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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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林中琴音

    子瑜带着三人继续向城外而去,夏日西下的阳光已变淡红,一轮红日眼见就要落土入林间。

    树林依依过,一道高墙入了眼,徐徐间,高府大门映眼帘,四人下了马。

    这可是李府,霍祁看霍连,霍连看去病,汤圆更是“汪汪”吵。昔日乐坊之言耳边过,去病眼中有了不快,不信的他问子瑜:“李府也有恩人?”

    “我和莫顿没了钱,幸好李公子敢收留了我们,莫顿养马,我就在这附近拉调,也期待你路过这里,能看见我……”这才还高兴的子瑜又浸在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苦海里,她伤心的泪珠又开始落,为莫顿,也为她自己。

    去病的脸抽动了,不仅为莫顿千里送行,也为子瑜万般艰苦,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确实路过此地,也听到过弦声飘荡,还驻足回望,可他根本就没想到那是子瑜苦苦期盼的音……

    “我遍寻长安两大集市,找你不着,长安根本就没陈霍……”子瑜幽怨的眼瞅去病,“那天是雷雨日,我心灰意冷,一人独行雨下。我恨你……恨你骗我,骗我到了长安,又没了踪迹……我心死,不想活,我在雷雨下,让雨淋,当时的我真想天上的雷就此劈死我愚蠢的心……”

    生难,死亦艰,这话如此之悲,让去病无言。

    子瑜抹了泪,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后来昏在泥地里,是莫顿向李敢借了马寻过来,才将我救回。他二人怕我寻短见,在我屋外守了几夜,估计我不会干傻事才罢。”

    莫顿万般好,可他已成旧人,子瑜看李府,她不得不掉泪。

    这里,子瑜回忆旧事,那边,霍祁已上前通报:“冠军侯拜见三公子。”

    门口的侍童慌忙回话:“回侯爷话,三公子去了右北平,还没回来。”

    旧日府邸,故人不在,子瑜叹息。

    “现李广将军为郎中令,李敢早就被飞将军送去了右北平,想是老将军欲让李敢多历练吧。”去病当然知道李敢在右北平,只是,见子瑜伤感,他没直说罢。

    凝眸李府大门,这尘封的旧事脑海中一一翻腾,莫顿的模样清晰而来,子瑜很悲戚,落泪的她负罪感很深,拖着沉重如山的脚步,她往回走。

    “公子,再往前就是我们的马场,今日是否就在那里住一晚?”霍连上前说了话,他还抬头看了看正烧霞的夕照晚。

    “我们家在附近有马场?”霍连的话令子瑜震惊,她悲语。可她心中更是揪心的疼,痛苦的眼看去病,她低泣:“你……害我好苦,在自家门前当乞丐……”

    “我肠子都悔青了,子瑜,你怎样说我都行!我只愿你把心中的积怨消除!”悔意

    甚重的去病咬牙吞气,他深悔林中琴音忽略过,竟然在他眼皮子地下让子瑜受苦!

    今日的子瑜,她悲伤的情如海深,回忆的河流汩汩淌,她不吐不快:“为了让莫顿回草原,我将那刀当了,我虽恨你,但我确实舍不得那刀,它跟了我两年……莫顿走后,我又病一场。不过……还好,你把它找回来了,不然,我会痛一辈子……”

    望天而看,那里,霞光正艳,红色更灿,子瑜腹中问天:莫顿,你恨我吗?

    夏风热热而来,无语的它抚人面。

    子瑜无助地落泪,她喃喃而悲,说匕首:“现在,它又回到我身边……”子瑜心力已尽,停了脚步,她说:“我累了……我们就去马场住吧。”

    霍连赶紧搭话:“那,连回府去,唤珠儿过来服侍?”

    “不用,我弥补过失,我服侍夫人。”去病已经拥住了子瑜,也握住了子瑜手,怜爱地说道,“我们在马场好好住几日,让夫人散散心。”

    他服侍?霍连愣住了,霍祁也瞅了瞅俩人。好在,他二人都机灵,默默退后,好好跟随行事。

    心哀伤的子瑜欲上马,去病拦住了她。将子瑜放在了他自己的马上,去病搂着悲伤的子瑜漫步马场而去。

    马儿缓行,汤圆跑路,霍祁和霍连讨论说话。

    “记得吗?我们曾路过这里,也听到过琴音!”霍连无限惆怅,“唉!谁知道那是夫人的音!”

    霍祁抬眉,愣着眼问道:“你听到了,我怎没发现?这马儿跑,一阵风过,谁会留意琴音?”

    霍连又揭短:“我记得,公子驻了马,可他没发现!这日子!”看看欢跳的汤圆,霍连又怅惘:“夫人带着汤圆多好!”

    “你混!夫人远道而来,她那模样能平安就不错,还带着这犬?早死路上了!”骂了一声霍连,霍祁也叹怀:“昔日,我们遇到过李敢,他说过夫人,说夫人性子烈,没想到夫人经历如此之事!唉!他为何就不早说说陈霍之名,还有莫顿?”

    “唉!他说了,夫人还会如此?”霍连叹,“这夫人哪,命苦!”

    霍祁既敬佩也慨叹:

    “我记得,李敢曾说夫人美丽之人竟卖身入坊,如青莲着污泥,他还可惜,叹息甚久!我当时就不快。这夫人卖身入坊又不是她的错,夫人独自在长安谋生,生存艰难,几次差点死去,她不得不如此!夫人挺了过来,祁敬重夫人,我看,公子更敬夫人!李敢出生富贵,他如何知道你我生存之艰?他更无法体会夫人的苦!祁那时就想驳斥他的说法!你想,李敢都如此说话,这长安的许多人肯定会轻视夫人,夫人这一生都不会被她们尊敬

    。”

    “唉!夫人有公子足矣,其他人的看法又如何?”霍连再叹。

    “也是!”瞅瞅前方去病背影子,霍祁脸色一横,狠狠道,“公子乃霸道之人,谁敢不敬夫人?找死!”

    这里,霍祁和霍连感叹,那边,去病安抚悲苦的子瑜。

    “过去的已经过去,你也没必要如此伤心。”马上的去病附耳安慰,他的手环着子瑜的腰,不似以前那样肆意游走,此刻的去病全是温柔情。

    子瑜的感觉不一样,马背情谊好,可今日的她纵马而去,她的泪眼前全是莫顿长兄样。怀念莫顿的她无法指责去病,可她的心哽着一大石,平日不触碰,她黯然回避,今日,这些旧日场景一一过,她想忘掉却又自责,不忘掉却也难受,马背上的她不断祈祷,泪珠也滚滚,她有不一样的希冀……

    远方,西下红日景致好,一片烂漫色。

    那是遬濮的方向,子瑜凝神向往,不知道被汉军袭击的族人们今日会如何过活,哪些人死了?哪些人受了伤?她们知道是去病袭击的吗?姐妹们会记恨自己吗?会仇视自己吗?嫂子……嫂子又在哪里?她恨自己吗……

    子瑜苦苦的心根本无法停步不思念,更无法忘却这浓浓的悲戚意。情绪低落的她痛苦而思,悲伤的她被莫顿之哀浸绕,为去病西去的侵袭而自责,背负着亲人和族人的债,她无法停悲……

    晚上,因太过心碎,没胃口的子瑜早早就上榻睡了。

    外面,霍祁、霍连夜下陪酒解去病的愁,可去病没心情吃肉,吃了两口的他灌了两碗酒就回到了榻边。卧在榻上,伴着子瑜鼻息声,回想子瑜过往,他久久无法入眠。

    没去病的酒宴,这酒喝得不痛快,霍祁和霍连也草草散了席。马场之夜趋静谧,天地之域归安宁。

    黑黑的夜下,侧脸看着子瑜漆黑的身影子,已安然而眠的子瑜让去病流连许久,爱抚不停。虑事的他抚着子瑜的脸想着他自己的事……

    夜空,半月星稀,它默默看长安,也悄悄过云去居延,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夜,不一样的人们都在入睡……

    窗外,远处的鸡鸣声声来,这里,凌晨曦光微微现。

    冥思一夜的去病低了头,他看到了熟睡的子瑜脸。

    只见,安静祥和上了子瑜额头,子瑜肿肿的眼皮儿已慰平,去病甚为欣慰,正安慰,忽然,眼前一亮,微光下,子瑜贪睡的嘴角翘了翘,浅浅笑靥露一露,一丝笑闯入去病眼帘。

    知道子瑜做了美梦,安稳的去病闭了眼。这一个放心,失眠的他终于也睡了……

    匆匆地眠了一个囫囵觉,一贯早起的去病依然起

    得早。

    好好看了看贪睡的子瑜,去病没有弄醒她,疼爱绕眉行,他放心地让子瑜睡。

    早起的去病操练忙,出去练骑射时,他吩咐了马场婢女,夫人醒了就唤他。结果,子瑜贪睡,饿得去病腹疼,好在婢女中途端了马奶和烙饼过来,才解了去病的馋样。

    赖床的子瑜直等到太阳高挂多时,她才慢慢起身。这里,听说子瑜已醒,去病停了拳脚。沐浴更衣,一点都不含糊,去病吩咐了婢女,不许她人服侍,一切就绪的他进了屋。

    知道去病用意甚深,子瑜默默配合。今日的去病没一丝嬉笑打趣样,去病诚恳的脸色暖子瑜心,旧日的悲伤沉入心底,它默默隐藏在内心深处。

    铜镜前,子瑜好好看她自己。憔悴暗晦已褪色,睡眼惺忪眼迷离。正抹眼,她却看到镜中的去病在身后拿了篦梳动粗手,揉眼的子瑜笑了:“天哪!你梳头!”

    难得生猛的去病讨好笑:“你那日不是想给我梳个女子头?今儿,我给你顺顺发。”

    歪来斜去镜中瞧,子瑜更笑:“要不,你给我梳个男子发髻?”今日的她打起精神和去病说笑。

    本是打趣的话,去病却一口回绝:“这哪行!我霍去病的夫人还需遮遮掩掩?”搂着子瑜肩,他嘿嘿一笑:“你本就美,更要让众人见见!”

    “就你美!”子瑜翘了嘴,她想起了旧事,心事远去的她不再说他话,任由去病摆弄。

    两手空中抻,架势大的去病毫不犹豫地举了篦梳,小小的篦梳被去病握在手中,担心的子瑜就怕劲儿大的去病一不小心捏碎了它,不放心的她看着镜中的去病在后面瞎折腾。

    “哎哟!”

    子瑜终究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小人手重了,夫人受了痛!”去病憋气认错,居然,镜中的他还低了头,告了一罪。

    “噗!”

    子瑜又笑,回头的她抢篦梳,还说话:“好了,我自己来。”

    手一扬,篦梳被举在了空中,去病故意:“这怎行?夫人受了如此多的苦,眼都哭肿了,小人过错深,无法解夫人忧,小人只有服侍夫人,让夫人舒心,解了忧才行。”强行扳了子瑜头,看着镜中的子瑜,黑黑的下巴靠在子瑜肩上的他说了话:“来,坐好,我好好梳!我就不信,你这发不听话!”

    眼咕噜一转,子瑜也有了对策:“哎哟!我腿疼。”

    镜中,去病眼都没动,就回话:“你如此坐?腿疼?”子瑜低头,她看到了胸前弯着的腿,腹中叹气:唉!骗不倒他。

    “求求你,我自己来!”去病粗手过来,子瑜眉头又扯了扯,她不得不说软话了。

    去病扳了子瑜头,终于认真说道:“旧事已去,好好过今后的日子,嗯?”

    看着去病认真的眼,平静的子瑜缓缓点头,她问她自己:自己是不是悲痛过度了?

    “你说的对,我好好过。”子瑜不再悲,顺服地答话。镜中,抚抚子瑜头,去病又顺了顺发,梳头继续。

    发痛的子瑜继续忍,痛痛中,她体味着去病的爱……

    倒腾一晨,终究还是抿唇笑的婢女上前给子瑜梳了女子头。

    看看镜中的她,美丽依然,子瑜又笑了。这清晨的笑很爽,也很温馨,灿烂的子瑜恢复了平日喜笑样。

    夏日晨风清凉又清爽,它透窗进屋,穿墙而过,就爱热热的人儿身。心已乐呵的子瑜享受着原野过来的清香,她轻嗅野地的味儿,红唇张合,她慢慢吃早饭。

    喝口马奶,也吃口粥,眸中带着微笑,清风中的她回味昨晚的梦:自己站在酒泉的沙漠中,头上是满天的星子,其中好像有七颗特别明亮,调皮的它们在朝自己眨巴着星眼……

    沙漠……酒泉……酒泉……沙漠……

    子瑜的眼里有了激动,尘封的旧事为何出现在梦里?酒泉,沙漠,那是不可能的事!现如今,那里可是草原,自己回去了?

    不信也信的思虑充斥在子瑜糊糊涂涂的眼里,抬眼的她看去病,却发现去病关怀的眼也看她,子瑜心中一颤:去病在哪里?他也在沙漠中吗?

    “你昨晚做了好梦?”去病喝口马奶,抹抹嘴就问道。

    “我梦见七珠星。”悠悠地吃了一口粥,停了手,子瑜说道,“有它,我可以回家。”她亮幽幽的眼深情地看去病。

    “你可以回家?”去病摇头,凝凝眉,他吞了奶,竟然不多问。

    “好了,我不说了。”见去病眼色有些暗,子瑜赶紧打住了她自己的话头。她心里明白:这大清早的,去病又当自己说了一回胡话。

    手伸过去,喂去病一口粥,子瑜讨好去病,不想他担忧。笑嘻嘻的去病坦然地接了这一口蜜蜜的爱。

    很快,夏日的火透了心,热情洋溢上了身,忙碌的子瑜更乐呵。

    跟着去病踏马马场,马场场地辽阔似草原。

    灿烂阳光下,一马飞驰,白犬跟随,浪漫无边;云天一色,万物葱茏,生机盎然。草原之情瞬息降马背,子瑜又有了恋恋意,倚在去病怀里的她沉浸在无尽的爱海里……

    狂马飞奔,爱油然生,回望背后的去病,去病豪放模样依旧似早年,心恋的子瑜又丢了一个热情的吻,无所顾忌的她毫不掩饰她的爱,心情已舒畅的她更恋去病心,还有人……

    马场天地宽,男人练习忙。

    子瑜在马场跑马,学射箭,还看去病他们摔跤,舞刀,还有蹴鞠,这日子过得舒心又舒畅,顺心又顺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