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字体: 16 + -

第十八节:未曾来到(五)

    “典!典!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典小将军只是短暂性晕迷,李大人勿要紧张!你们轻移他便好。”

    “快!快把他带回去!华医师!华神医!你救救他!你若治不好他!哼!”

    ……那日,所有的陈留士兵都忘不掉,平日沉稳冷静的李整竟变得如此惊慌。

    陈留县,军营。

    天终于亮起。

    李整在校场走来走去,神色很是狰狞。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军帐,不停地低吼道:“怎么还没好?怎么还没好?到底怎么样了!也不让人去瞧瞧!”

    站在校场的陈留士兵和百来名粮草兵皆不敢吱一声。

    一大清早,张机睡得正香,便被卫汛给叫醒。张机问他原因,他也不说个明白,只是重复道:“主将召集士兵!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到校场集合!若是敢偷赖的话会被重罚!”无奈之下,张机只得起床。他踏出帐外,便见小童早已穿戴好,他那正正经经的小脸上,还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张机笑了笑,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然后领他随其他粮草兵们一起前往校场。

    站在人群中,他皱着眉头见到沉稳的李整像是变了个人,不停地唠叨。他打了个呵气,不由地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叫士兵过来也不说个话,只光让人站着么?”

    卫汛连忙拉过张机,急急地道:“师傅,师傅,小声,你可别出声,别让他听见!”

    张机莫名其妙,奇道:“怎么啦?”

    卫汛低语道:“似乎是几名粮草兵私自出城,华神医追他们去,差点被吕军杀死,幸亏典将军赶来,可是典将军却因此受了重伤。”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机吓了一跳。

    卫汛急得扯了他一把,低声道:“就是那么回事,您可别再乱开口!现在李大人为了典将军的事,正发火呢,没人敢劝他。”张机听罢,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机实在站不住,便开口道:“李大人——”他刚一开口,不由地住了口。在一片寂静的校场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是你?”李整一眼便望见他。

    卫汛吓得在他身后悄悄地碰了他一下,张机反而觉得安心下来。他跨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张机,字仲景,听闻典将军受了伤,在下略懂医术,可否让在下前去查看?”

    李整面色不愉,良久才道:“华医师已在那里医治。”虽是这般说,他却示意让张机走过来。张机给卫汛使个眼色,让他不必担心,他大方地走了过去。李整吩咐身边的一名亲兵道:“让他们都站在校场不许离开,就当是演练。”那名亲兵抱拳领命,李整带着张机一言不发地朝不远处的帐篷走去。

    “你进去罢。”李整只说这么一句,便侯在帐外。张机听罢,悄悄地打量他一眼,见他脸上挂上淡淡的忧愁,便道:“李大人,请且宽心。”说罢,他轻轻地走进帐篷。

    一踏进帐内,张机便感到一股闷热之气朝他扑来。他眯眼四下打量,只见不远处有一架大锅,里面热水沸腾,用鼻子一闻,似乎是在煮羊肉。

    华佗的背影依然那么忙碌,他头也不抬道:“仲景?你来啦?”

    “华前辈是如何知道的?”张机一愣。

    “你背上的篓子里有草药味。”华佗背对他,也不知在忙甚么。

    李典躺在床榻上。

    李典双眼紧闭,面色发白,额头上渗上汗珠。他疼得咬唇,他赤着上身,露出腹部,腹部有好大的一块淤青,紫得发黑,甚是吓人。

    张机走上前去,轻按了李典的腹部,李典闷叫了一声。张机咦了一声,说道:“这伤,似乎并不是很重。”

    “是不重。”华佗顿了顿,才道,“然而他还是一个孩子,骨骼并未长全。如今被这一击,又从马上摔下,可算是伤到了筋骨。”

    张机点头道:“唔,那要先去除淤青罢?”华佗听罢点头。张机轻轻一笑,走向那大锅,从中取出新热的羊肉出来,此时的羊肉已被煮烂多时,张机龇牙忍烫,用它敷住李典的腹部。

    他淡然一笑,问道:“华前辈,您缺甚么?”他把篓子放下,笑道:“这倒是巧,仲景的药材虽不多,但估摸您够用上。”

    华佗意外地看着他,报道:“取当归、甘草、桂心、蜀椒各二分,芎藭六分,附子、泽兰各一分,把它们捣散,用酒服下三日便可!这药方,服用之后可使呼吸顺畅,不再疼痛,三日后筋骨即可相连。”

    “哎呀,仲景这里缺少附子、泽兰!这便跟李大人说去!”

    “下官多谢两名医师!”帐外传来李整的声音,“下官听得清楚,立即派人取药材去,你二人且多多照顾典将军罢!”

    华佗和张机一惊,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罢,苦笑地看向李典。

    三日后。

    李典在华佗和张机的照料下,终于一天一天好起来。

    李整狠下心来,觉得是时候可以清清旧帐。

    “救命!”

    午后的军营里此起彼伏的哀叫声响起。

    那天逃跑的九名粮草兵皆被九名陈留县兵押制,其他粮草兵纷纷站在一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暗暗瞧见那些粮草兵们眼泪汪汪,纷纷向华佗看去。

    “把他们带走!”李整带领一支陈留县兵,站在众人面前,神色阴冷说,“若不是因为你们违反军令,典将军也不会受伤!——带走!”

    “且慢!”眼见那些粮草兵要被押走,华佗不得不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李整寒声道:“私自逃兵者——华医师应该知道如何处置罢?”

    ——私自逃兵者,杀!

    华佗心中一寒,连忙请求道:“请李大人体谅。”

    “如何体谅?”李整不想则已,一想怒火不已,恨声道,“若不是因为他们,典将军也不会受此重伤!陈留县可战之将,除了在下,非典将军莫属!若是典将军身受重伤,敌军来犯,吾等当如何处之?难不成要把陈留让与他们不成?”

    众人吓了一跳,见李整面色不佳,只得唯唯诺诺。

    李整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对押解的陈留县兵道:“把他们带走!”

    华佗只觉一阵窒息,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且慢。”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李整惊呼一声:

    “典,你怎么……?”

    李典站在军帐门口,他被张机搀扶。

    相比前日,李典的脸色已然好上许多,他面色正常,只是额头上时不时地渗出汗珠,让人很是疑惑。他首先道:“大哥,不要为弟处置那些粮草兵。”

    李整听罢,痛心疾首道:“若不是因为那些粮草兵,你也不会……”

    “若不是因为曹将军没有来陈留,他们也不会离开。大哥,别为小弟处置那些粮草兵!”李典咳嗽了一声。

    李整说不出话来,只得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叹气道:“典,你有大才,比为兄可要高上许多!为兄一直在想,若是为兄不幸战死,你便可以……唉!如今你却受了伤……”

    张机插话道:“李大人多虑,典将军的伤并不重。”

    “不重?”李整这才把目光转向搀扶他的张机。

    张机拱手道:“李典将军看似很重,实则倒没伤到哪处,只要好好调养,不出七日,定然全愈。”

    “兄长,典的伤并不重,可否不要处置那些粮草兵。”李典理智地看向李整。

    李整沉吟半晌,始终也不开口说话。

    张机突然道:“仲景愿意留在军中,为受伤的士兵医治!以减轻那些粮草兵所犯下的过错!”

    “那好罢,下官可以免去他们一死。”李整听罢,吩咐了陈留县兵,“把这些家伙拖出去重打五十,以示惩戒!”

    “是!”陈留县兵领命。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见那九名粮草兵们顺从地被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