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信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任
浓烟渐渐散了。
这是夺命的烟,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声名赫赫的名人,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种浓烟里。
浓烟消散的时候,木头人的眼睛里正在发着光,他相信他的对手无疑已倒了下去。
他希望还能看见他们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爬到他面前,求他的解药。
甚至连仙界除了水月洞天,其他几个洞天的掌门都曾经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过。
他们本都是这异界中的强人,可是到了真正面临死亡时,就连最有勇气的人都会变得懦怯软弱。
别人的痛苦和绝望,对他说来,总是种很愉快的享受。
可是这一次他失望了。
叶凡和幽宗并没有倒下去,眼睛里居然也在发着光。
木头人眼睛里的光却已像他身上的火焰般熄灭,烧焦的衣服也早已随着浓烟随风而散,只剩下一身漆黑的骨肉,既像是烧不焦的金铁,又像是烧焦了的木炭。
幽宗忽然道:“这两人就是诸葛云派来的杀手。”
他还未曾见过他们就已zhī道是谁,看来幽宗也不简单。
叶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木头人和泥人,握剑的手,却握得更紧。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
“借土行遁,鬼手捉脚”
幽宗继续道。
泥人抢着赔笑道:“他是金木水火,我是土。我简直是条土驴,是个土豆。是只土狗。”
他看着叶凡手里的剑。剑已入鞘,漆黑的剑柄。漆黑的剑鞘。泥人叹息着,苦笑道:“想不到他身边还有如此高身手的高手。”木头人道:“只怪wǒ们没有探好风就来了。”
泥人忽问木头人:“wǒ们能不能逃得掉?”
木头人的眼睛依然盯着叶凡手中的青冥剑。摇摇头,“他的剑太快了!”
泥人道:“wǒ们的西域冷术都躲不过?”
木头人收回目光,冷冷盯着泥人,“你可以试试!”
泥人闭上嘴。
他不敢试,他刚才就已见识过叶凡的身手,他的速度已可用光速来形容。
幽宗还没有回头,却冷冷道:“不用试,你们一定逃不过你们必死无疑!”
木头人眨眨眼:“真的?”
幽宗道:“千真万确!”
泥人问道:“为什么?”
幽宗没有回答,叶凡却抢着冷冷道:“因为你们是诸葛云的人。”木头人与泥人立马顿住。两人互看了会,不敢大声喘气。
但他们又不甘就这样死了,抱着最后的希望,木头人又问道:“诸葛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叶凡打断他:“以前无仇,现在是深仇大恨。”
木头人与泥人脸色铁青,他们zhī道必定逃不过,但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还要一试。
所以他们动了。
他们不是朝叶凡与幽宗的方向而来。而是往门外直奔。
忽然间,剑光一闪,刺眼的红芒如一弯彩虹射了出去。
剑已入鞘!
叶凡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一手持剑,一手放于桌上。
木头人与泥人已跑到台阶下。又继续往前跑了两步只是下身的两只脚在往前跑。
上半身已落在地上。
横腰截断!
直到此刻他们才感到痛,横躺在地上的双眼依然是不信的神色至死,他们还是不相信叶凡的剑有如此的快——唯有快剑才使他们没有立马感到腰已断。
瞬间就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同时横腰截断。
这是何等的速度。何等的神力?!
幽宗还是没有回头,但他似zhī道身后的事。叹道:“想不到十年后你的剑竟这么快,这么有威力。”
叶凡淡淡道:“那只是因为我用十年练剑。而你把十年用于心计。”
幽宗长叹一声,道:“我又何曾愿意如此。”
这时他才转过身,背着手,望着静寂的门外,道:“有时候人真的身不由己。”
叶凡从门外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头发渐白的中年男子,忽有种感伤油然而生,但这只是一瞬即逝,目光又渐渐变得冷漠。
幽宗忽然转身,眼睛里发着光,发光的眼睛紧紧望着叶凡,“有你的加入,wǒ们对付诸葛云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叶凡似不领幽宗的热情,冷冷道:“你以霍霞骗我出山?”
幽宗一怔,道:“我并不是骗你,我也是怀疑霍霞在诸葛云的手里。”
叶凡冷冷道:“最好不要骗我。”
他起身直到此刻他才动过身子。
走到门口,他环视一眼精致的酒桌、地毡,忽回头问幽宗:“这是何意?”
幽宗笑了笑,道:“可以是欢迎你的方式,也可以是我zì己最后一次的享受人生。”
幽宗不让叶凡发问,继续说了下去:“我zhī道我没带霍霞来,你估计会杀了我。”
叶凡冷冷道:“但你现在还活着。”
幽宗笑道:“因为只有我zhī道霍霞的下落。”
叶凡盯着幽宗,一字一字道:“我已zhī道,我现在照样可以杀了你。”
幽宗fǎng佛被人扼住咽喉,怔怔的呆在原地,愕然的看着眼前似认识又不认识的年轻人。
忽然幽宗干笑一声,目光投在门外的四节人身上,转移话题:“其实不必你杀他们。”
叶凡道:“哦?”
幽宗道:“因为他们不配!”
“你错了!”叶凡冷笑一声,道:“我杀他们是想试试我这十年的修炼结果。”
幽宗道:“你第一次拔剑就已试过。”
叶凡的语气依然很冷:“不够,如果你所言虚假,我还是要试剑用你的身体!”
幽宗哈哈一笑。大声道:“何止试剑,如果你想。千刀万剐都行。”
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dì方,但叶凡听后。突rán一股热涌直冒心头。
就算他刚才不相信幽宗,现在他已完全相信幽宗。
只因为这句话这句真诚的话唯有真诚的人才会说出如此真诚的话如果以zì己性命为担保的话不算真诚,世间还有什么话是真诚的?
所以叶凡相信了。
桌上还有酒。
幽宗突rán转身,抓起酒罐子,道:“喝?”
“自然要喝!”叶凡爽然一笑他第一次笑他忽然间发觉原来zì己并没有变——还是有股豪情于胸间。
幽宗仰面大笑,把半罐子酒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叶凡也不例外,举起酒罐,倾倒而下。
然后两人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们走得很快。
因为他们zhī道前面的路不但艰难。而且遥远,远得可怕
死镇,荒街,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今夕月正圆。
人的心若已缺,月圆又如何?
幽宗与叶凡大步走在圆月下,他们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星更疏,月更淡。长夜已将过去
晨,日出。
阳光已照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照亮了道旁石碑上的三个字:
“河阳城”。
只有这石碑,只有这三个字。还是和十年前完全一样的。
叶凡本不是个容yì表露伤感的人,可是走过这石碑时,还是忍不住要回头去多看一眼。
沧海桑田。人世间的变化本就很大,只不过这dì方的变化也未免太快了些。
幽宗居然看透了他的心意。忽然问:“你想不到?”
叶凡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想不到。你却早已zhī道!”
幽宗并不否认,点点头,道:“我约你自然zhī道河阳城的情况”叶凡道:“你当然也zhī道这dì方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幽宗道:“我当然zhī道!我比谁都清楚。”
叶凡道:“是为了什么?”
幽宗眼睛里忽然露出种混合了痛苦和fèn怒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是为了我。”
叶凡道:“是为了你?你怎么会将一个繁荣的市镇变为坟墓?”幽宗仰头长叹一声,“以后你总会zhī道的。”
然后他就闭上了嘴。
他闭着嘴的时候,嘴部的轮廓立刻变得很冷,几乎已冷得接近残酷。
所以只要他一闭上嘴,任何人都应该看得出他已拒绝再谈论这问题。
所以叶凡也闭上了嘴。
可是他们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他们同时看见了一骑快马,从旁边的岔路上急驰而来,来得极快。
马是好马,马上人的骑术精绝。几乎就在他们看见这匹马时,人马就已到了面前。
幽宗忽然一个箭步窜出去,凌空翻身,从马首掠过,等他再落地时,已抄住了马缰,勒住。
他整个人都已像钉子般钉在地上,就凭一只手,就勒住了奔马。马惊嘶,人立而起。
马上骑士怒叱挥鞭,一鞭子往幽宗头上抽了下去。
鞭子立刻也被抄住,骑士一个筋斗跌在地上,一张汗水淋漓的脸,已因fèn怒恐惧而扭曲,吃惊地看着幽宗。
幽宗在微笑:“你赶路很急,是为了什么?”
骑士忍住气,看见幽宗这种惊人的身手,他不能不忍,也不敢不答:“我要赶去奔丧。”
幽宗道:“是不是你的亲人死了?”
骑士道:“是我的二叔。”
幽宗道:“你赶去后,能不能救活他?”
不能!当然不能。
幽宗道:“既然不能,你又何必赶得这么急?”
骑士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什么?”
幽宗道:“我要买你这匹马。”
骑士道:“我不卖!”
幽宗随手拿出包金叶子,抛在这人面前:“你卖不卖?”
骑士更吃惊,呆呆地看着这包金叶子,终于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又何必急着要赶去。”
幽宗笑了,轻抚着马鬃,看着叶凡,微笑道:“现在wǒ们又多了四条腿。”
叶凡无语。
千中选一的好马,制作精巧的马鞍,叶凡正想飞身上马,忽然间,剑光一闪。
叶凡已拔剑。剑光一闪,又入鞘。
马没有受惊,人也没有受到伤害,这一闪剑光,看来就像是天边的流星,带给人的只是美和希望,而不是惊吓和恐惧。
幽宗却很吃惊,看着他手里漆黑的剑:“你这是怎么回事?”
叶凡淡淡道:“关心你!”
“关心我?”幽宗苦笑,“你若真关心我就应该好好让我上马而不是拔剑吓我。”
叶凡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不信你zì己回头看看。”幽宗瞳孔收缩,霍然回头,就看见了血!
赤红色的血正开始流出来,既不是从人身上流出来,也不是从马身上流出来。
血是从马鞍里流出来的。
一直坐在地上的骑士,突rán跃起,箭一般窜了出去。
叶凡没有阻拦,幽宗也没有,甚至连看都没回头去看。
他的眼睛盯在马鞍上,慢慢地伸出两根手指,提起了马鞍——只提起一片。
这制作精巧的马鞍,竟已被刚才那一闪剑光削成了两半。
马鞍怎么会流血?
当然不会。
血是冷的,是从蛇身上流出来,蛇就在马鞍里。四条毒蛇,也已被刚才那一闪剑光削断。
假如有个人坐到马鞍上,假如马鞍旁有好几个可以让蛇钻出来的洞,假如有人已jīng把这些洞的活塞拔开,假如这四条毒蛇钻出来咬上了这个人的腿,那么这个人是不是还有腿?
想到这些事,连幽宗手心都不禁沁出了冷汗。
他的冷汗还没有流出来,已jīng听到了一声惨呼,凄厉的呼声,就像是胸膛上被刺了一剑。
刚才逃走的骑士,本已掠出七丈外,可是他第四次跃起时,突rán惨呼出声,突rán自空中跌下。
刚才那剑光一闪,非但削断了马鞍,斩断了毒蛇,也伤及了他的心、他的脾、他的肝。
他倒下,倒在地上,像蛇一般扭曲**。
没有人回头去看。
幽宗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半片马鞍,抬起头,凝视着叶凡。
叶凡的手在剑柄,剑在鞘。
幽宗又沉默良久,长长叹息,旋即问道:“你是怎么zhī道马鞍里有毒蛇的?”
“只要你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叶凡微微一笑,道:“平常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马鞍里钻孔的。”
幽宗又不禁叹息,道:“看来你还是很聪明!”
叶凡眨眨眼,道:“难道我以前很笨?”
幽宗大笑,没有任何言语。
他大笑,再次飞身上马。鞍已断,蛇已死,马却还是像生龙活虎般活着。
叶凡身形一闪,也掠上马身。
马行如龙,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