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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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故乡路远

    阳光斜映,窗纱摇曳,风和日丽,正是困睡的好时日。

    兰儿看着又贪睡的石岩子,无奈,只有上前,急急地摇她,“姑娘醒醒,有客人来访。”

    “客人?我不见客。”石岩子又侧身向里睡去。

    “是姑娘家乡人,从草原来。”兰儿搬弄石岩子身子,高兴地大喊道。

    “陈霍?”石岩子一翻身起来,“在哪?在哪?”一双急盼的眼看着屋内,空空荡荡的室内不见故人。

    门外传来一声狗吠。

    瞬间,石岩子眼中就是满满的惊喜,大叫一声:“汤圆——”双脚下地,不及穿外衣就赤脚向门外跑去,脸红心跳不止。

    “莫措!汤圆!”

    “木朵!”

    石岩子和莫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又喊又跳,喜极而泣。

    汤圆比石岩子离开时廋了很多,一身骨架撑起一张皮,眼见也是思念所致。

    汤圆围着石岩子激动地低吠,不停地在她身上蹭着,还用前爪抓她的衣裤,仿佛衣裤不掉下来,他就不罢休。

    石岩子放了莫措,又忙忙地蹲下身子不管不顾地抱着汤圆,汤圆头紧紧地挨着她,那一双眼也似人一样欢心地望着熟悉的人和陌生的屋子。

    送莫措过来的瑾公子见到石岩子不顾礼仪的激动样,微笑起来。

    见人已送到,他就向姑娘告辞欲走。

    石岩子抱着汤圆不松手,感谢的泪眼看着他,“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再拜谢你。”

    瑾公子笑笑,就带着人走了。

    院内,石岩子和莫措互相摸摸泪水肆流的脸庞,石岩子脸上全是泪,眼却笑着:“你还是以前的模样……一点没变……”

    “你脸可变白了,也更好看了。”

    两人眼内尽是久别后无以言表的喜乐。

    石岩子牵手将莫措拉进屋,汤圆也大摇大摆地嗅进了屋。

    兰儿看着汤圆,又喜又怕地摇头,想用手摸摸汤圆的毛发,可一见汤圆的双眼就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如此折腾了几次,终于还是摸到了汤圆那令人傲然的雪白毛发。

    兰儿啧啧称奇。

    “兰儿,去告诉琴姑,我这两日不去编舞了,叫他们自己多练练。”

    兰儿听了,高声回道:“姑娘的茶烧着,姑娘看着点,我去了。”

    兰儿一蹦一跳地跑着去向姑姑回话。

    屋内,石岩子拉着莫措手跪坐下。

    眉眼凑近,她再仔仔细细地看莫措:红红的脸蛋,青黑的乌发,一双机灵的双眸,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见忧愁。

    莫措也好好打量着她:明目皓齿,俊美绮丽,不见昔日风霜,精神奕奕,

    但眉宇间还是透着淡淡的哀丝。

    莫措知她仍心挂陈霍。

    昨夜,莫措歇脚魏府,问过瑾公子,木朵怎样?瑾公子实言相告。

    她才知,木朵已改名石岩子,是京城一知名乐伎,陈霍根本就没消息。

    此刻,石岩子眼呆呆地看着莫措,一脸的失望:“他还是没去?”

    莫措难过地点头,不敢搭话。

    石岩子静静地坐着,眼看着空中,难得没掉眼泪。

    “过得可好?”莫措知道她的心思,挪挪盘着的脚,赶紧打岔。

    “每日谱曲编舞,还凑合。你呢?”

    石岩子眼神从空中收回,打起精神,关爱的眼看着莫措。

    “就那样,每日放牧逗狗敲鼓唱歌舞蹈。”莫措大大咧咧地一气说道。

    石岩子眼神飘忽不定,“草原多自由自在呀……”眉眼一转,就问,“奶奶还好吗?父王和母亲好吗?”

    “莫顿回来后,就在草原散布谣言,说汉女子瑜归汉途中病死,因此,右贤王才死了心,大祭司多方劝说后,我们又迁回居延草原放牧。不过,父兄跟着右贤王征战离去。莫纳变了,你走后,就绝了音,不奏调也不唱歌,只瞧病。右贤王嫌他不像草原汉子而留在家中,母亲才有了安慰。嫂子生了一大胖小子,取名莫阗,母亲很高兴。但母亲日日担心父王和莫顿,也惦记你,可比以前瘦了许多。”

    石岩子哭起来:“母亲……”又擦了泪,问:“奶奶呢?”

    “奶奶去了。”莫措低头悲伤道。

    石岩子身子一矮,瘫坐在席上,痛哭起来。

    莫措声音中有明显的哭音:“奶奶临去前,要我们把汤圆送过来,说,那陈霍经常外出行商,你一人在长安孤苦,让汤圆陪伴你。”

    石岩子听此,更是大哭不止。

    回房的兰儿正气姑娘不看茶水,茶壶差点烧干。听到屋内哭声震天,她赶紧过来瞧瞧,才知是姑娘的奶奶病逝,姑娘心情不好,就上前安慰起来。结果,坐了半日,三人还没茶水喝,兰儿就又赶紧回房烧水煮茶,把个小兰儿忙得脚不沾地,倒也高兴。

    琴姑听说石岩子有故人来访,就安排了坊间事,也过来瞧瞧。在石径路上就听见院内哭声,她就皱了眉,问身后的婢女:“这石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说。”

    婢女木然,无言以对。

    琴姑就自言自语:“说是淑女吧,有些像;说是小户人家,听这不知规矩的哭声,也像;说是胡人,日常行动,也像;说是汉人,看眉眼谈吐,也像。你说说,她是怎样的人?”说着,摇摇头,踏步进了院子,向屋内走去。

    琴姑在门外喊了起来:“姑娘要顾惜身子,如此哭法,会伤身的。”

    见姑姑进屋,石岩子和莫措收了哭声,擦了一脸的泪水,站起来给姑姑让座。

    石岩子不停地用手试泪,“我奶奶去了……正伤心……姑姑见笑了。”

    “难怪,姑娘节哀。这位是……”姑姑落了坐,看着莫措问道。

    “这是我妹妹,名莫措,从草原来。那是我的爱犬,名汤圆,今天一并过来。”

    石岩子擦了眼,向姑姑施礼。

    琴姑见了汤圆,心中一惊:如此毛色,这石岩子出身也不俗,为何要到长安受罪?她心中疑惑,嘴上就问:“姑娘家居然有这样的大犬?是何等人家,如何舍得姑娘离开?”

    “我老家在巴地,但家乡在远方,这汤圆是我从远方带来的,看着凶猛,实际上很温顺,不可怕。”石岩子回避了琴姑的疑问,伤心地回了话。

    这话是陈霍教的,石岩子心中又是一痛。

    “既然如此,更好。”姑姑点了头,“你们今日相见,是喜事,不要太悲伤。既是姑娘家人,理应好好拉拉家常,如有什么需要,叫兰儿来取就是。”

    石岩子还了礼,“多谢姑姑照顾。”

    “姑娘身子要紧,不宜大哭,亲人已去,还是节哀的好,好好歇息,叙叙旧为好。”琴姑仍皱眉不喜。

    琴姑又啰嗦地说了些安慰的话后,见姑娘不再泣哭,才带着婢女离去。

    石岩子和莫措倒是说了一天的话。

    “那陈霍家里有什么人?”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莫措托腮瞧着空中的墨云,开始问老问题。

    “他没说。”石岩子眼眸黯淡,“我啥都不知道。”

    “听莫顿说,你们把长安的东西集市都找遍了?”

    石岩子头低得更低了,语音很悲:“长安没他这人。”

    “他会不会就是假名?”

    石岩子看着空中,静静地思索,又疑惑地看着莫措,“他在草原对我那么好,还不愿对我说真话?”摇摇头,“他对天发的誓言,难道也是假的?”

    “那你为何找不到他?”莫措昨日听了瑾公子之言,就很气陈霍,眼看这石岩子还在痴心等那负心人,心中更气,她就想熄了石岩子的爱意,“也许,他在草原就是装的,为了不让你病死!”

    “他打莫笃,也是装的?”

    石岩子早就怀疑陈霍是化名,可他究竟是谁?为何不告诉她真名?这问题常在夜深人静时撕裂她的心。

    “说不定,他家里妻妾成群,怕你不答应,才如此骗你!”

    想起草原上,两人那么缠绵,陈霍都忍着不碰她的

    身体,说,要娶了才行事。石岩子又摇头,眼中没了疑惑,语气倒是更坚定,“不会,他肯定不会!”

    “你究竟要痴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等这骗子一辈子?”莫措气得不行。

    “我找不到他,我就只有在这里等,我取了这石岩子的名字,就是希望他听到了,能来找我。”石岩子眼神已镇定下来,“他会来的。”

    “你就傻吧!”莫措也无奈起来,不再和她争论,回头喊:“兰儿,倒杯茶!”说完,就站了起来,回屋去了。

    晚上,夜深人静时,听着身旁莫措的鼻息声,石岩子想起了草原的日子。

    虽然白天在莫措那里为陈霍辩护,但到了晚上,她就恨死了陈霍,可心里还是不由自己,仍然想起与陈霍的点点滴滴,想起陈霍所说的志向——这陈霍莫非是兵士?

    又痴想:草原和中原要是一家人该多好,同一个国家,没有战争,互相支援,牧场雪灾,中原送温暖,中原如此富庶,送点财物不算什么……

    又烦愁:如今互为两个国家,两个天子,互相打仗,何时是个头……父兄征战,生死未知,如何是好……

    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临到鸡鸣,石岩子才昏昏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