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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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梦境

    这一天晚餐过后,阿里斯托给其他人都安排了活计,单单让若恩和卡里乌斯和他一起留在帐篷里,他们喝了一点点啤酒,进入到浅浅的漂浮状态,阿里斯托对两人说道:“这几天的变化,对你们见识与感受的增长,大概要超过过去的好几年,说说看,你们对当前的状况有何等感受。”

    酒杯举在嘴边,卡里乌斯说道:“至少我们还是很幸运的,如果在路上莱昂修斯和我们错过,也许我们现在又死了一两个人。我们可能永远也走不到科洛内。”

    “我觉得,格雷戈里和跟随着我们的刺客并不是一起的,格雷戈里可能并不知情。”若恩说道,他和格雷戈里有过几面的交道,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凶狠的人,他相信谋杀五元素派的主祭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个教区主祭所能主持的。

    “追随托德阿卡夏的道是纯净的,简单明白,并不复杂,谁都可以轻易地听懂,走上正确的道路,唯一难的是牺牲的勇气。”阿里斯托说道。

    “我们都有为道牺牲的勇气。”卡里乌斯的话充满真诚,但在若恩听起来有些耳热的感觉,他想自己决计不会这么说。

    阿里斯托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牺牲是一个可做多元解的感觉,如同托德阿卡夏献出自己的血和肉是牺牲,为了坚持托德阿卡夏的道而被人灌下毒药,铁钎插胸也是牺牲。但灌毒药的人,用铁钎插死别人并将尸体吊在树上的人,毫无疑问,他们违反圣诫,残害生命,他们是恶人,将受到惩罚,但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背上恶人之名,被世间的律法所惩罚,乃至于如果他们在行恶的路上殒身,也是一种牺牲,为了慕道而做的牺牲呢?”

    “如果我们是真的异端,是恶魔,那他们即便做出了恶行,即便遭受到世俗人等的诽谤和法律的惩罚,但他们就是殉道的牺牲者。”若恩说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怀疑,除非是不止一杯的啤酒,以及阿里斯托的引导,否则他不会说出来。

    阿里斯托说道:“谁可以判断我们是异端或恶魔呢?”

    “没人可以。”

    仍然是若恩这么说,卡里乌斯有些跟不上阿里斯托和若恩的节拍,他选择闷下声来,大口地喝酒。

    阿里斯托问道:“所以我们不必以为自己在奉道而牺牲?”

    若恩也有些疑惑,阿里斯托超出寻常的提问超出了他的极限,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里斯托说道:“我内心有一道准绳,这准绳由我们对托德阿卡夏与主的爱而生成,但我内心又有许多盘算,认为凡事按照准绳而行事,是不利于自己,也不利于主的意旨在地上的传播。”

    若恩闭上了眼睛,说道:“你是想说,我们应该按照俗世的因果来行事。”

    阿里斯

    托说道:“莱昂修斯和莱昂部族,他们为何会放弃自有的信仰,愿意全体信仰阿卡夏教?”

    若恩想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被驱逐了。”

    阿里斯托点了点头,说道:“也可能是他们意识到了他们所受到的压力,而同时他们也意识到新的巨大趋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困厄,所以果断地决心抛弃过去,加入到新的洪流中去。你说的他们和我们一样被驱逐了,这可能是事实,也可能不是。接下来我会问出更多的事情,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愿意做什么样的改变?”

    若恩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不会想说我们将要改易自己的主张吧?”

    “当然不是。我想说的是,长期以来五元素派以一种更高的道德来约束自己,使相关的争论保持在慕道的范围之内。想想看,如果我们在过去几十年里做出这一两年来四元素派所做的事情,那会如何?”

    若恩说道:“这个问题你很早之前就讲过了,我记得你说过,那样我们就不仅消灭了四元素派,也消灭了五元素派自己。获胜的并不是理论,而是几个人,以及他们的裙带。”

    阿里斯托做了一个鬼脸,说道:“你不提醒我,我都忘记了,或许我说那句话,感受并不和现在一样。”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几天你问我,如果你到了塞里斯,建立了新的教区,而君士坦丁堡接踵而至,你该如何来面对?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现在,我有了结论。”

    “结论就是你对莱昂修斯所说的,新的教区既是服从君士坦丁堡的,也是独立于它的?”

    “毫无疑问,独立于它是更主要一面。”

    若恩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也就是你说的我们应该按照俗世的逻辑来行事?”他随即意识到,说:“不,这句话是我说的,我才是把这句话直截了当说出来的那个人。”

    阿里斯托同情地看着若恩,说道:“美酒让我们更接近主,我们都喝得有些醉了,你记得我几个月前说的话,却不记得几分钟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不过,你说得对。”

    卡里乌斯又灌了自己一口酒,说道:“我们已经有了结论了么?很好,若恩,请你回头给我讲解一下。”

    阿里斯托对卡里乌斯说道:“你将不会留在这儿,你将要回到你的部族去。”

    卡里乌斯被吓了一跳,他紧张而虚弱地问道:“我是被放逐了么?”

    阿里斯托说道:“不,我们将要重新结聚力量,我们不能被君士坦丁堡的专制和暗杀所吓倒,更不会屈服。我们能做的,是把正确的阿卡夏教传播到各个方向,让它成长起来。如果说以前我们选择了一条争辩的方式,这是不对的,现在,我们要奉行的是,以抗争的方式来探索接近主,让主

    的意旨明辨于世上。”

    卡里乌斯有些沮丧,他说道:“你第一次肯说我们是正确的阿卡夏教,而君士坦丁堡则是错误的阿卡夏教?”

    阿里斯托说道:“我不会这么说,这需要时间来分辨,但我们应该让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东西成长起来,而不是任由它被扼杀,这不是对主敬爱的方式。”

    卡里乌斯摇了摇头,依然疑惑地说道:“我对此还毫无准备。”

    “现在我们大约有点儿喘息之机,但是你在下一次危机来临之前要准备好,要用他们的方式来战斗,甚至比他们更凶狠,而若恩,我要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塞里斯太遥远了,你要立即启程。”

    若恩也有些慌神,说道:“我难道在这儿帮不上忙了么,也许应该等到你们的新神庙建立起来。你之前说我可以挑选一个伙伴,事实上,我心目中就是预备要卡里乌斯跟我一起走的。”

    阿里斯托摇了摇头,说道:“我感激你的好意,不过这事情不容商量。你将一个人前往塞里斯,因为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将会成为一个单独的种子,朝不同的方向去。”

    他停了一下,似乎以上说的话都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话而做的酝酿:“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罗马的斗兽场,我就在斗兽场里,手持着一把短剑,我这边的伙伴们都死了,每个都死得很惨,接下来就会是我。我可以放弃战斗,既然其他人都已经倒下,我还依然面对着六七个凶狠的战士,尤其是,他们中有三个人都还握着长枪,而我连盾牌也没有。

    “我没有那么厌恶暴力,也许在我内心的深处,我始终渴望着战斗,神给我安排的死亡方式是战死,但绝不是束手受戮。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卡利亚里的战士冲向我,他以为我认输了,但我躲开了他的链锤,然后一刀斩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就这么和他的身体分开,还握着匕首地掉在地上。我搂住他的身体,把他的身体整个地荡起来,朝着其余的人荡去,我松了手,我和他的身体一起飞了出去。我落在一个色雷斯人的身上,我杀死了他,我的短刀砸碎了他的额骨,他哼也没哼一声地跪在地上,还没倒下之前就死掉了。”

    若恩和卡里乌斯听得毛骨悚然,这好像阿里斯托被一个什么邪灵附身了一般,他讲的梦境,他的神态都和往常的他截然相反。

    “接下去我就不说了,那真是一场很不错的战斗,我活了下来,这是最重要的。”

    “你是想说,之前我们都是在怯懦地放弃战斗,放弃用暴力的方式,而接下来我们如果像在角斗场上一样的斗争,我们就可能活下来?”若恩问道,这是一种老生常谈的调子,可能会出自任何人的口中,唯一奇怪的是它现在竟然出自阿里斯托主祭的口中。

    “某种程度上,我希望简化

    所有的纠纷,哪怕是角斗场的方式,失败者接受失败者的命运,不再奢望。”阿里斯托说道。

    若恩心想,他知道刚刚布置的都只是奢望而已。

    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滚过,他们觉得脚下的地忽然震动了两下,接着又是一下,然后听见女人的惊呼,营帐外人们在奔跑,叫喊,然后是马蹄奔过的声音,刀与盾格挡的声音,以及人们发出的惨叫声。

    阿里斯托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在说,多耶特打进来了。”帐篷里另外两人都不懂得伊苏利亚语,均想,多耶特是什么人?

    阿里斯托对两人说道:“我们往莱昂修斯的帐篷去。”说着站起来招呼两人跟随着他,若恩掀开帐篷,看见外面已经是火光一片,乱做一团。一把长矛从不知何处飞过来,嗖的掠过他的肩膀,飞进帐篷。

    阿里斯托分辨方向,朝莱昂修斯的帐篷走去,卡里乌斯从地上拾起一根削尖了的木棍握在手中,紧随在阿里斯托身边。若恩略微迟疑了一下,赶紧奔跑追过去。还没跑两步,一匹马从他们横地里杀出,马上的骑士挥刀朝阿里斯托的头上砍去,卡里乌斯瞥见,将木棍用力向马上的人刺去,瞬间将那人的胸膛刺穿,跌落在地,他骑着的马呼啸而过,他手中的长刀脱手,余力未消,飞着打了两个转,插入到阿里斯托身前的泥土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