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哥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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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恨水不流东

    这五月的天,怎么会这般燥烈闷热,连风都是带着火的,刮过来的那个热浪就如站在火头的上风口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藏在树阴里的婵儿也是烦躁得很,不停地鸣叫着,似乎也是感受到这个时节的不寻常。

    叶凹大队回龙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在忙着在玉米地里给玉米苗浇水施肥,叶兴邦直起腰来擦了一把汗说道:“看来是有一场大雨要来了!和华,我们现在在这里抗旱,可能还是要以防洪涝为主啊。”

    叶和华回答道:“是的,看这个架势要么是大旱,要么就是大涝,可是广播里天气预报一直都是晴天,上级也是一再督促抗旱,怎么安排防洪呢?”

    叶兴邦说:“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从明天起把人工做两下分配,一部分抗旱,一部分把后山的干渠好好地疏通一下,里面的烂柴碎草乱石堵塞很严重,如果下大急雨,水流不及,那就会出大事的。”

    叶和华说:“今天晚收工的时候就安排一下。唉,就是叶兴国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啊,天气这个样子,恐怕他搞不好也会出事的。”

    王志文在旁边插话说:“我看是不太好,刚才他和我在一起,就晕了好几次。”

    “还是让他停几天工吧,他老婆也还是需要照顾的,等小华子回来了就会好的。”叶兴邦说,又喊道:“黄玉新,我们收工的时候开个会吧。”

    黄玉新高声回答道:“哦,好的。”

    外面的天这么酷热,但叶小帅住的石洞里却不是那么热,晚上从洞顶大石头边的细缝里吹进来的风,轻轻的,凉凉的,实在是舒服极了。

    这十几天的静养,加上那个从未谋面的人给予的精心治疗、药补食补,受伤腿脚恢复得很快,现在稍微动动是没有了太大疼痛感觉,甚至可以下床进行短时间的活动,虽然还是很痛。

    更人叶小帅高兴的是,虽然没有见到救他的人,但这几天他们有了文字交流,第一次看到床头留下的纸条,叶小帅激动得流下了热泪,一边流泪一边高声地读着纸条上的文字:“童儿,养心宜静,养伤宜安,不急不躁,伤愈极速矣!”

    叶小帅灵机一动对着洞顶大喊:“恩师,童儿记住了!”

    从那一天开始,叶小帅都在比较固定的时间,要对着洞顶说一会话,也不再喊“恩人”而是改喊“恩师”,对方似乎也都是在那个时间,在听叶小帅说话,因为从后来的纸条中,叶小帅看出对方对自己说话有了一些回应。比如将“童儿”改为“徒儿”,比如:“仇必报,时未到!”等等。

    还有特别让叶小帅兴奋的事,就是对方自从在纸条中称自己为“徒儿”的那一天开始,就真的将自己当做徒儿,天天都在及其尽力地教导自己,先是发现自己的床头上,有了一张养气通经的修炼图,上面竟然一字一句地指导如何练习,并特别指出此图对卧床养伤的极为有效,并且对伤愈后的武功练习更有促进。

    此后的纸条上,时而是指导功法练习,矫正养气通经的运行方法;时而是说学习一些中医的好处,指导如何认识中草药;时而是指出叶小帅读古文时的读法错误,并进行纠正;时而讲解世界万物之间的因果循环;时而解说星象易卜之间的关联和观测方法。就这样两个人虽然没有见面,确实已经心灵相通了。

    当天收工后,叶兴邦、叶和华和黄玉新、回龙生产队队长张桂旺,以及被通知到的另外四个生产队的队长开了一个会。

    张桂旺也就是我的大父,我们这里称自己父亲的同胞大哥为大父,父亲的二哥一下按次第排列,分为二大、三大以此类推,最小称作小大。

    会开得很短,一方面传达和学习县里和公社抗旱指挥部的通知,一方面就是对抗旱工作的安排,特别强调在抗旱的同时不能忘记防洪防涝,天气这么燥热,大捞的可能性很大,俗话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而这里又是好多年没有出现过大涝了,所以更加需要注意。

    要求各生产队必须认真查看干渠、水渠、水塘、河道的通堵情况,有危险的必须尽快排除,不能不放在心上。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也都散了各自回家。

    晚饭过后,天上开始出现云朵,集聚得很快,大地的热度显得更加火燥,就是坐在外面稻场上纳凉,不但根本就没有一丝凉意,而且人身上的汗还是冒个不停,蚊子也特别的多,嗡嗡的一群一群地往人身上扑,藏在草丛里的蛇,一般晚上很少出来活动的,而今天也纷纷地游出来,时不时地从稻场上溜过。

    老鼠吱吱的叫声,青蛙“呜哇呜哇”的叫声也比平常响亮很多,家里养的猫也不安分,似乎非常烦躁,上蹿下跳的乱转,就是有时安静一点地在人身边坐着,一双爪子也不停地轮换着在自己身上乱抓,连平常一到天黑就非常安静的猪,也是在猪舍里哼哼个不止。

    无风,树静,热,闷热,燥,火燥,就是今天晚上的特殊天象。天上的云时而是狮子,时而是老虎,时而是不断长高扩大的高山,瞬间,整个云山崩裂了,溃塌了,弥漫了整个天空,天,越来越黑,地,越来越暗。

    “噼——”“噼——”霹雳声声脆响,随着一道闪光照亮天地的一刹那间,“轰——轰——”“轰——轰”“轰!”的雷声急急而至。

    九点钟,整九点钟,王志文家的老式立钟,刚刚敲响最后一响,广播刚刚鸣叫最后一声,也随着最后一个雷的炸响,倾盆大雨从天上倒了下来,雨点比黄豆粒还大,雨丝比筛子眼还密,风就像要把整座回龙山掀翻一样,呼啸着,怒吼着,横扫着,摧残着。

    叶兴国家门口两人合抱粗的大梨子树,也抵挡不住风的强劲,整个树冠向西北方向倾斜着,好像在做着极力的抗争。

    黄泥浆的水充塞着屋旁、稻田旁的水沟,急促地呼啸着向前拥挤,水沟满了,稻田满了,房屋前水塘满了,连屋子门前的稻场都是积满了水,有到脚腂处那么深。

    人人都是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穿雨具,拿工具,有人清理房屋周边的排水沟,有人疏通稻田边的排水渠,可是人力抵不过天威,倾盆的大雨继续倾倒着,山水带着烂木、碎柴、杂草,直向下奋勇地冲击,水沟越来越堵塞,水渠越来越堵塞,人力再怎么奋力清除,总是无法抵御山水冲来烂木、碎柴、杂草堆积的速度。

    虽然住在回龙生产队仓库的刘炳辉临时工作组的同志,也加入到清理疏通水沟水渠的队伍中,但人力还是不够用的,再加上水沟水渠容易堵塞的地方又非常狭小,容不下多人同时工作,就更加增添了困难,要是人数很多,能够全线铺开,那效果就好多了,可是时运不济,军分区的搜山部队,在今天上午刚刚撤走。

    军分区的搜山部队,是在前天晚上接到命令,第二天吃过早饭撤回了,只有刘福和章英杰还没有走,他们被抽出来,参加刘炳辉领导的临时工作组,成员有组长:刘炳辉,副组长:大军区特情部门的副部长聂礼昌、省公安厅特侦处处长华志敏、军分区司令员刘福,组员是特情小分队的全体成员,和从县武装部抽调的当地干部,华冲公社武装部长张华,也在被经过一次又一次调查询问,查清他的动机和目的之后,受到一番批评教育就回来了,并破例让他参加临时工作组的工作,当然主要是负责后勤,和与当地的协调联系工作。

    据公安部掌握的情报,境内外的情报组织对回龙山特别关注,可能有相关组织派出人员潜入回龙山附近。目前的判断是:一、境内外情报组织,有可能已经获悉了回龙山方面的一些情况,二、也有可能是因为回龙山近几次非常行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结论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境内外敌对势力已经在打回龙山主意,是不争的事实,必须提前准备,坚决予以打击。为了实现关门打狗的目的,军队就不宜在那里久驻,必须立即宣布演习结束。

    整整一夜,先是盆倒的大雨,后是瓢泼的大雨,一直到天放亮后才开始下得小一些,电没有再闪,雷没有再响,风也没有再刮,但云依然是厚重的黑,天依然是黑灰的暗,雨声依然是轰轰、呼呼地下个不停。雨水和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全身,泥浆和碎草占满了每个人的衣服,疲惫和困倦堆满了每个人的脸上,每个人的肚子都是咕咕叫着饥饿。

    叶兴邦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站在一个高点的土堆上,扯着嗓子喊道:“张桂旺,张桂旺,你过来一下。”又喊道:“叶和华,叶和华,你现在回家吃早饭,等会你去莲花和叶凹生产队去看看情况,我到龙畈和蛇形生产队去看看情况。”

    叶和华高声回答:“恩,好的。”

    张桂旺走了过来:“叶书记,你叫我过来,是不是说轮流值守的事?”

    叶兴邦说:“就是。”

    张桂旺说:“我已经是这样安排的,我和叶文彬各带一组,现在叶文彬已经和他们几个人回家吃饭休息去了,等一会再来换我们,你看行不行?”

    叶兴邦说:“行!就这样。”

    又跑到黄玉新身边说道:“玉新,现在我们都回去吃饭吧,你吃过饭稍事休息下,到公社报告一下我们大队的情况。”

    “好!我吃饭就走。”黄玉新说。

    就在叶兴邦和黄玉新拿着工具,向家中走的时候,只听后山上轰轰隆隆、哗哗啦啦的声响,似乎是从半空中传来,他们抬头一看同声大喊:“不好,后山水渠破堤了!”

    他们同时加快脚步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