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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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送番外 无人尽日花飞雪

在阑佳芸的心里,父亲就是天。然而现在,这片天塌了。

灰烬,灰烬,四处都是**的残骸,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中显得格外的狰狞。已经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伸手抓住了惊慌失措的阑佳芸。

“爹!”阑佳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阑佳芸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她慌忙地扶起气息微弱的父亲。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去脸上的污垢。

“佳芸。”男人气息有些不稳。“爹……爹对不住你。”

“别说了,爹。”阑佳芸泣不成声。“你的脉息好弱。碧灵丹呢,不行,我去找人去。”

男人一把抓住想要跑去找人的阑佳芸。或许是用力过猛了,竟一连不停地咳嗽,吐出一口血沫来,在一片焦黑中,刺得阑佳芸没了主意。

“爹——”阑佳芸惊呼。

男人笑笑:“我的好孩子,不用了……咳咳……阑家堡的人……全都没了……没了。”男人的眼神有些涣散了,好像分不清自己说这些什么了,只不停地重复着“没了……没了……”两个字。

阑佳芸急道:“怎么会这样。”她六神无主。

“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嘉枫……嘉枫他出去了。没事,他没事……”

“爹……”阑佳芸大哭:“不行,我要救你,你都这个样子了,不要说话了,在这里等我,我去采些药来……”

阑家堡是医药世家,看脉问诊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人已迟暮,现在才去采药,阑佳芸自己也明白,根本于事无补,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心罢了。让她看着自己父亲的生命从自己的手中一点点流逝,说实话,她做不到。

只是,男人终究还是拉住了她。

“不用了……咳咳……我还有事没交代完呢……咳……咳咳……你走了,我跟谁说去!”

男人有些激动的大咳起来。

“爹……”阑佳芸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到了现在就只有哭泣,再干不了其他的事了。

“怎么回事!”这一声大喊却把阑佳芸的六神无主拉了回来!

“哥哥!”她喜道,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快过来,快过来救救爹爹啊!”

爹!

阑嘉枫心下一暗,顿觉不好,忙下马过来,却只见着气息奄奄的父亲吐出一大口血来。

“父亲!”阑嘉枫心猛地一提。

“你们都在……就好了……”男人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嘉枫……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们阑嘉堡与朝廷究竟有什么关系么。咳咳……现在我就告诉你……勤王的人之所以要护着我们阑家堡……就是因为……因为……咳咳,我们阑家堡是勤王的势力。而我……是勤王的死士!”

“什么!”阑嘉枫大惊!

“大厉国灭,难道……”

“不错……”男人缓缓的道:“巢已倾覆,当年我受人恩惠,现在不得不报。咳咳。大厉虽亡,但幼主尚存。”

“幼主……”阑佳芸和阑嘉枫齐声惊呼。

“对。”男人缓缓地点点头:“幼主就是大厉唯一的希望了,我要你们。咳咳,答应我,找到幼主,护他长大!复国!”

“爹——”阑嘉枫急道。

男人却是缓缓的摇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那都是幼主的选择。也不一定要复国,但,只要是幼主的吩咐,你们二人都不可违抗。我也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有些残忍了,但我当年欠勤王太多,你们,就当是替我还了吧。”男人的气色好了很多,但兄妹二人都很明白,这已是回光返照了。

“父亲……”

“你们要违抗我么。”

阑嘉枫的眼泪也终于禁受不住落了下来。

“父亲之命,孩儿怎敢不从。”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满意的喃喃。却是看向了阑佳芸。

“佳芸,家传的那把无双琴,我看你也喜欢的紧

,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带着,以后见着它,就好像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罢。”

“爹——”阑佳芸大哭。“你不要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会的。”

“傻孩子。”男人苦笑。

“哥,哥哥,你快救救爹啊……”

阑嘉枫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男人摸摸阑佳芸的手。并不管阑佳芸说着什么,只喃喃的道

“孩子,无双琴还是在老地方,你知道的。”他深呼一口气。

“你们兄妹两个,以后要好好的,互相扶持,谁也不要丢下谁。”男人的目光渐渐地木了,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光明正一点点的消失,不由紧紧地抓住了两个孩子的手。

“一定……”

“爹!”阑佳芸伏在阑嘉枫的怀里。

“佳芸。”阑嘉枫轻拍着佳芸的后背道:“以后就我们两个了,我们一定,都要好好的……”

兄妹两个走了,带着那把家传的无双琴。琴的背后有一行小篆——“无人尽日花飞雪。”阑佳芸慢慢的抚过那处,虽然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琴以后就是她的依靠了。

“带着这琴,我们一家人就还在一起。”她含泪道:“多好啊哥哥。”她牵着阑嘉枫的手。

阑嘉枫笑:“傻妹妹。”

佳芸很傻,的确很傻。傻到明明知道无双琴带来的伤害后,还是那么义无返顾的用着它。

“无人尽日花飞雪。”阑佳芸笑。

“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你护着我,现在也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去吧。”

琴弦拨动,却似千军万马,瞬间毁掉一切前来诛杀两人的剑客。

“妹妹!”阑嘉枫大呼。

风过处,一头青丝,已成白发!

无!双!琴!

“无双琴有问题,你不能拿它!”

“不!”阑佳芸死死的搂着无双琴,态度坚决!

“哥哥,我不能总依耐你,我请你让我也站到前面来,而不是一直做你庇护伞下的妹妹。我不是小孩子了。”

“胡说!”阑嘉枫气急:“我何尝只想庇护你了,你随时可以站出来。但除了这把无双琴。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我的妹妹阿!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变成这样。无双琴交给我,要用,也是我来。”

阑佳芸下意识的抱了琴后退了几步。

欲语还休。

“妹妹!”阑嘉枫痛心疾首。“你这是何必!”

“哥,你不明白的。无双琴只认一个主人,现在它认了我,我没死,谁也用不了它。”

“那就不用!”阑嘉枫大声吼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哥——”

阑嘉枫不顾阑佳芸的喊声道:“我不管它是家传至宝还是什么,我只知道,你再用下去,你会死的!”

“死就死吧。”

阑佳芸苦笑着道:“让我看着哥哥你死,还不如我自己死呢。”

“佳芸!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阑嘉枫无奈的不停踱着步,一面思忖方法。终究却还是无果,却是猛地一转身就夺过佳芸手中的无双琴来。

“既如此!索性就毁了它!一了百了!”

“哥!”阑佳芸不曾防备,无双琴一下脱了手。她只会医,不会武,其实就算是防着,也抵不过阑嘉枫的执意而为。

“哥!这是家传至宝,世代都供奉起来的东西,你不能毁!”阑佳芸只能这么说。

阑嘉枫把琴往石上一抛。苦笑道:“宝是护人不是害人的,它害了你,就算是列祖列宗看见了,也容不得它!”

“不要。”阑佳芸下意识的闭上眼转过头去。

无双琴落到坚硬的石上,却只发出沉闷的一声,复又落到草丛中。

“怎么可能!”阑嘉枫难以置信。

无双琴居然毫发无伤!

魔物!魔物!”阑嘉枫抽出手中的匕首:“我就不信我毁不了你一块木头!”

说着就挥刀过来,直破琴弦。

无双琴琴弦尽断!“噔--”的一声响仿佛一下子在人耳边炸开!阑嘉枫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扑面而来。

“小心!”阑佳芸大喊,一面果断的扑来阑嘉枫。一根断了的琴弦从佳芸的衣襟闪过,顿时划开一道齐整的口子。

阑佳芸赶忙回手抱了琴,嘴里念念不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琴的琴弦竟然一根又一根慢慢的又长了回来。阑嘉枫看着自己的妹妹,只觉像是做梦一般。

“佳芸。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说是琴了,用这东西取代,可见他已对这东西厌恶至极。他觉得,自己的妹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阑佳芸开口了。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我那天看见无双琴背后的那一行字。”

“无人尽日花飞雪。”

“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从哪里听过一般。后来才想起,这是一首宋词中的。就是那首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里的。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把雌雄琴,它本来是有一对的,但另一把却不知落在何方。于是我就对它说,我会尽力去找。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我一睡过去,就有一名白衣女子,抱了一把琴过来。隐隐绰绰的,我也看不清楚,应该就是无双琴。那人就告诉我说,无双琴此后就交给我了。有一些心法口诀,她也告诉了我,让我好好记住。危难时候可以救命。”

“所以那天被围攻,你才弹了那么一手?”阑嘉枫道。

阑佳芸点点头。

“那天是我第一次尝试。也是一时情急,没想到竟是真的。但那个人却没有说,用了会有这样的后果。”

“魔物!”阑嘉枫愤愤。

阑佳芸接着道:“那女子教完心法口诀后说。要我记得今天的承诺,去找另一把琴。也是十三弦,模样和无双琴差不多。背后刻着’东窗未白凝残月。’她让我一定要记着。早日找到。那里面,还干系着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哼!”

阑嘉枫看着佳芸那一头斑白的头发若有所思。少顷,他喃喃的说:“好妹妹,你能再让她出来么?最起码,治好你的头发。”

阑佳芸一愣。

眼前忽然起了好大的一片雾。雾里慢慢的走出一位抱琴的女子,对着自己和哥哥盈盈一拜。

“要想挽回,只有找到绝碧。我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想来应该是绝碧出了问题。只要找到它,一切就好办了。”她说,话语落定,那女子便要离去。

阑嘉枫急忙唤住。“只是这天地茫茫,又要上哪里去寻?”

那女子笑道:“世事要么天定,要么人为。既然你们遇到了,就一定会有破解的余地。绝碧在哪,我无从知。我只是无双中的一缕精魂出来传话罢了。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之前不知无双为你们带来了如此困扰,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话已说完,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顺其自然,定能守得云开。”

清风吹过,迷雾消散。

阑家兄妹都看向那把无双琴。

“哼!”阑嘉枫愤愤的捶地。

“佳芸,我们一定会找到那把绝碧地!一定会的!”阑嘉枫捏着拳头望着天。绝碧无双是么,我一定会找到你,救好了妹妹,再把你们通通毁掉!

世事已无凭据,唯有眉间心上。

此后,江湖中多了一位“迷津婆婆”,少了一位阑家妹妹。

《千秋岁•数声鶗鴂》

张先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番外之《无人尽日花飞雪》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