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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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姊妹情缘

    长安郊外,众人围看热闹。

    有人摇头挤了出来,叹息道:“可怜,可怜!”

    莫措就爱看热闹,早钻了进去。石岩子本不喜热闹,见她进去了,也跟着挤了进去。

    地上跪着两姑娘,个子矮的丫头一边哭一边仰着焦黄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众人。

    “各位好人,行行好,赏口饭吃……”见莫措挤身过来,那一头枯发的小个丫头带着哭音说道,“公子,行行好,给点饭钱。”见石岩子也过来了,又低声央告:“我饿……”

    旁边的丫头,一看就像匈奴人,披头散发的,一脸冰霜,直挺挺地跪着,没说一句话。

    小丫头的一席话,听得石岩子掉泪。

    莫措看得双眼冒火,甚是心疼。

    她一问,才知两人还不到十七岁,一汉女,一匈奴人,因战乱,父母离散,已逃难月余,两人路上结伴,现逃向长安,求人收买。

    石岩子擦了泪,就与莫措咬耳:“我们带她们回住处。”

    莫措欢喜地看着两位姑娘,喊道:“快起来,跟姐姐走!”又不管不顾地向众人吆喝:“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带丫头走了。”

    众人一哄而散。

    两姑娘本恐惧着,见带她们走的是两位俊美男子,脸倒红了起来,又听说是“姐姐”,就不断地看着两人,脸虽带着疑惑,但还是跟着走了。

    路边茶肆内,看着两丫头片子大口吃馒头,又看看她们一头的蓬松乱发,石岩子就想起了她睡马厩的旧事,眼中的泪就直掉,倒令两位丫头看了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一边也啃馒头的莫措。

    莫措却说:“她这人就这样,好哭,别管她,你们多吃点。”

    回到坊间,两位姑娘又胆怯又稀奇地跟着进了院子。

    在院内一块石头上坐下,石岩子拔了头顶的发髻簪子,一头青丝瀑布般滑下。

    “你是女子?”一直没说话的高个丫头张了嘴,一脸惊异,汉音不准,但意思清楚。

    “你俩愿意跟着我吗?”石岩子的眼很疼爱地看着两人,轻言问道。

    “愿意,愿意!”两丫头异口同声地喊道,眼神异常渴望。

    “你叫啥名字?”石岩子问高鼻大眼的高个女子。

    女子回了一词。

    出屋的兰儿走下了阶梯,好奇的头一偏,就问:“啥?”

    女子又说了话,兰儿一脸迷惑:“没听清楚。”迷茫的眼看着石岩子说:“不知道她在说啥。”

    莫措笑了起来:“那是匈奴话,你当然不清楚,是玉珠子的意思。”

    “我给你们取个新名字,如何?”难得石岩子今日高兴,也想好

    了名字,嘴角一翘,就含笑问道。

    两丫头欢喜地点头,眼中的期盼很浓。

    石岩子指着高个的女子说:“你就叫莫玉。”又指着瘦小的另一女子说:“你就叫莫珠。你俩就是玉珠子的意思。”

    “好!这名字好听。”莫措看着两姑娘,爽朗地笑道,“如何?”

    “好听。”莫玉大方地点头,莫珠也羞羞地笑着点了头。

    兰儿继续好奇地问:“姑娘,为何姓莫,姑娘不是姓木吗?”

    莫措瞪一眼兰儿,“她不姓木,我也不姓莫,我俩都姓遬濮!”

    “我原来的名字就叫莫朵,”石岩子和颜悦色地说道,“我和莫措都是遬濮氏族人,莫姓是王——是我们家里的姓。”

    石岩子隐了自己是王女的身份,莫措听了也满意地点头。

    “那,我也要跟着姑娘姓,”兰儿撅嘴,“姑娘也给我取个名字。”

    石岩子心中一痛:兰儿很小就入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父母姓甚名谁。

    见到兰儿期盼的眼,石岩子微微一笑:“好,你就叫莫兰。”

    兰儿一拍手,眼一亮,就灿烂地笑了起来:“我们都是遬濮人了,我们都是姑娘的妹妹了!”

    “好了,我们以后简单点,仍喊玉儿、珠儿和兰儿,这样好听点。”石岩子疼爱地看着玉儿和珠儿,“以后大家就是姐妹,我叫石岩子,她是莫措。”又唤上兰儿:“她俩是姐姐,你们以后住一屋,兰儿,你带她们去洗澡换衣,收拾一下。”

    兰儿正带俩姐姐去隔壁,李木子就闯进了院子,见石岩子坐在石头上休息,他气极道:“你们可回来了,你们昨日去了哪里,一夜未归?”

    “怎么了?”见李木子气恨的眼,石岩子站起来,惊慌地问,“坊间出事了?”

    “你们怎可随便,一夜未归?还不知去向?如此怎好?”李木子很生气地质问道。

    莫措在旁,大眼一翻,不快道:“我们是草原人,天地为家,怎叫一夜未归?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这是汉境,是中原!中原应有中原的规矩,你们俩女子怎可独自在外过夜?吃什么?住哪里?”李木子仍不依不饶。

    “好,好,好!我以后不再一夜不归了,好吗?”石岩子见状,忙说,“谢谢李琴师的关心,回去吧!”

    “遇财狼怎办?遇歹人怎办?”李木子仍一脸愤愤然。

    莫措仍不甘,就回一嘴:“来了就打呗,有何可怕!”

    李木子一转身,又想驳。

    石岩子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好了。”又使眼色,让跟

    过来的青儿把李木子拉走。

    屋内的玉儿和珠儿听说两人在外过夜,满眼敬佩之色,和兰儿一起,都好奇地站着听外面的话语。

    一会儿,琴姑气冲冲的声音也飘进了院子:“姑娘呀,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你忘了你在郊外差点被那两贵公子给抢走了?”话音落,满脸气愤的琴姑已进了院子,头上的金钗愤怒地晃荡,“你在外,出了事怎办?我们坊间还如何过活?我可指着你能挣大钱……”

    一转眼,瞧见莫措,她大声呵斥:“都是你,你一来,姑娘就无法无天!你们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姑娘身子如此弱,又病了怎办?”

    “琴姑放心,这事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在外过夜了。”想起上年的事,石岩子也知她辜负了众人的关爱,一叠声地向琴姑道歉。

    “姑娘,不是我说你,你来时就说了,要自由,我也给了。如今,你这么胆大,出了事,我如何交代?你以后应该收敛收敛,也让我睡个安稳觉,如何?”

    “琴姑放心,我以后出门一定小心,不让琴姑操心。”

    琴姑细细数落两人,好一顿埋怨。石岩子低眉诺诺回答,她才作罢。

    珠儿和玉儿都在门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琴姑。

    “这两位是我新认的妹妹,请琴姑答应我留下她们。”

    石岩子挥挥手,两丫头就都站了出来。

    “姑娘的眼光肯定不错。”琴姑细细瞧了瞧两丫头片子,点头道,“模样齐整,很好。”

    正准备开口,石岩子一脸冰霜地看着她,“琴姑又要说卖身之事?”

    “进院子就只能卖身,姑娘知道的。”

    “不行,我不能看着我的妹妹也卖身!”石岩子眼中透着坚毅,语音甚是悲愤,“我已是卖身伎,已经痛苦不堪,难道你还要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也卖身为伎?我可以养活她们!”她以毫不犹豫的语气说道。

    琴姑张了张嘴,眼珠一转,“姑娘真是气大,姑娘顺顺气儿,不要气坏了身子,不值。”见姑娘眼中有了泪珠子,就安慰地笑道,“好吧,既是姑娘的妹子,就住姑娘院中,日常用度就用姑娘的酬金支付。我已应了,姑娘不用这么气恨我吧!”

    玉儿和珠儿听到“卖身”一词时,就从喜极的天上落到了悲苦的地面,两人已是惊恐,抱头痛哭。听石岩子坚决不许卖身时,两人跪着扑向她,哭泣着磕头。

    石岩子也哭成泪人,拉了两人起来,“我已是如此……我不能让你们和我一样……你们就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你们受委屈……”

    “你们以后就喊她姐姐好了。”

    莫措也吸了吸鼻

    子,见两丫头均满怀感激地摇头,就说了起来:“你俩别看她好看,她糊涂着,有时也需要你们给她解解闷,说不定哪日,她自己想不通,就会干傻事。”

    琴姑见三人渐渐收了哭声,说了一会儿坊间的规矩就带人离开了。

    等琴姑一走,莫措就问石岩子,那差点被贵公子抢走的事是怎一回事。石岩子讲了大概,就是隐了她上吊情节,以免莫措伤心难过。

    石岩子不许院中之人喊她为姐姐,说,她现在才知,卖身后就是倡优,是最最低贱之人,喊了姐姐会影响姐妹出嫁,因此,坚决不许喊,只许喊姑娘。

    珠儿、玉儿含泪应了。

    “莫措姑娘,你们为何就唤名字,不唤姐姐、妹妹?”兰儿一直就很奇怪:两个姐妹,居然从不喊“姐姐”和“妹妹”。

    “草原地广,你喊姐姐,谁知道你喊的是谁?喊名字最好。”莫措看着石岩子,“以前,母亲就要我喊哥哥,后来,我不喊哥哥,喊名字,母亲还哭,说,草原没规矩,不尊长幼礼序,很是伤心。如知道你卖身为倡优,母亲怕是要哭死。”

    “你不要告诉母亲。”石岩子一脸黯然,忧伤满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