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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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除得污秽浪未静

    见不是报应到来,杨启邢一颗吊着的心也就放下,看李坪户这般模样,杨启邢抿了抿嘴唇,刚到口中的节哀二字又咽了回去。

    只因他刚好用眼角撇见李得景的“尸体”动了动,胸口还有微微起伏,这厮生命力挺顽强啊!咋地?都给扎成个透心凉了,觉着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叔父,在云他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现下光景可不是做妇人之态的时候,营中乱成这般,看这架势应是有外人袭营,叔父应快快组织人手,将来犯之敌击退。”

    李得景的表兄弟李得名不知何时跑来李坪户身边扶着李坪户摇摇欲坠的身子骨劝道。

    这小白脸,虽无情却也明白事理,知轻重,看得清局势。

    “这位公子!!求求你救救表兄,表兄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公子若救得表兄,倩儿愿给公子一辈子当牛做马也绝无怨言。。”李得景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跪在李得景身旁手忙脚乱的想给李得景止血,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听得李坪户之言,也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杨启邢求救。

    看这情景,杨启邢回想起了自己前世快进手术室时,也是一帮病者家属拉着自己说什么的都有,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可谓在那小小的手术室门外展现得淋漓尽致。

    杨兴无言以对,杨启铃也走到杨启邢身旁素手抓着杨启邢的衣袖也不言语。

    杨启邢心中一叹,虽说医者救人无论善恶,可是这。。。唉。。

    终于开口道:“李员外。。。”

    “大善人哟!!华佗转世哟!!求你救救在云吧!!老妇给你磕头了哟!!大神医啊!!”杨启邢才开口,声音就被一旁一壮妇鬼哭神嚎般的呐喊声给压了下去。

    此妇是李得景四姑,也是为数不多支持李得景成大事的亲眷之一。

    其也是颇无眼界,只看到众人都来求杨启邢救治李得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冲上来扯着个大嗓门给大家表演了出什么叫一声压五岳。

    本来李家众人见得杨启邢开口说话,都已屏气凝神等着杨启邢接下来会如何说?救是不救?

    哪想,杨启邢才脱口而出三字,剩下的声音都被这四姑杀猪似的哭喊声给盖了过去,剩下的话却是一字没听清。

    李坪户气得当场暴起,只见他脚踏七星步,手捏请神决,四方灵气以其为中心汇聚而来,其身后一三头六臂的巨人身影若隐若现,霎时间,一股神圣而威严的气势自李坪户身上散出,四周众人,无人敢直视其身!!

    李坪户大手冲四姑一指,其身后巨人虚影也跟着抬起三手指向那四姑,李坪户与巨人同时开口,庄严而威重的声音瞬间弥漫四野:“兀那妇人,太也聒噪!死!”

    李坪户说完,只见四姑双眼越睁越大,瞳中满是恐惧,刚张口似是要解释什么,可却听得“砰!”的一声炸响,四姑整个身体已是彻底爆开!

    杨启邢心中如此给眼前的场景艺术加工着,然而现实是:

    李坪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搀扶他的李得名,拎起拐杖就朝李得景的四姑打去:“恁也不看刚刚是啥光景!!乱喊乱叫个啥咧!!恁是要做啥?恁是想做啥?!恁是想害死吾儿可是?!!赶紧闭上恁那瓜嘴皮!”

    李坪户年龄毕竟也是古稀之年,这边拐杖刚打下,四姑一个恶狗扑食就躲了开去,再打,四姑再扑,接连几杖都没打着,场面颇为滑稽。

    李坪户见打不着四姑,心中也着急自家儿子,便不理四姑,又跑回到杨启邢身边说到:“杨神医,恁,,你若是愿救我儿,我愿。”

    杨启邢挥手止住了李坪户的声音,我知道你愿意做什么,前世那么多年的医生经验,我也知道天下父母为了救自己孩子会做什么,可是:“李员外,令郎的伤势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无力回天,还请节哀。”

    “可是,人是你杀的,你也该救呀!你杀了人,你不该救人吗??”失去了希望,李坪户双眼通红的看着杨启邢。

    听得这话,杨启铃摸了摸袖中仅剩的三把飞剑,不动声色的靠近了杨启邢几步。

    耿成文却是当做没有听到似的仍在那观察远处的厮杀。

    心想:若是连这七十多的老叟都能伤到你,那我还是趁早送你回杨府呆着吧。

    李坪户也不理几人的小动作,仍在那自顾自的喃喃自语:“老夫中年中举,后考进士连连不中,回乡经营家业,修桥铺路,疫起,老夫散尽家财带着乡人逃难至此,途中,但凡有人来投老夫都给予饭食暖衣,时至今日,老夫自问无愧于任何人!!!”

    李坪户说着火气也起来了,抬起一手直指苍穹,高声怒骂:“贼老天!!何以这般待老夫?!!何以要夺走老夫独子?!!贼老天!!”骂完,竟是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仰面栽倒,再无动静。

    “吾父!!”那李得景躺在李得倩怀中,脑袋却是一直朝着这边,此时见得父亲喷血而倒,一直说不出话来的他竟也喊出了一句阿爸来,随后便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父亲倒在地上的身影再不能发音。

    “在云!你能说话了,你感觉怎么样?你痛不痛?倩儿不怪你了,你说句话呀。。在云?”那李得倩见李得景喊出话来,心中又喜又欢,连连张着红唇呼唤怀中情郎,可情郎却再无声音来回应她。

    这边正在给李坪户抢救的杨启邢抬起头来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躺在李得倩怀中的李得景双眼死死盯着其父身影,胸前再无起伏,已是故去,刚刚那声喊,应是回光返照透支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唉,杨启邢轻轻一叹,这边也停下了给李坪户做心脏复苏的动作,那位姑娘可以假装自己怀中的情郎还活着,可自己身为一名医生,却不能假装自己的病人还活着,他只是不忍看到这位善良的老人就这般在自己眼前故去。

    一只大手在杨启邢肩上轻轻拍了拍,杨启邢回首望去,见是耿成文站在自己身后张着嘴在说着什么,杨启邢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不光是耿成文的声音,就连四周的喊杀声,哭喊声,风声,火声,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四周寂静得可怕!

    娘希匹!!我聋了??

    “当!!”正当杨启邢又惊又慌不知所措时,一声不知从哪传来的钟声瞬间笼罩其耳,钟声很大,他却不觉刺耳,反而感觉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钟声渐渐消逝,四周的嘈杂声复起,哭喊,厮杀,火焰,狂风纷纷涌入耳中,争先恐后的来证明杨启邢没有聋。

    “这附近哪有庙宇?刚刚那钟声真是奇怪。”恢复过来后的杨启邢稳了稳心神,用手将李坪户的双眼轻轻合上后问道。

    “庙宇?钟声?兄长莫非想请和尚来为李员外超度?不过现在和尚可不好找。”杨启铃美目轻眨,似还沉寂在李家父子的逝去中语带伤感的道。

    耿成文倒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他有侠肝义胆是不错,但这不代表他是个玻璃心,其父在朝廷当差时正值贾似道当政,那时的南宋朝廷不可谓不黑暗,耿成文的侠肝义胆也是在那时诞生。

    他抱着刀,皱着眉看向远处隐隐可见正在厮杀的人影说道:“什么钟声寺庙我不知道也没听过,我只知道那些袭营的人要杀过来了,接下来如何行事?”

    那么大的钟声你们能听不见?算了。

    想着,杨启邢望向远处那十几个厮杀正酣的身影和两方身后一大群看热闹的身影,心中冷汗直冒,这就是所谓的袭营吗?

    十几个人在前面打群架几百人扛着木棍在后面看热闹,这战斗力,怪不得自古来纯粹的流民起事都掀不起什么浪花,除非碰上成建制的军卒加入战斗力才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就算是十几个人,也不是自己几人能应付得了的。

    “玲儿,你背着杨兴能跑多远。”这话问得,杨启邢都羞得慌,两个大男人要一个女孩去背一个昏迷的男人,这也没办法,谁叫自家这个脑袋缺跟筋的妹子学什么不好非要苦练轻功?

    但这门手艺,要放在前世,送外卖倒是一绝呀!

    杨启铃绣眉一挑,道:“兴哥儿整日里无肉不欢的,我可抗不动,就算抗得动也走不了多远,而且兄长啊,我们就这样走了那这些李员外的家室怎么办?”

    耿成文也是点头道:“李坪户虽无官职,却能为百姓散尽家财,救得一方黎民,其家室,不该落于贼手。”

    现代人和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代人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而古人讲究很多,正所谓君子一诺轻生死,许多古人是真的会为一个诺言前去赴死。

    不是我说你们两,这要搁在我前世你们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叫啥吗?作死呀你们两,杨启邢干脆把心一横,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说吧,打算怎么个死法?”

    耿成文看着一团乱麻的流民,撇撇嘴道:“其实这帮子人能听我指挥,就算没经过训练,挡住外面那帮乌合之众应不算难事。”

    指挥一帮儿郎冲锋陷阵算是耿成文儿时梦想了,整日里听着父亲吹嘘他年少时在北边怎么怎么英勇,什么破金都啊,抗蒙骑啊,可自打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就已经一直在临安任职。

    殿前司都虞侯,听起来好大的武官,却是一直没机会上战场,他自己平日又野惯了,整日里行侠仗义的都是自己一人独来独往,加上时常闯祸,耿武涛又不想让他走武官路,于是他就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耿武涛的兵权。

    其实真要他来指挥李营流民抗敌,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可杨启邢不知道啊,杨启邢一听,还以为这家伙是那种胸有兵书百册的类型。

    便又重新站起身来冲那边正围着李坪户尸体痛哭的李家一众亲眷喊道:“你等若再哭哭啼啼,便就要有人送你们下去见李员外了,都过来,我身旁这位漠北刀客耿正义有办法救你们!!”

    众人一听,除了那李得倩小娘子仍在抱着李得景的尸体自顾自的说着话外,其余人等皆是围上前来,求爷爷告奶奶的求耿成文救他们。

    见此情景,李得名心中微微一叹:那位杨小公子只是说有法可想,却没说是甚法,你们这样哀求,平白的叫人看清了我李家。

    李得名无奈也没办法,毕竟身份辈分都在那摆着,他说的话其他人也不会去听,只得推开人群朝耿成文做了个揖,道:“正义兄,不知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