城中大小民房,客栈瓦舍,寺庙道观,依旧未曾寻见陆鸣所在,便是连一点异常都未曾发现。”

    听着前方甲士带回来的消息,柳源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拍身旁桌案,在这声巨大的震响当中猛地起身,冷声道了一句:“回府!”

    身后尖嘴猴腮的心腹战战兢兢起身,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庞显得更加难看,那双看不见底的眸子里,一丝深深的担忧挥之不去。

    当凌乱嘈杂的脚步声传进孜孜不倦说了一晚上,喉咙发干,颓坐在笼中,刚刚讨了口水喝的陆鸣耳内之后,那双已经看不见机会的眸子里突然又生出了一分光芒,想要转移面前二人注意力的他当即开口问道:

    “兄弟,我看你喂我喝水有些熟练,你是不是经常给人喂饭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该不会是监狱里给人送饭的牢头吧?你除了给我喂过水,还给谁喂过?”

    前一刻将水递给他的绑匪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眼前这个说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因为口干舌燥停下废话的人送水。

    “兄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不是牢头?看你这个体格,是医馆专门照料伤员的?好好的救死扶伤的行当不做,为什么要来做这个违法的事?一旦被人抓到,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气氛突然陷入沉默,这绑匪在极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夺过了陆鸣手里的水勺,道:“我家养的狗。”

    ……

    陆鸣的脸瞬间就变得扭曲起来。

    “有人来了,”

    门外的绑匪开口,同时给同伴使了个眼色:“去叫老二,我们快走!”

    “好!”

    随意将手里的水勺丢到地上,绑匪自这本该防止佛像的高台上直接跃下,身形都不带滞一滞的,已然凌空腾起,好似条慌不择路的黄狗一般,眨眼消失在了陆鸣的视线当中。

    “得救了?”

    望着这几个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笼中的陆鸣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挪个位置,去看看这几个绑架自己的人究竟是往哪个方向逃遁的,却不料一把在阳光下反射出异样光芒的长刀在视线当中一闪而过,紧跟着便是一股冲天而起的黑红鲜血,好似从泉眼迸射出的泉水一般,直射半空,而后无力落地,在噼里啪啦声中溅起一阵灰尘。

    至于那颗滚落的头颅,却是在滴溜溜转了几圈之后,从门槛当中滚入,停在了他的面前。

    与那双满是不可置信的眸子对视了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后,陆鸣脸色发白,腹中翻滚如潮。

    当外头成群结队的人踏着鲜血涌进房内的时候,他早已干呕到将要吐出心肺的地步。

    人群中的柳正青一步一个血脚印来到陆鸣面前,眼露焦急之意,冲着身旁侍卫大声道:“快快救人!快些将这笼子破开!快把陆鸣救出来!”

    在这一声确定的言语之后,无论是士族的奴仆还是衙役管事,皆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便是陆鸣?”

    看着这个被手下人搀扶着架到自己面前,脸色发白,惊吓过度的少年人,柳源收起手中带血长刀,抬腿将脚下这颗人头踢到他的跟前,淡淡说道:“你且看看,是不是此人将你掳到此处?”

    不去看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陆鸣深吸一口气,稳住如同擂鼓一般剧烈跳动的心脏,看着眼前之人,道:“谢过大人救命之恩,是此贼人。”

    “如此便好,既是……”

    柳源松了口气,正说着,便发现了陆鸣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同时还有他说出的那句看似寻常,此刻却意味深长的言语:“劫匪共有三人,此人只是其一,还有两人逃遁,望大人早日将其擒拿。”

    “另外……”

    陆鸣缓缓转过头去,望着一旁半边面颊明显有挨打痕迹的柳正青,轻声说道:“柳公子,人都是讲道理的,在讲不通道理的时候,还可以选择讲物理。”

    柳正青皱眉:“何意?物理是什么?”

    陆鸣摇了摇头,没有作答,而是在几个衙役的搀扶下缓缓朝外走去。

    房内,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石台,柳源与柳正青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