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方腊
朱勔不得不放弃了原本的打算，给了孙老桥的百姓们一条活路。
事实上即使没有程章的算计，老天也注定他这事儿做不长了。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1120年10月)，深秋。
万年乡洞源里正方有常家的一个佣工方腊造反了。
这个万年乡在浙江，与朱勔所在的平江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虽然是造反了，不过开始的人数也不过数千人。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实力差距，按说朱勔也没必要紧张，甚至根本不用把这当一回事，自然有操心的人。
然而事实上朱勔却不得不紧张。
因为这个方腊打出的旗号是“讨伐朱勔。”
讨伐朱勔，就是这么直接。
方腊自称是被朱勔弄得活不下去了，所以造反了。
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方腊在缴文里把他骂得一塌糊涂，说是这东南的局势都是他朱勔给败坏的。
朱勔由衷地感觉到了脖子后面的一丝凉意。
这么些年，终于有人跳出来，指着脸骂他了。
就算这个方腊最后成不了事，但是事情开了头，以后再向什么方向发展，可就都不好说了。
至少他在名声上是臭了。
当然朱勔也知道他的名声不用说，肯定是臭不可闻。
但以前那都是在背地里骂他，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如今这事儿一出，人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到台面上讨论了。
这可是贼人造反的理由啊，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人家是有那么一说。
既然人家那么说了，那么我们自然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分析分析对不对？这都是战情嘛。
更严重的是，汴京的那位官家，本身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整天不爱在皇宫住着，就喜欢到民间到处跑。
这讨论战情的人多了，流言流语的，说不得马上就会传到赵佶的耳朵里去。
赵佶虽然贪图享乐，但是对于他的江山社稷，那可并不含糊。
疯归疯，可是又有哪个皇帝会不把自己的江山当一回事呢？
万一他要是知道朱勔在东南弄反了一拨人，也甭管他信不信那些贼人的话，指定是不会让朱勔继续逍遥下去了，防微杜渐嘛。
一旦皇帝起了猜忌，不再宠信他朱勔，那么昔日得罪的仇家，这就都该找上门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光是应对这些明枪暗箭的，恐怕就够他朱府一门掉一层皮的。
所以该怎么办？
朱勔一合计，当务之急当然是封锁消息。
绝不能让赵佶知道这件事，或者他即使知道了，也以为是件小事，就是每年例行的一次农民造反而已，与他朱勔丝毫没有关系。
造反嘛，造多了就习惯了。
近代有人统计，两宋三百年统治中，竟然爆发了大小农民起义四百多次，北宋一百六十多年爆发了二百多次。
平均一年就有一次还多的造反。
这样的密度，要是没什么特别的，皇帝当然会习惯。
朱勔于是上下活动，算他运气不错，在出了点血之后，还真就找到了能帮助他的贵人。
……
王黼是崇宁年间的进士，也是“误国六贼”之一。
他的发迹要早几年，然而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好巧不巧的，恰好就在这个时候。
十月份方腊造反，十一月份王黼就拜相了。
这拜了相之后，与以前可就不一样了。
以前自己上面有蔡京为相压着，他只管与蔡京作对就行了。
现在蔡京致仕去相了，等他坐到了那个位置，才发现蔡相公的不易。
手下人都见面都对他笑而不语，让他们做事也无精打采。
不用说王黼也知道，这些人都眼巴巴地等着王相公升官了之后可以大肆封商，这时候铆足了劲准备多捞些好处呢，哪有心思管别的？
手下人如此，至于原本的敌人呢？那也得安抚。
因为你不可能把他们全灭了，这京师的势力盘根错节，王黼相公的位置还没坐稳，万一得罪的人多了，说不得就得让人一脚踹下来。
甚至于还有些不相干的小鬼，那也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现在他们都在观望，到底这个王相公魄力如何？有没有威震群雄的气势？能不能坐稳这个座位？
新官上任，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他们的心思几乎已经浮于表面，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他这相公到时候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王黼心中着急，他也明白这时候无非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先立威，再给人尝些甜头。
立威的事情好办，可是安抚人心那就得需要银子，需要很多银子。
他刚上任，吃相又不能太过难看，就算有些权势，也不能立即就变现。
但是用钱的地方就已经赶上面前，开始火烧眉毛了。
王黼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好不容易爬到了人生的巅峰，闹了笑话可不行。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困顿的时候，雪中送碳的人来了。
朱勔体贴入微，知道他走到了这个窘迫的关头，差人给他送来了大量的银子。
一箱一箱的银子，堆在院子里像是一座小山，可算帮了大忙。
王黼感激涕零，就差当场遥拜朱勔要跟他皆为异性兄弟了。
这时候送银子的人说话了。
“结拜现在就不必了，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我们主君其实还是想请您帮一个小忙。”
拿了人家的手短，王黼收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不好拒绝。于是那名朱府管事便说出了朱勔的意思。
“睦州青溪县方腊造反的那件事情，麻烦您先帮我们主君隐瞒下来，千万不要让官家知道，事后我们主君还有厚礼送上。”
“方腊造反？青溪县又是哪里？”
王黼此时根本没听过这事，不过看来问题还真不是不大，不就是隐瞒个地方上的呈报嘛，小事啊。
于是他还真就应下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各种地方呈报，告急的军情，全被王黼给瞒下了，赵佶该干嘛干嘛，对于这事全然不知。
……
出乎王黼与朱勔意料的是，方腊实在太争气了，又或者说东南本地的兵丁实在太不争气了。
方腊起事后，人数很快扩充到了上万人。
十一月，方腊攻克青溪县。
十二月初，方腊攻克睦州，向西攻下歙州，向东攻克富阳、新城。
二十九日，起义军攻入杭州。
……
杭州是两浙路的首府，又有造作局在此。
事情大了，再也瞒不住了。
而朱勔，终于也知道大难临头，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事实上即使没有程章的算计，老天也注定他这事儿做不长了。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1120年10月)，深秋。
万年乡洞源里正方有常家的一个佣工方腊造反了。
这个万年乡在浙江，与朱勔所在的平江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虽然是造反了，不过开始的人数也不过数千人。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实力差距，按说朱勔也没必要紧张，甚至根本不用把这当一回事，自然有操心的人。
然而事实上朱勔却不得不紧张。
因为这个方腊打出的旗号是“讨伐朱勔。”
讨伐朱勔，就是这么直接。
方腊自称是被朱勔弄得活不下去了，所以造反了。
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方腊在缴文里把他骂得一塌糊涂，说是这东南的局势都是他朱勔给败坏的。
朱勔由衷地感觉到了脖子后面的一丝凉意。
这么些年，终于有人跳出来，指着脸骂他了。
就算这个方腊最后成不了事，但是事情开了头，以后再向什么方向发展，可就都不好说了。
至少他在名声上是臭了。
当然朱勔也知道他的名声不用说，肯定是臭不可闻。
但以前那都是在背地里骂他，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如今这事儿一出，人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到台面上讨论了。
这可是贼人造反的理由啊，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人家是有那么一说。
既然人家那么说了，那么我们自然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分析分析对不对？这都是战情嘛。
更严重的是，汴京的那位官家，本身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整天不爱在皇宫住着，就喜欢到民间到处跑。
这讨论战情的人多了，流言流语的，说不得马上就会传到赵佶的耳朵里去。
赵佶虽然贪图享乐，但是对于他的江山社稷，那可并不含糊。
疯归疯，可是又有哪个皇帝会不把自己的江山当一回事呢？
万一他要是知道朱勔在东南弄反了一拨人，也甭管他信不信那些贼人的话，指定是不会让朱勔继续逍遥下去了，防微杜渐嘛。
一旦皇帝起了猜忌，不再宠信他朱勔，那么昔日得罪的仇家，这就都该找上门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光是应对这些明枪暗箭的，恐怕就够他朱府一门掉一层皮的。
所以该怎么办？
朱勔一合计，当务之急当然是封锁消息。
绝不能让赵佶知道这件事，或者他即使知道了，也以为是件小事，就是每年例行的一次农民造反而已，与他朱勔丝毫没有关系。
造反嘛，造多了就习惯了。
近代有人统计，两宋三百年统治中，竟然爆发了大小农民起义四百多次，北宋一百六十多年爆发了二百多次。
平均一年就有一次还多的造反。
这样的密度，要是没什么特别的，皇帝当然会习惯。
朱勔于是上下活动，算他运气不错，在出了点血之后，还真就找到了能帮助他的贵人。
……
王黼是崇宁年间的进士，也是“误国六贼”之一。
他的发迹要早几年，然而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好巧不巧的，恰好就在这个时候。
十月份方腊造反，十一月份王黼就拜相了。
这拜了相之后，与以前可就不一样了。
以前自己上面有蔡京为相压着，他只管与蔡京作对就行了。
现在蔡京致仕去相了，等他坐到了那个位置，才发现蔡相公的不易。
手下人都见面都对他笑而不语，让他们做事也无精打采。
不用说王黼也知道，这些人都眼巴巴地等着王相公升官了之后可以大肆封商，这时候铆足了劲准备多捞些好处呢，哪有心思管别的？
手下人如此，至于原本的敌人呢？那也得安抚。
因为你不可能把他们全灭了，这京师的势力盘根错节，王黼相公的位置还没坐稳，万一得罪的人多了，说不得就得让人一脚踹下来。
甚至于还有些不相干的小鬼，那也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现在他们都在观望，到底这个王相公魄力如何？有没有威震群雄的气势？能不能坐稳这个座位？
新官上任，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他们的心思几乎已经浮于表面，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他这相公到时候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王黼心中着急，他也明白这时候无非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先立威，再给人尝些甜头。
立威的事情好办，可是安抚人心那就得需要银子，需要很多银子。
他刚上任，吃相又不能太过难看，就算有些权势，也不能立即就变现。
但是用钱的地方就已经赶上面前，开始火烧眉毛了。
王黼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好不容易爬到了人生的巅峰，闹了笑话可不行。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困顿的时候，雪中送碳的人来了。
朱勔体贴入微，知道他走到了这个窘迫的关头，差人给他送来了大量的银子。
一箱一箱的银子，堆在院子里像是一座小山，可算帮了大忙。
王黼感激涕零，就差当场遥拜朱勔要跟他皆为异性兄弟了。
这时候送银子的人说话了。
“结拜现在就不必了，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我们主君其实还是想请您帮一个小忙。”
拿了人家的手短，王黼收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不好拒绝。于是那名朱府管事便说出了朱勔的意思。
“睦州青溪县方腊造反的那件事情，麻烦您先帮我们主君隐瞒下来，千万不要让官家知道，事后我们主君还有厚礼送上。”
“方腊造反？青溪县又是哪里？”
王黼此时根本没听过这事，不过看来问题还真不是不大，不就是隐瞒个地方上的呈报嘛，小事啊。
于是他还真就应下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各种地方呈报，告急的军情，全被王黼给瞒下了，赵佶该干嘛干嘛，对于这事全然不知。
……
出乎王黼与朱勔意料的是，方腊实在太争气了，又或者说东南本地的兵丁实在太不争气了。
方腊起事后，人数很快扩充到了上万人。
十一月，方腊攻克青溪县。
十二月初，方腊攻克睦州，向西攻下歙州，向东攻克富阳、新城。
二十九日，起义军攻入杭州。
……
杭州是两浙路的首府，又有造作局在此。
事情大了，再也瞒不住了。
而朱勔，终于也知道大难临头，脚底抹油准备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