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死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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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一钱难倒英雄汉

    这场大火把林海峰给彻底烧迷茫了,自己在为什么样的政府卖命啊!几万黎庶一晚上就变成了焦炭,他真想撂挑子远去他方,可又能去哪里呢?现在可是为国而战!为民族存亡而战!他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得不到开导,他已是痛苦不堪了,加上先前带伤冲进火海救人,吸入浓烟,肺部缺氧,导致脑部也暂时的缺氧,不利于伤口的恢复,以后受尽了头痛的折磨。

    百万荣华,一刹化为灰烬;无限欢笑,转眼变成凄凉。林海峰眺望着还在冒烟的废墟,心如刀绞,伤兵营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这些带伤的中高级军官全被转到了幸免于难的长沙教会医院进行医治。一旁的令家河看到林海峰痛苦的神情,说道:“团座,吉特派员去见委座去了,她不在,要不我陪您出去散散心?”

    黯然神伤的林海峰正有此意,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们换身便装吧。”

    “为啥要穿便装呀?”

    “穿着军装我无颜面对长沙城的父老。”

    令家河知道林海峰的意思,点了点头,急忙返回病房翻出了两身长衫,二人换好装,林海峰摸了一下脑袋上包扎伤口的绷带,就要用手撕开,令家河一见,急忙又翻出一顶礼帽来给林海峰戴上,一下把绷带给遮住了,这下没人能看见他头上的伤了。

    正在这时,张中明和小五子闯了进来,看着两人的打扮说道:“团座,你真像个教书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林海峰道:“出去转转,散散心。”

    “我们也去。”

    “对!俺们也去!”

    “想去,还不去换衣服?”

    林海峰几天来不说不笑,一脸的严肃,两人不知道林海峰为什么要让换衣服,又不敢问,连忙也去换好了衣服,张中明穿的是西服,小五子穿的是对襟便装。四人偷偷绕过警卫一班的岗哨,从后墙翻出了教会医院,顺着北正街往南无目的的乱走。

    此时,湖南省政府刚组织成立了长沙市火灾临时救济委员会(救济委),善后救灾的工作方有序展开,比对长沙火灾进行善后赈济的抗战演剧队迟了近一周时间。四人走在街道上,发现长沙大火善后突击工作队正展开清理废墟、救护伤残、开设粥场、发放赈灾款等赈济工作。

    “哈哈哈……”一声大笑声传来,四人闻声看了过去。

    “团座,他……”

    “你看我们穿的什么?不许叫团座!叫大哥!”

    张中明一听急忙改口:“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疯了,他家酱园店铺都烧得精光了,人家哭,他却笑?”

    “走!过去看看。”

    林海峰说着迈步就走了过去,只听那酱园老板笑道:“这个放火司令哟,他的焦土政策才是完善哩!全大该(街)都烧光了,不过,不要紧,还剩下两口缸,我还能搞起

    来!”

    “老表,好样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家园会重新建设起来的!”林海峰不由脱口道。

    “是哩!不放弃,一年不行,三年准行!”酱园老板笑道。

    “老乡,这是你的赈款。”一个年轻人双手递给了酱园老板五元钱。大街上,只要是回城的市民,经过登记后,不分男女老幼每人给五元,以从焦土再重建家园。

    “好嘞,有这五元钱,我今天就能开张了。”酱园老板接过钱笑道。

    “老乡,这是你的。”一双手捧着五元钱递到了林海峰面前。

    林海峰回过神来,一看也是个年轻人,他刚和酱园老板说话,被认为也是市民了。他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不,把钱留给最需要的人吧。”说着一看张中明他们三人手里都接到了五元钱,他对小伙子歉意地笑着,一下一下的从三人手中拽过了钱,毕恭毕敬地递到了小伙子手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三个兄弟不懂事。”

    林海峰一系列的动作和道歉一下把年轻人给搞懵了:“你……你们……”

    “怎么回事?”很快就走过来了两个穿西装的人,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岁左右,那三十岁左右的人问道。

    “队长,给他们赈款他们不要。”年轻人说道。

    “队长?”林海峰微微一愕。

    “哦,鄙人,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抗战演剧八队队长刘斐章。”三十岁左右的人自我介绍道,说着一指旁边四十岁左右的人,“这位是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第五处处长、大名鼎鼎的戏曲作家田寿昌先生。”

    “幸会幸会。”林海峰根本不知两人是谁,客气的一抱拳,“请问这抗战演剧队是干啥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哦,这是三个月前在武昌组建的,以演剧方式进行抗日宣传的文艺团体,全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抗敌演剧队,领导组织是中国共产党。”刘斐章说道。

    “阁下是共产党?”林海峰不由一惊,一旁的令家河双手一下摸向了腰间,被林海峰一伸手给按住了。张中明和小五子这才明白令家河为什么不伦不类的穿着长衫了,原来这样可以藏短枪呀。

    林海峰和令家河的动作岂能逃过刘斐章的双眼,他笑了笑说道:“我是共产党。看样子四位也不是市民,请问先生是军统?中统?还是?”

    林海峰最反感的就是特务,一听就不由气来:“在下四人不是什么狗特务!只是小老百姓而已。”

    是个人谁都能看出林海峰对特务有多厌恶了,一旁的田寿昌笑道:“你好,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田汉,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姓林,名字早忘。”林海峰说道。

    田汉说道:“林先生气度不凡,看你们四人应该是军人吧,林先生头上可是有伤?”

    “田先生走眼了,我们不是军人,是来长

    沙做小买卖的,头上的这点伤是大火那天晚上不小心撞得……撞得。”

    “不对,他们三位是林先生的跟随吧,头上明显是长时间戴军帽留下的印痕,你们肯定是军人。”田汉说道。

    “对不起,我们四人还有事,告辞!”林海峰说着一抱拳,往前就走,张中明三人紧跟其后,疾步快走。

    “顺着这条街道往南八百米处,向右一拐,我们演剧队的队员正在上演《壮丁》和《生死关头》,林先生可以过去看看。”这人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呢?刘斐章想着急忙冲着四人的背影大声说道。

    “知道了!有时间我们会看的!”林海峰头也没回的说道,越走越快。

    “团座,那姓刘的共产党为啥让我们去看戏?”令家河紧追了两步小声问道。

    “记住了,有人的地方,别叫老子团座!”

    “是!记住了!”令家河急忙保证。

    “是啊,哥,他为什么要俺们去看戏呢?”小五子忍不住也问道。

    “没看出来吗?他把我们当逃兵了!”

    “啥?逃兵?娘的!”小五子说着就要掉头。

    “回来!干什么去?”

    “俺找他理论去!”

    “理论个屁!要惹事,就给老子滚回去!”

    “俺不去还不行吗?”小五子说着也追了两步,“走这么快,这是要干啥去?”

    “看戏!”

    “真去看呀?”

    “反正无事可做,看看也好。”

    四人走到刘斐章所说的地方后,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抗战演剧第八队的队员们正在废墟边的广场上上演着话剧《生死关头》,其目的除了动员民众抗战外,也包含募集钱物以精神和物质的方式来表达对受火灾的长沙百姓的深深关切。

    此时的中国,战争的威胁已唤醒了戏剧家们的良知,坚定了他们为民族、为国家从事抗战戏剧创作的理念。在民族危亡面前,戏剧工作者的民族意识和民族情感空前高涨,尽管条件极其艰苦,但被时代和环境净化了的心灵,促使他们放弃大城市的生活,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街头、工厂、农村、军营甚至战斗的前线,用戏剧的武器为民族存亡而战。

    “先生,请为长沙老百姓出一份力吧。”

    原本正在看演出的林海峰,耳畔传来略显怯生生的声音。这声音……很陌生。林海峰不疾不徐的转身,一回头便瞥见一个姑娘,稚嫩的面容,那双晶亮的眼眸,仿佛澄净的可以一眼看到底,不掺杂有任何杂质,衣着也不似时髦,简简单单,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凌劲儿。

    “好,好好。”

    林海峰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一下僵住了,双眼一扫看向了张中明、小五子和令家河三人。

    “哥,出来的急,忘带钱了。”小五子说着就把头给低下了。

    “我……我……我也没带。”张中明说着直挠后脑勺。

    “团……”令家

    河刚要叫团座,一下想起林海峰在路上安顿他们的话,“大哥,我们所有的钱,三天前您已让我全捐了,现在一个子都没了。”

    林海峰一听窘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演出的人一个个都在掏腰包,自己这四个大男人却引来了众多的目光,真是一钱难倒英雄汉啊!

    还好这时有一个不掏钱的家伙把所有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一个身穿土布粗衣、后背上背着把大刀片子的粗壮汉子对他面前募捐的一个小姑娘吼道:“老子给你说了,没钱!”

    “捐物也行。”募捐的小姑娘说道。

    “捐物?要老子这把大刀吗?”粗壮汉子怒道。

    “也行。”

    “哟呵!给你你敢要么?”

    募捐的小姑娘不应声了,林海峰看不惯的就是持强凌弱,挤了过来,喝道:“老子敢要!留在你手里也是废物一件,捐给打鬼子的部队,还能砍小鬼子几个脑袋!”

    “谁的裤裆没……没……”粗壮大汉刚要骂下去,一看威风凛凛的林海峰怒目而视,吓得把后面的脏话给咽回去了,“你……你谁呀?”

    “别管老子是谁,留刀走人!”

    “你……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愿闻其详!”

    粗壮汉子一伸大拇指就自夸:“老子是大名鼎鼎的第74军302团团长的警卫员凌嘉和!这把大刀可是我们团座的宝贝,鬼冢义淳那小鬼子就是被老子用这把大刀给砍了的!厉害吧?”

    林海峰不觉哑然失笑:“呵呵,那你们团座叫啥?”

    “我们团座叫……,哎,打听这么细干什么?想对我们团座不利么?”

    “娘的!真是晦气!李逵又遇李鬼了。”林海峰摇了摇头,一拍挤到身旁的令家河的肩头,“你几时变那样子了?小子,叫你到处胡吹,这下吹出问题来了吧?”

    “我……我……”令家河不知说什么好了,干脆往前又一挤,双手掐腰,怒目而视粗壮汉子道:“小子!你叫啥?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凌嘉和!咋了?”

    “老子揍死你个假冒的!”令家河骂着,卷起长衫衣袖就要动手。

    “别动!你以为老子干警卫的都是吃干饭的?”粗壮汉子趁令家河卷袖子时从从外衣里面拔出了别在腰带上的驳壳枪来,指着令家河的脑袋得意地说道,惊得周围的人向后就退。

    林海峰四人站着没动,令家河冷笑道:“小子,开过枪没有?保险都没打开呢!”

    “保险?什么保险?老子这把枪一搂火就响!”

    “那你搂搂试试?”令家河轻蔑地说道。

    “你……你……你逼我的。”

    粗壮汉子迟疑的说着,双眼一闭就扣扳机,只听令家河一声“真敢开枪!”他马上就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剧痛,接着下颌一痛,他已是满口鲜血、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了。再等

    他坐起来睁开双眼看时,驳壳枪已被令家河给拆零扔在地上了。

    “你……你……你狗日的为啥打人?”粗壮汉子被令家河一招就推在了下颌而不能动了,嘴角流着鲜血,坐在地上,手指着令家河骂道。

    “你坏人家第74军的名誉,不挨打才怪呢!”随着田汉的话音,他和刘斐章快步走了过来。

    “我怎么坏第74军的名声了?”粗壮汉子仍旧坐在地上不服气地说道。

    田汉说道:“十天来,我们长沙各界看得很清楚,第74军官兵纪律严明,没有出现一个士兵哄抢市民物资的情况,相反,74军的各级官兵一改往日在战场上的勇猛,一个个变成了充满慈爱之心的活菩萨,扶老携幼、救死扶伤,已赢得了我们长沙人的一片赞誉之声。你冒名耍混,不是坏人家的名誉是什么?”

    “我……我没有,我就叫凌嘉和,不信你去大街上问去。”粗壮汉子说道。

    田汉摇了摇头,一转身对令家河说道:“伢子,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粗俗!”

    林海峰心想,好么,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这人怎么这样?

    只见田汉接着对令家河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才是那个砍了敌酋鬼冢人头的令家河吧。”

    “我……我……”令家河不知怎么回答了,承认不是,不承认又不是,只把目光看向了林海峰。

    “我早说过,你们是军人,您是他们的长官吧。”田汉看着林海峰说道。

    林海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是不是军人呢?还是不是他们的长官呢?”田汉道。

    “都不是。”林海峰的回答有气无力。

    “林团长,您还认识我吗?”一个记者模样的女人走过来说道。

    “你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林海峰皱眉苦想着,最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13号早晨,林长官从火窟里抢救出来了一个小女孩,我就是那个抓拍的记者呀!”女记者比划的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来,从里面翻出了三张递给了林海峰,三张照片中一身戎装的林海峰那包扎在头上绷带和脸颊已被烟火熏成了黑色,两张是抱着一个小女孩正从熊熊大火中往外跑,另一张是抱着小女孩跑出火海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张照片可以留给我做个纪念吗?”林海峰右手举着那张抱着小女孩跑出火海后站在外面露出笑容的照片说道。

    “可以。”

    “这孩子还好吗?”林海峰问道,当时救她的时候,要不是这孩子的父母在全身着火时把她推到了一边,恐怕也遭难了。

    “她已被政府收容部门收养了,现在很好。”女记者说道。

    田汉踮着脚尖看着林海峰手里的三张照片问女记者道:“小张啊,这么好的素材,怎么没发稿?”

    “哦,田

    处长,我们是准备发稿的,那天下午排版的时候,一个军统局姓吉的女长官过来说林团长已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说为了林团长的安全不让我们报社发。”

    “原来是这样啊!”田汉说道。

    “有些时候必定是要做无名英雄的嘛!我们新华社的稿件恐怕还会给林团长造成麻烦的,还是不发的好啊!”随着一声声的浙江口音,走过来了一队人。

    “周副部长好!周副部长好……”周围的人纷纷对走在最前面穿着中山装、带着江浙口音的人问好。

    “大家好嘛!”

    “林长官,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林海峰定睛一看和他打招呼的人原来是在哔叽街的那个共党老张,他连忙把那张他视为最珍贵的照片装在口袋里,然后把剩下的两张递还给女记者,然后和老张握了一下手道:“你好!老张。”

    老张没有寒暄,而是向他介绍走到面前的人:“这是我党周副主席!现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

    这个政治部林海峰倒是知道的,陈诚是正部长,周恩来是副部长,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长沙废墟上见识到中国共产党首脑人物的风采,急忙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周长官好!”

    “林团长好!我们共产党人不兴叫长官,叫我同志就可以了。”

    “同志?”

    “是啊,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把日本人坚决赶出去!志同道合嘛,就是同志嘛。”

    “这个卑职还是叫不出口,叫您周先生可好?”林海峰小心翼翼地问道。

    “随你的便嘛。我看林团长气色不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周先生,我心里堵得慌。”林海峰看着一片废墟的长沙城说道。

    周恩来一下明白林海峰为什么心烦了,笑了笑说道:“林团长的心结在这把火上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呐!我们国家贫穷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呀!人民生命受到了损失这是不应该的呀!这笔账要记在日本法西斯头上啊!所以,我们必须把日本强盗赶出去!不能再让长沙的悲剧重演!”

    林海峰点了点头,问道:“周先生,您说他们烧了长沙能影响鬼子的进攻吗?”

    周恩来想了想,说道:“有害也必有一利!要是纵观全局,这是有利的。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岛国,没有长沙物资的补给,日本人将陷在长沙周边不能自拔,直至消耗殆尽。打持久战,日本人必败无疑!”

    “明白了。谢谢周先生。”

    林海峰仿佛看到了曙光,他又和周恩来等人说了一会话,害怕吉岚芸回到医院后不见他们四人寻来就麻烦了,连忙告辞,结果却被田汉和那个粗壮的汉子给拦下来了。

    “林团长等等。”

    “你们不许走!”

    几乎是一起开口,一起说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