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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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海上经历(二)

    华云的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他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只见华沸、张颜、黄叙和小童一脸的嫌弃与厌恶,简直快要难过地哭出了声。

    恼怒地拂手挥去了缠绕在鼻间的臭味,华云靠在一个角落里,费力地挪开那个活木板。一股冷气吹进来,减淡了船舱里的异味,华云闭上眼睛,只觉总算捡回一条小命。

    小童建议孩子们好好地在船舱内地生活,只是孩子们并不认同,不过在他们得到教训后,便听话地按捺自己蠢蠢欲动的各种心思,停止徒劳无用的哭喊不休,乖乖地呆在船舱里,也不去想甚么其他的事,只管“吃了就睡,睡了就醒,醒来再吃”这样循环麻木的日子。

    他们还是孩子,并不懂得真正的绝望,也不太懂应该如何争取自己的待遇。事实上,他们相当于一群变相的低龄囚犯,早已放弃了反抗,只要那群人口贩子们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并不会真正地闹事。

    没错,他们是一群孩子,即便闹事,也将很快得到对方地镇压——人口贩子们拥簇赵术走进船舱,冷酷一张寒脸,宣布他们将会饿着肚子,并且饿上一天!除非他们肯低头认错,否则一天之内绝对不给东西吃!若是一天之后他们还未有改过的觉悟,那么,他宁可把这群孩子给饿死!

    孩子们开始还有挣扎的勇气,该哭的哭,该闹的闹,该叫的叫。可是,船舱的门被紧锁,任他们又撞又敲又叫又嚷,亦没人把它打开。

    强烈反抗的结果是,他们又饿又累,喉咙嘶哑,手脚的绳索把他们的皮肤勒出一道道红痕。他们软软地躺在地上,从愤怒到急切,从急切到慌乱,从慌乱到麻木,从麻木到绝望,从绝望到死静,最后,他们不得不屈服于那群人口贩子们的威严下,难受地等待第二天人口贩子们送饭的到来。

    “叔叔,小子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一个孩子第一个痛哭流涕。

    “叔叔,原谅他们罢!”另一个孩子第二个大声哀求。

    赵术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亲切地命令人口贩子们给孩子们喂些馍馍,孩子们红肿一双眼睛,一边哭,一边张嘴含下那个毫无味道、却能填饱肚子的馍馍。

    “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便是,也不要想其他的,叔叔会为你们寻一处好人家的。”赵术蹲下身去,面向孩子们,温和地许诺,“叔叔也不瞒你们,叔叔干这行事都已有几年了,若是你们跟叔叔处得很好,叔叔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买家!但是,若是你们惹叔叔生气,叔叔也不会对你们客气!能不能活着登上陆地,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说到此处,赵术笑容尽褪,剩下的是满脸戾气。

    孩子们诺诺地点头。

    几个带头的孩子也再三保证,一定会乖乖地听话。

    赵术满意地起身,挥手让其他人口贩子们把这群孩子们的绳索解开,秦义除外。孩子们呆了呆,看到绳索被解开后,他们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赵术早已想通,这样捆着孩子们不是一个办法,不如放开他们,反正他们哪里也去不成。

    想了想,赵术的目光落在秦义的身上。秦义朝他冷哼一声,赵术恶意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走到秦义面前,挥刀慢慢地扎进秦义的两个膝盖,见他的膝盖被他划伤后,他才割去秦义身上的绳索。

    秦义眼睁睁地看着血液从他的膝盖流出来,鲜红的,十分刺眼。愤怒地直视赵术,秦义感到一股巨大的疼痛,忍痛地大叫一声,怒道:“这是甚么意思!”

    赵术冷冷地道:“痛么?痛的话就好好养伤罢!你有腿伤,甚么也做不了!”

    秦义低吼一声。

    赵术把一卷白纱布扔在了地上,示意孩子们来几个上前给秦义包扎。鲜红的血让孩子们不知所措地看着秦义,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华云见其他孩子一动也不敢动,自己也不敢伸手去拿那些东西,只把双眼紧盯在地板上。

    “他们还真是不懂事!”赵义意有所指地微笑,“哈哈,秦义啊秦义,即使你成功了,你觉得他们会感激你么?”秦义轻哼一声,抿嘴不语,抓起那卷白纱布,胡乱地给自己的双膝包扎,那血才被止住。

    赵义见秦义沉默不语,摇了摇头,带领其他人口贩子们离开。离开前,他特意朝门口旁边的木桶看了一眼,见那木桶干干净净的,便了然一笑,说道:“小家伙们,若是想要拉屎撒尿也别憋着,你们去那个木桶里方便就行了!叔叔会派人定期清理的!”一句话说完,船舱的门重重地被关上,孩子们目瞪口呆。

    小童和张颜红起脸,狠狠地瞪了一眼船舱的门。

    “太没廉耻!有辱斯文!”小童怒不可恶。

    “颜儿才不会去!谁要当着面儿——当着面儿——”张颜又气又羞。

    秦义“扑哧”一声,瞅着小童稚嫩的面容直想大笑。不得不说,小童一张青涩的面孔说出如此迂腐的话来,实在很是好笑。华云偷偷看了一眼秦义,见他有说有笑,丝毫没有痛苦的神情,不由地为刚刚的自己太过胆小而自责。

    华沸听到张颜的话后,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不舍地盯着那个木桶,最后委屈地看向华云,华云纳闷地打量华沸,华沸扭扭捏捏,直到黄叙毫无顾忌道:

    “沸儿弟弟,你是不是想撒尿?不然总盯着那木桶做甚么?”

    张颜和其他四个女童还有小童“啊”了一声,急忙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

    华云张口结舌,便见华沸歉意地看了一眼孩子们,满怀庆幸地跑到木桶前,背对他们,似乎解开了裤子,挺是利索,只见一条淡黄色的水灌进了木桶里。

    “好了没有?轮到下一个!”牛四出声。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华云脸色有点涨红,他呆呆地看着其他孩子们纷纷跑到木桶前,痛痛快快地小解。

    其实,赵术等人对他们的待遇算是相当得不错,除去不准他们随意离开船舱,几乎没有强迫他们做任何事,他们除了忍受海上的颠簸之外,就是要耐得住寂寞。每天,他们会吃两顿饭,饭食就是馍馍——一种又干又硬的小圆球,早晚各是一个,那玩意儿的味道虽然很淡,不过嚼在嘴里却能尝到一点甜味。

    他们不可以多喝水。

    在海上的日子里,喝水似乎变成一种奢侈。因为人口贩子们上船之后,只能用兽皮做成的水壶装载有限的淡水,而海水却不可以饮用,况且船上也不能升火,因而每天喝水时只能饮一小口,不能喝多。

    尽管孩子们每天只饮一小口水,但是对于不运动的他们而言,还是需得每天排解。不过,他们的年龄虽然小,人却有些害羞,他们隐约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随意小解,只是今天华沸充当了第一人——当着众人的面儿做这档事,给他们起了一个开头,他们也就不用再顾及面子,当然痛快地释放了自己。

    华云大窘,刚想开口说甚么,却闻到一股臭味。他瞪圆了眼睛看向木桶前的那个人,却发现那个人是牛大。牛大一张脸通红得吓人,他蹲在木桶前,面向孩子们,眼神有些躲闪。半晌,待他解完后,他站起身,迅速地系好裤子,低头跑到一边,孩子们看向他的目光让他更加脸红,牛大感觉自己的脸面全无。

    秦义眼皮子跳了跳,刚想安慰牛大,劝他不必那般羞涩,只是他的鼻子太好,闻到那股让人发昏的臭味,堵在喉咙里的话被吞了回去,他甚么话也说不出口去。

    ——不得不说,撒尿拉屎乃是人之常情。

    孩子们心中都挺理解牛大,只是那臭味实在难以忍受,差点导致他们怒火难控。一些孩子们甚至瞪向牛大,嘴上不说,可是脸上的恼羞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连牛大的三个弟弟也都一副想要逃开的模样。

    谁也不朝那木桶看一眼,仿佛它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张颜和其他四个女童几乎要抱成一团,她们始终低头,不敢抬起;小童盯向自己的手臂看去,他的手臂起了许多鸡皮疙瘩;黄叙粗喘几口气,双眼一翻,恨不得晕倒才好;华沸的一张小脸满含悲愤,简直想有掐死牛大的决心;秦义闭目休憩,努力让膝盖的疼痛超过鼻子闻到的臭味……

    华云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他手脚麻利地跑到那块活木板的面前,想也不想地挪开它。很快地,一股冷风吹进来,孩子们皆是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寒噤。

    没办法,华云宁可去吹冷风。

    木桶孤伶伶地放置在那里,谁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