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域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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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廷狱记忆

    “陈汤!”

    陈汤的吟诵被一声呼喝声打断。他停止吟诵,眯缝着眼睛,逆着光线,朝牢房外打量。

    “陈汤!仇大人来了,你还磨蹭啥呀?赶紧的,站起来!”薄信喊道。

    “快站起来!”几个狱卒也随声附和。

    陈汤来到栅栏前,拱拱手,故作惊讶地和仇余招呼道:“哟,不知仇大人到此,有失远迎!”

    张勃去世后,仇余对陈汤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谓是前恭后倨。有一次,仇余让薄信暗示陈汤,赶紧拿钱。陈汤不仅拒绝,还口出狂言说:“我陈汤虽说是朝廷的犯人,但我对天子忠心不二。你等公开索贿,鱼肉我们,你们就是大汉的叛逆贼子!只要我陈汤能够走出牢房,我一定要向天子奏报,严惩你们!”

    薄信将陈汤这番话汇报给仇余。仇余气急败坏。他在廷狱任职,从主簿到长史,也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犯人威胁狱吏的事情。

    仇余亲自提审陈汤,打算挫挫陈汤的锐气。

    “陈汤,你知罪吗?”仇余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陈汤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的罪已经在大理寺审过了!”陈汤的话暗含讥讽,仇余也是个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来陈汤的画外音。

    仇余故作惊叹状,说:“哟呵,陈大人还瞧不起我们这个小小的廷狱啊?!可是,你陈汤陈大人知不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啊?”

    陈汤不软不硬地回答说:“难道你廷狱是大汉朝的化外之地吗?”

    “听说你要告我?”仇余转移话题,装作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们贪赃枉法,公开索贿,虐待犯人,难道不应该告你吗?”陈汤也不示弱。

    仇余轻蔑地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质问陈汤:“就凭你?穿着一身囚衣?你长翅膀飞出去,还是打洞钻出去啊?”

    陈汤反问道:“难道一日为囚犯,终身当囚犯?就算是一堆死灰,也有复燃的时候!”

    仇余哈哈大笑,转头对站立一旁的薄信道:“薄信,陈大人说他可以死灰复燃!你怎么看?”

    薄信脸上似笑非笑。他看着陈汤,阴阴地说道:“你就算死灰复燃,仇大人一泡尿也要把你浇熄!”

    仇余今天对下属说是例行巡察,其实,他的本意是想看看关押在”廷狱”里的某些重点犯人。仇余毕竟和长安城里的官场联系频繁,和下属的境界差了不止多少条街。但他还是没有料到汉宣帝刘询这么年轻就驾崩了。新天子继位后,关在廷狱的这些人,有一部分肯定会复出,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大官权臣。如果自己不小心把某些人得罪狠了,以后保不定自己就会有得小鞋穿。他想借巡察的机会给可能获得大赦的犯人透透消息,达到笼络的目的,也好为自己今后安排好退路。

    现在新天子登基了,按照汉朝的惯例,一定会大赦

    天下。前几天,仇余在长安和几个同僚聚会,有人说,新天子崇尚儒学,宅心仁厚,这次大赦除了谋反罪,其它罪犯可能都会赦免。仇余主管的廷狱,和其它监狱不一样,都是有点本事的人,最起码也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如果被大赦,很有可能起复再用。仇余从长安回到石砭峪中的廷狱之后,让主簿薄信将全部卷宗搬到办公室,一卷卷展开,仔仔细细地查阅,将可能起复留用的犯人一一勾出。他要趁天子大赦的诏书还没有下达,赶紧做做怀柔工作,免得日后来不及处理而惹祸上身。

    对于陈汤假意的欢迎辞令,仇余没有将反感显露在脸上,而是强压下心里的不快,朝陈汤拱拱手,语气真诚地回应道:“陈先生,近来可安好?”

    仇余的态度反倒令陈汤有点失措。陈汤有点狐疑地打量着仇余,又看看薄信,说:“仇大人,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我陈某人最近没犯事呀!”

    薄信插话道:“陈先生,你这是怎么啦?仇大人这是来慰问你,来关心你。你别不识抬举!”薄信虽然知道仇余的心思,但他在犯人面前,狐假虎威已经成了习惯,其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一下子难以转过弯来。

    陈汤笑了笑,说:“本人一介囚徒,身无分文,更是无权无势,怎么能劳动仇大人的大驾,来关心陈某一堆死灰一样的人呢?仇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仇余见陈汤还对之前的审问心存芥蒂,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他反倒释然了许多。毕竟仇余比陈汤年长十多岁,在官场有过多年历练,为人处世要圆滑许多。他索性将自己要说的话开诚布公地对陈汤道:“陈先生,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大事。皇上驾崩了!新天子已经登基临朝了!”

    陈汤的反应和张庆大同小异。他愣了一下神,急急地问道:“是太子吗?”

    “当然是太子!”

    陈汤又问:“仍是嫡长皇太子继位?”

    仇余笑而不语。

    陈汤又问:“是已故许皇后所生的皇太子?”陈汤不敢提到刘奭的名讳,又委婉地换了一个问题,想再次确认。

    仇余点点头,不疾不徐地说:“本官听说新天子倡导儒学,心胸豁达,良善怀柔。决心以仁孝治理天下。天下儒家子弟无不奔走相告。本官当年曾收到过富平侯的私信,富平侯对先生的才学那是称赞有加。说你‘经、史、子、集’无一不精。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饱学之士!新天子登基,正是用人的大好时候,先生难道还愁没有用武之地?!”

    陈汤听到新天子登基,心里马上想到了大赦的事。尤其新天子还是性格宽仁的刘奭,自己出狱指日可待。可是,转念想到自己是因为“不孝”之罪入狱的,按照惯例,此罪不再赦免之列。想到自己还有三年多的刑期,陈汤

    不由地沮丧起来。

    想到自己急功近利的做法,陈汤心里还是十分低懊悔。

    陈汤打小就生长在一个官宦人家。小时候的生活虽说算不上锦衣玉食,倒也是衣食无忧。他的祖父曾做过六品的中郎将,只是后来因言获罪,得罪了当朝天子,被削职为民。家道由此中落。父亲受祖父的影响,一生不得志,曾在本县做过县尉。祖父获罪之后,被发往朔方军中戍边。朔方离兖州几千里,父亲陈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陈汤为庶出。祖父去世后,陈汤母子为正房不容,被赶出家门。当时陈汤已有十五岁。由于他一直跟随本县名儒王子道先生求学,不谙农事,心中只想着“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突然间被逐出家门,一下子就懵了。他不能适应从天下直接掉落到地下的人生变化。每天嗟叹生活的不易,或者是挎着自己心爱的宝剑,四处游走。蹭吃蹭喝,有钱就滥赌。遇到有点眼缘的人,就大谈建功立业的理想。但凡他认识的人,几乎都把他看成一个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眼高手低的混混。

    一个初冬的清晨,陈庄街市上,人迹稀少,街道两边的店铺大都没有开门。只有售卖开水的张家水房门口,散漫地冒出温暖的水汽。

    离水房不远的街面上,走来一个男人。他身穿一件长袍,长袍上缀满了好多个深浅不一的补丁。在他的腰间捆扎着一根麻布绳。麻布绳上别着一柄木壳剑鞘的青铜短剑。他发髻松散,满面菜色,胡须拉杂。他低垂着头,嘴唇紧闭,眉头深锁。他左手扶着宝剑,尽力保持着自己行走步态的从容。无奈,长途跋涉的辛劳,加上三天两夜粒米未进,使得他的步履显得有些沉重。

    这个人就是陈汤。

    两个多月前,他告别母亲,离开陈庄,前往颍川郡,打算投奔一个远房表舅。母亲听说自己的这个表弟在颍川郡担任长史,就叫陈汤前去投奔,看能不能寻个晋升的机会。

    陈汤兴冲冲赶往颍川,州衙的人却说表舅调任冀州。陈汤又赶往冀州。到了冀州,州衙里的人说,表舅因罪被朝廷贬到北地军前效力。陈汤心里指望的靠山崩塌,手中有限的几个盘缠告罄,只得怏怏回返。离开家时,还是夏末初秋天气,现在却是天寒地冻的气候。陈汤一路上忍饥挨饿,受累受冻。不是一个好心老汉送他一件旧袍,恐怕就冻死在路上。他晓行夜宿,要着饭才回到老家陈庄。

    陈汤看到水房,把持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由得紧走几步,来到水房前。

    开水房掌柜张老三,正佝偻着背,在灶房里忙碌。他的儿子张胜,只有七岁,很懂事地坐在灶台前,双手费力地推动羊皮囊的风箱,帮父亲烧火。张胜的母亲在生张胜时,难产而死。父亲和张胜两人相依

    为命,靠着院子里的一口水井卖冷热水为生。灶台前的案板上摆了一溜十几个铜壶或陶壶,张老三要尽快将这些水壶灌满,赶在客户家里人起床前给人家送去。

    陈汤倚门而立,朝灶台前忙碌的张老三喊了一声:“三哥!”

    张老三回头,看到了陈汤,惊讶地道:“哎呀,是陈公子,这么多天不见你,你上哪去了?”

    张老三从来没歧视过陈汤。他总是对陈汤说:“陈公子,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就不是一个人下人,总有一天,你会走出陈庄,去干一番大事业的!”

    这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陈汤,他还找人打听过。见到陈汤落魄的样子,他十分地吃惊。

    陈汤没有回应张老三的问话,而是着急忙慌地说:“快,叫张胜给我倒一碗开水。我又饿又渴!”

    杜勋闻言,没等父亲吩咐,赶紧停下手中的风箱,端了一个褐色的陶碗,在开水锅里舀了半碗水,递给陈汤,说:“干爹,给!”

    陈汤接过陶碗,一边努嘴吹着碗里的热水,一边小口地啜饮。

    张老三吩咐儿子张胜道:“快去,给你干爹拿块麦饼去!”

    张老三转头又对陈汤说:“麦饼还是昨晚剩下的,陈公子不要嫌弃!”

    陈汤眼巴巴望着张胜的背影,嘴里客气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跟我客气啥呀!”

    陈汤毫不客气地接过张胜拿来的麦饼,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麦饼在陈汤的口腔里经过咀嚼后,通过味蕾传导到他的神经中枢,香甜的味道让陈汤感到满足和陶醉。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食物,饥饿使得他的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恨不得长出一只手来,把能抓到的东西都变成食物,攫取到胃里。他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食物带来的快感。

    张老三见到陈汤这么狼狈,又问道:“公子这是从哪里来呀?怎么这个样子?”

    陈汤把掌心里的麦饼碎屑倒进嘴里,这才回答说:“从冀州回来。找我表舅没找到。”

    张老三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冀州离陈庄到底有多远。外地在他眼里都是很远很远的距离。他说:“这一来一回的,路程不近吧?”

    “本来听说我表舅在颍川郡,等我赶到颍川郡,人家奉调到冀州去了。我又赶到冀州。州衙里的人又说他调到北地戍边去了!”

    “啊呀,那也是太不赶巧了!”

    “就是啊,本想在表舅身边谋个一官半职,谁知道时运不济呀!”

    张老三一边忙乎,一边劝说道:“陈公子,你是干大事的人,可不能泄气!按我的意思,你干脆到长安去!你识文断字,武艺又好,还怕朝廷不用你啊?”

    陈汤凄然一笑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现在的朝廷,你要是没个关系举荐,纵然你有三头六臂,浑身都是本事,也难得谋个一官半职。”

    张老三说:

    “理是这么个理,也不是这么个理。我可听说,现在的天子呀,是个爱惜天下英才的主。你陈公子的才能不会埋没的!”

    陈汤听了张老三的话,心里还是比较受用的。他嘴上谦虚道:“只有你老三总说我有才!旁人就没人说嘛!”

    张老三正色道:“旁的人那都是些啥人嘛!陈公子,总有一天,他们都要趴在你的脚跟前,你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的!”张老三将水壶在一辆独轮推车上一一摆好,将车把手上的绳子挂在脖子上,准备推车出发。临走前,他说:“陈公子,你再喝点水,我要去送水了。迟到了不好的!”

    陈汤说:“三哥,你忙你的吧!我再喝几口水,就走啦!”

    张老三说:“别急着走嘛!你要没事,就等我一阵,回来给你煮麦粥。吃了粥再走!”

    陈汤问:“您不用管我!您忙吧,我还要回去看望母亲!”

    张老三对儿子张胜说:“儿子,先把麦子下锅,把粥给你干爹煮上!我一会就回来了!”

    陈汤曾救过张胜的性命。

    张胜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坐在自家门口的街道上玩耍。一匹受惊的马,突然挣脱主人手中的缰绳,朝着张胜玩耍的方向狂奔而来。赶巧,陈汤输光了手中的钱,从赌场里出来,迎面看到一匹惊马奔向张胜。张胜听到远处大人们的呼喊,懵懵然站起身,却吓得不知道移步。而张老三正在灶房忙碌,根本不知道外边的儿子正在面临一场生死考验。

    在惊马后面追赶的一群人有的喊:“快躲开!”

    有的喊:“抓住它!”

    陈汤的位置正好在张胜和惊马之间,眼见张胜有危险,他来不及去抱张胜,更来不及多想,他本来昏昏沉沉的头脑突然被眼前的情形惊醒。只见陈汤,迎着惊马小跑几步,迎面精准地抓住马头上的辔头,身形扭转,整个身体后仰,双脚后跟死死地蹬在路面上。惊马在陈汤的控制下,不甘心地又甩头,又扬蹄,到底也没有能甩掉陈汤。惊马拖带着陈汤,一直挣扎到了张胜的跟前,这才打着响鼻,口吐白沫,停了下来。

    张老三在大家的呼喝声中,从水房里跑了出来,正好看到了陈汤控制着惊马停在儿子张胜的跟前。他抢步上前,从地上抱起吓傻了的儿子。张胜在父亲的怀中哭出声来。

    惊马的主人也赶到了。几个人喘着粗气,连吓带累,脸色白惨惨地。主人双手撑在膝盖上,嘴里断断续续地感激道:“壮、壮士,多、多亏了你!差、差点出、出了人命!”

    等大家看清是陈汤,场面突然有些尴尬。有人脱口而出,说:“怎么是你?”

    因为在街坊邻居的眼中,陈汤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陈汤的右手手掌因为用力过猛,被蹭掉了一大块皮,正钻心地疼。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忍住

    疼,回答说:“哦,我刚出来,看到了马受惊,我就……嘿嘿!”

    张老三亲眼见到了陈汤把儿子张胜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不顾旁人的议论,抱着儿子扑通跪在陈汤面前:“恩人啦!恩人在上,请受我们父子一拜!”

    慌得陈汤赶紧扶起张老三,说:“举手之劳,你何必如此多礼!”

    陈汤伸手搀扶张老三,暴露了手掌上的伤口。张老三说:“恩人,你受伤了,赶紧到屋里,我来给你敷点药。”

    当天晚上,张老三带着儿子张胜,肩扛着一袋麦子,拎着两条干肉,一壶酒,来看陈汤。

    陈汤刚刚和母亲吃完晚饭,见到张老三,陈汤母亲有些意外。她问道:“请问您找谁呀?”

    张老三客客气气地说:“夫人,我和小儿专门来看您来啦!”

    陈汤母亲问:“请问您是?”

    陈汤在里屋听到说话声,掀帘出门。他见是张老三,赶紧对母亲介绍道:“娘,他是镇上开水房的张老三。”

    陈汤母亲不知道张老三的光临有啥事。但还是客气地欢迎道:“哦!快请进屋!阿哥,快给客人倒水!”陈汤母亲叫着陈汤的乳名吩咐道。

    张老三点头躬身进到屋里。屋里没有掌灯,黑黢黢啥也看不清。张老三有点不适应,站在门里不知往哪里挪步。

    陈汤母亲赶紧吩咐道:“阿哥,快掌灯吧!客人都看不清了!”

    张老三赶紧阻拦道:“不用,不用,看得清,看得清。掌灯干啥,费油!”

    张老三将带来的礼物一一放到炕上的桌子上,说:“我带了两条干肉,一袋麦子,还有一壶酒,是我们父子俩孝敬夫人的!”

    陈汤母亲说:“这是怎么个讲究?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平白收您这么大的礼?”

    张老三坐在炕沿上,说:“夫人,您生了一个好儿子!今天要不是陈公子,我儿子的小命可就没了!”

    陈汤的母亲转头问陈汤道:“阿哥,这怎么回事?没听你说呀!”

    陈汤母亲自从搬出家门之后,为儿子陈汤不知操了多少心。她每天忙于生计,很少与外面的世界打交道。偶尔有客人透露一点有关陈汤的消息,基本上都是负面的。今天突然见到张老三带着礼物登门致谢。她还有点不相信。

    陈汤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多大点事!就是一匹马受惊了,差点踩着了张老三的儿子。我正好路过,把惊马拦下来了!”

    张老三说:“哪里是公子说得这么轻巧!夫人,您不知道,惊马冲过来的时候,我的儿子正在街面上,那条街道那么窄,冲过来就肯定会踩上我儿子!踩上了就不好说了!我现在都不敢想!一想到后果,我就心跳得慌!”张老三说着,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心口。

    张老三见陈汤母亲好像还有点不信,又说道:“陈公子为了拉住惊马,右手掌都磨掉

    了好大一块皮,流了好多血!还是我给他敷的药!”

    陈汤母亲这才真正相信。她说:“我说你回家手上包着一块布。问你,你还说是练剑练的!这么大的事,你回家也不说一声!真有你的!”

    张老三拉过张胜,对陈汤说:“陈公子,我不管人家怎么议论你!你救了我的儿子的性命,这个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儿子,来,跪下,喊干爹!”

    张胜听话地扑通跪下,仰脸对陈汤嫩生生地喊道:“干爹!”

    陈汤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自己还没有成婚就有人喊自己“爹”他一时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张老三可不管,又让儿子张胜转向陈汤母亲,说:“叫奶奶!”

    张胜听话地喊了一声“奶奶”。

    陈汤母亲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毕竟,对于陈汤母亲来说,这是儿子所做的一件好事。也许因为这件事,儿子陈汤有了这点亲情的羁绊,他那颗散漫、贪玩、不负责的心能有所收敛。

    陈汤母亲见张胜还跪在地上,就吩咐陈汤说:“快把孩子扶起来!来来,到奶奶这里来。”

    陈汤把张胜从地上抱起来,送到母亲的膝盖上。借着屋里昏暗的光线,陈汤母亲仔细端详小张胜。只见张胜五官端正,发质绵密,前额开阔,双目明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由地说道:“这孩子长相好啊!以后肯定有出息!上学了吧?”

    张老三说:“刚送到私塾开蒙!”

    陈汤母亲说:“嗯,要读书!读书才有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