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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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利嘴

    “该我了!该我了。”豫章急躁的弯腰扯过纸笔。

    抓着笔拧着眉头,又不知该写什么,侧脸看着武媚娘,眼里露出求助的目光。

    心情大好的媚娘,眯眼看着豫章,却不开口。

    “媚娘姐!”豫章皱着鼻头,软糯糯哀求着。

    媚娘伸手捏着豫章精巧的鼻子,笑道;“大真人要看你此刻的心迹,别人可帮不了你哟!”

    豫章一时有些羞恼,鼓着腮帮,左手竖起弯曲遮在纸上,挡住媚娘的视线,脸贴着笔杆,飞快的写了个字,右手放下笔,拎着纸头,反转了身绕在武媚娘身后,双手捏着纸的上端,把写的豆大的个小字杵在袁天罡眼前。

    却不想,薄薄的宣纸迎着亮光,从反面看去清清楚楚,还是个明字。

    “好了!大真人看清了,我可要收起来。”

    豫章一面折起手里的纸,一面侧脸皱着鼻头嘟着嘴得意的冲武媚娘“哼!”了声。

    李淳风面皮哆嗦使劲的揉着肚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迎着豫章的挑衅的目光,武媚娘愧疚的低垂下了头,纤薄肩头止不住晃动,慌忙抬手捂上笑咧的嘴。

    “殿下要贫道为您解说什么问题?”

    袁天罡手上用力捏着子午诀,语气尽可能平缓的问豫章。

    豫章抬着下颌,得胜后洋洋得意,欢快的说道;“和媚娘姐姐一样,我要问姻缘。”

    袁天罡说道;“一人一命,没有重样。

    殿下今日不经意借了武家小娘的福气,化解了自身厄运。

    无量天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豫章一瞪眼,不依的叫道;“给媚娘姐姐解说,你可说了老大一段话。

    到我这里,你不讲就罢了,明明就是一样的个明字,还张口就说我沾了媚娘姐的便宜。难道是欺负我年纪小。”

    突然抬手捂住嘴,哎哟!说秃噜了,把秘密也说出来也。

    袁天罡不慌不忙,慢悠悠说道;“是明字不假,可惜同字却不同意思。”

    “为什么?!”豫章拽着袁天罡袍袖气鼓鼓的叫着。

    “豫章不得无礼。”李渊出声制止豫章。

    豫章扑到李渊怀里,斜眼瞥着袁天罡,“爷爷,老道士就是看媚娘姐漂亮,好听的话都说给了媚娘姐。”

    李渊哭笑不得,拍着豫章的后背;“你呀,性子也忒急了,坐下等袁真人慢慢给你解说解说,听完了我们再看袁真人说的在不在理。”

    袁天罡淡然一笑,“世间万物都得要讲机缘。

    方才说这两个字不同时就不同意,或许一时难以理解,贫道便换个说法大伙一听就明白。

    家中妇人生了对双生子,模样一模一样,若是这妇人是正房夫人,又是头胎生产,二子中先出生的便是嫡长子,以后顶门立户继承家业,后出生的稍稍晚了一时片刻,也就只是相差这一点时间,便不是嫡长子了。

    血脉模样一般无二的二人,一生下来命运就截然不同。

    这就是机缘,世间同样不同命之事比比皆是。”

    瞧着豫章瞪大了眼听得认真,袁天罡稍稍一顿,把案上武媚娘写的明字的纸摆端正了,接着说道;

    “殿下问姻缘,可知今天让贫道测字,您这是把明字用来测命的第二次?

    解语为,日月流转,花开二春。

    说的是殿下您命里要嫁两次。

    说姻缘,少时夫妻老来伴,这夫妻终归是相携白首最有福气。故此,这算是殿下的厄运。

    好巧不巧,殿下今日借了武家小娘子的明。

    借的好,借的妙,明拆开了是一日一月,殿下问姻缘,自然是一男一女相守不分离。

    殿下心里选了,机缘生,阴阳调和,花开二春的厄运就解了。

    自此,殿下的姻缘和睦圆满再不会生出波折。”

    “哦!”豫章眨着眼想着,在小唐后面我还有个夫君也!啊呦,今天给算没了!哼,便宜小唐了。

    “有道理!袁真人也给朕算算。”

    见袁天罡整理纸笔,李渊哈哈一笑,把武媚娘写字的纸抽了过去,摊开在自己面前,看着袁天罡,笑道;“不麻烦了,朕也借媚娘写的明字用用。”

    “太上皇要贫道解说何事?”袁天罡含笑问着。

    “朕问自己的寿命。”李渊虽然在笑,语声肃然。

    袁天罡瞄了眼李渊,低头看着案子,哑声道;“不可算!”

    “哦,哈哈哈!是算不出还是算出来说不出呢!”说着话李渊扶着案子,脸离袁天罡的脸只有三寸的距离,冷冷的盯着袁天罡的眼睛。

    袁天罡毫不退让盯着李渊。

    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压抑,盯视中的袁天罡突然洒然一笑,“太上皇真的想听!”

    李渊眯了眼重重点着头。

    “太上皇要贫道讲,先要赦贫道无罪。”

    “朕赦你无罪!”

    袁天罡坐直了深吸口气,一面慢慢向外吐着气,一面整袍正冠。

    收拾整齐,整个人斜向李渊,端坐着肃然开口说道;

    “太上皇命早已绝。”

    “啊!”除了李渊本人屋里的人同时惊叫出声。

    袁天罡毫不动容,“帝王有气运扶保,故此不能以常理论之。

    太上皇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却依然福泽深厚。

    去妻则少月,亡子又除日。

    太上皇问寿命,一个明字都丢光了,哪还有寿命可言。

    贫道不敢说,只是因为太上皇借了个明字。”

    说话间袁天罡微微偏头瞥了无媚娘一眼,带得李渊也向武媚娘看去。

    “…….借来的寿命,超出了命定之数,茫茫然一片,就借着一点明光照亮,看不清,也算不出。”

    李渊的眼猛然瞪大,涩声问道:“你说朕命已绝,当在何时?”

    袁天罡神情肃穆,抬起手,手心向内,曲着四指,拇指在四指间飞快的掐算着,停了,皱着眉连着深呼吸数下,重新飞快的掐算。

    再停下来时,闭着眼慢慢吁着气,突然睁开眼,神色肃然肯定的说道;“贞观六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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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风陪着师父立在湖边。

    雨歇时的远山,青幽的如铁疑重,耸立在天地之间,空中有燕雀飞过,拣选枝头稍事停留,抖落翅膀上的水珠,又向远方飞去。

    站在师父身后,正好能看见师父负在身后露在袍袖外的手指尖,止不住在颤抖。

    熟悉师父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风格,对师父今天突兀莽撞的表现,李淳风除了后怕,也颇为不解。

    “师父,外面凉,您昨夜也没休息,还是回屋休息休息。”

    袁天罡胸口不停地起伏,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今日确实行险了,解释三个明字几乎将自己掏空,结果总算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道门实在输不起,计划已经启动,进了庄子才明白前期的准备因判断失误和实际情况差之千里。

    不忍让道门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也不能让道门成了皇家眼里的跳梁小丑,一个笑话。

    只能尽可能抓住眼前的机会,抢在看不出底细的太子殿下回庄子之前,拉拢太子身边有分量的人。

    袁天罡说道;“屋里太憋闷,陪我走会。”

    李淳风走在师父边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父给太上皇解卦,说的话太凶险了,您就不担心出错?惹怒了太上皇。”

    袁天罡露齿一笑,轻轻摇着头,“为师解三个明字,唯独太上皇这个最轻松!

    淳风还是太在意外物,被太上皇的名头吓的不轻吧?”

    “哦!可是您解的前面两个字,言语模糊,没有具体明确点明何人何时何物,太上皇可被您明明白白说出了死期!”

    和李淳风边散步边说着话,袁天罡不由自主抽搐的肢体逐渐平复下来,过后了说后话轻松,其实当时自己也是豁出去了,浑然忘我,竟然心如止水。

    出了望南阁,心劲松懈,脚软的抬不起来,只好负手望山装深沉。

    退位的皇帝也还是皇帝呀!口出成宪,诛杀个口出妄言的道士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抖抖袍袖,把双手都遮在了袍袖里,袁天罡含笑说道;“太上皇高坐人间高处,一言一行皆有迹可循,何况以往关乎太上皇发生过的事道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也就是今天记不起来具体是哪天了,这才只说是贞观六年七月。

    贞观六年七月,太子带着张瑶娘已经西行,少了张瑶娘约束,大热天太上皇贪吃冷食伤了肠胃,一时间清白痢下,差点就宾天,可是把临时在皇庄主事的皇后娘娘折腾坏了,从哪以后皇后娘娘学着张瑶娘的办法,把太上皇吃喝管得严,太上皇再没有生过大病。

    武德初始到现在,御医给太上皇诊疗的医案我每份都看过,要说太上皇没离开太极宫,呵呵!真就可能早就仙去喽。

    深宫凄冷,人老心衰,还好酒贪欢,一条腿已踏进黄土。

    哼哼,御医就敢写些阳虚,瘀寒、血脉不畅的医案,个个心如明镜,病根子牵扯皇家隐私,谁个敢直言相告。

    也就是被太子接到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环境好,又有小辈承欢膝前,心境也好;再有个张瑶娘,行事霸道却心怀孝道,管住了他的嘴,饮食起居安排的合适。

    现如今的太上皇这是枯木逢春发新枝,要是你仔细用心观瞧太上皇鬓边,就会发现白发的发根又变黑了。”

    “哦!”李淳风仔细回想,还真的是也,太上皇李渊住进皇庄后,笑脸多了,一年比一年显年轻。越发的佩服师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另两个字又是怎么解出来的?”李淳风追问道。

    袁天罡甩了甩衣袖,眯眼看着李淳风;“淳风,你的潜质如块璞玉,无奈你自己暴殄天物,不愿用脑子多想想。

    为师为武媚娘和豫章殿下解另外两个明字,是为给道门添两份香火情,具体怎么个添法,方才情景淳风亲身经历,看也看见了,听也听的一清二楚,花点心思,自己慢慢琢磨。为师相信你总有开窍的一天。”

    通向山边的小径上,师父袁天罡负手而行,气度雍容。

    身后,李淳风亦步亦趋,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