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缥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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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1 太子府与天工馆谁大?(一)

    李可依担心,会被魏定真从正面一眼瞧出自己身份。

    因此她端着茶碗刻意含糊声音,也不曾与这名魏府公子对视。

    弟弟魏定仁从未见过太子,只能从服饰上确认,眼前这名说话清脆的少年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侍立的书生郭羽,则被李可依再三警告过,不许暴露她的身份。

    真正的太子,却在皇城的东华馆中与四名上卿斗智。

    至于真正的魏府大公子魏定真呢?

    指挥使衙门位于尘安城正中以西。

    北距皇城数百步,西距上卿府也不过片刻功夫,衙门不大,也门庭冷落。

    魏定真坐在椅子上四下张望。

    这是间窄小的石屋,原本地基就不大,四壁都是硕大的石块垒砌。

    缝隙间用黏土与糯米汁固定,使得整座石屋,浑如一块掏空的巨石。

    对于指挥使衙门,魏定真并不陌生,八年前自己就来过多次。

    虽说京都指挥使统领尘安城两万禁军,可是一部分禁军在城中巡逻守卫,其余的禁军则驻守在东门外的大营里,没有调令是不得入城的。

    单独设立在城中的指挥使衙门,并不大。

    除了三间文官处理公务的房间经常有人,最大的一所大堂极少开放,常年只有几名站岗禁军。

    多数被抓进指挥使衙门的人,都直接被丢进两侧小石屋中审问。

    小石屋窄小而坚固,常年阴森潮湿,在其中被关上一夜就会像发霉了一样。

    到了尘安城的冬季,小石屋里则冰冷异常,除了没有寒风外,头上脚下四壁全都是比冰块还要冰冷的石头。

    基本上,每间小石屋中都非常安静。

    倒不是说石屋里空无一人,仅仅是忍受着冰冷潮湿的人缩成一团取暖时,完全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哭喊。

    天工馆中,一名身披明黄色披风的亲卫急匆匆进入后院。

    “大人,牛头领已经将嫌犯带至指挥使衙门,等候大人前去问话。”

    “那李一利回到衙门了吗?”

    肥硕馆营使打着哈欠问。

    本就有点受风寒,又一夜未眠,整整一晚上一边盯着工匠们修复木器,一边指挥牛贲和禁军全城搜捕。

    “大人,刚才在指挥使衙门并没有见到李副指挥使。”

    “嗯,知道了。”馆营使牛震靠在椅背上摆摆手,看起来要睡过去一样,“去告诉牛贲,李一利回衙门了再来喊我,折腾这一宿,我先睡一会。”

    亲卫得令,立刻出了天工馆上马朝指挥使衙门飞奔。

    躺在椅子上的肥硕身躯,口中迷迷糊糊念叨着。

    “指挥使衙门的小石屋,听说了好些年,一会再去见识见识。”

    魏定真不由感叹:“指挥使衙门的小石屋,名不虚传。”

    一边烤着脚边火盆,魏定真一边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迎着火盆一侧的身体暖洋洋的,背对着火盆一侧的身体则一片冰冷。

    “大公子,这小石屋里最多就备了一个火盆,也没有热茶什么的候着,你就暂时委屈一下。”

    说话的是一名校尉模样的禁军,一脸歉意的看着坐在小石屋中的魏府公子。

    “这位校尉大哥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怎么认识我?”

    “小姓潘,潘皮皮,说起来大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大前夜就是我在南偏门把你接入城的。”

    这几天来,魏定真一直没有机会去找李老将军问清楚,自己是如何出现在李府中的。

    前天早晨也是从侍女口中得知,自己是被李一利半夜带回李府。

    但是自己又如何遇到李一利,如何回到京都尘安城,如何穿越东林岭到京都数千里路程,这些都是谜。

    想不到,却在指挥使衙门遇到能够解开谜底的人,这让魏定真意外之余也有些惊喜。

    “潘大哥,是你把我接入城的?你可见到是谁送我回来的吗?”

    “没,没人送你回来呀。”

    潘校尉被魏大公子一番话问的有点懵,一五一十将那个风雪夜中,如何发现来人,如何照顾,如何请来李一利。

    一直说到史太医被连夜请来确认魏定真身份,又被李一利的马车,带回李府中去照顾。

    听完这一切,不仅没有解开魏定真心中的谜团,反而让这件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那匹马呢?潘大哥,托我回来的那匹马现在在哪里?”

    “也被李指挥使一起带走了,应该是带回府中了吧。”

    又是李府。

    魏定真心中暗暗思索,看来一定还要再去趟李府才行。

    对于那名傀儡壮汉,自己手中没有任何线索,唯一可能查到线索的,就是那匹无缘无故托自己回来的马。

    看起来李老将军跟李一利,完全不知道傀儡壮汉这种事情的存在。

    整座尘安城中,只有天工馆的指挥使牛震,跟那个亲卫头领牛贲最可疑。

    牛震绝对不是看起来那样无能谄媚之辈,牛贲也不是一名五大三粗的莽撞亲卫,他们一定有另外一副面孔,隐藏在天工馆的秘密背后。

    还有史太医,对于八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竟然能记得如此清晰,单单用记忆力超群也很难说得通。

    而且父亲几个月来服用的,一直都是史太医开的药方,那份必须有史太医盖章才能抓药的药方,也存有疑点。

    忽然魏定真心中一惊,想到一个问题。

    天工馆借着指挥使衙门的名头,把自己困在这窄小寒冷的石屋中,要找自己问话的牛震跟李一利却迟迟不肯露面。

    难道牛震跟牛贲发现自己在调查?

    借李一利的手把自己羁押,然后天工馆就能够从容的抹去,所有可能被自己发现的线索。

    也许,牛贲根本就没有认出,昨夜是自己潜入的天工馆。

    仅仅是发现有人潜入天工馆,让牛震跟牛贲担心被人调查,于是打着搜捕幌子,其实是在抹平一切线索。

    “潘大哥,李一利指挥使在吗?”魏定真忧心忡忡,打听起来。

    “不是天工馆的人说,奉指挥使跟馆营使的命令要找我来问话,怎么天工馆的人也不见了,指挥使也没来?”

    “大公子我也不清楚呀,李指挥使昨晚就来了一趟,然后带着几个人就去了城外兵营说是调兵,我也是昨天才从南偏门调到衙门这里值守,还没见到李指挥使回来。”

    果然,所谓的请来问话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要把自己困在这里。

    可是自己现在不过是区区平民,又用什么办法才能离开这禁军把守的指挥使衙门呢?

    牛贲传的是李一利跟牛震的命令。

    潘皮皮一个校尉,最多让自己在小石屋里不会忍受饥寒,没有李一利的命令,仍不敢私自放人。

    咔嚓。

    李可依一惊,手中茶碗颓然落地。

    “什么?魏大哥被天工馆的人抓走了?”

    “殿下,是天工馆的亲卫头领牛贲把我哥带走的,只说是奉了副指挥使跟馆营使的命令,带到哪里却没有说。”

    弟弟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紫服的少年太子,其实是一名少女假扮。

    更不可能知道,这名胆敢在太子府假扮太子的少女,就是前天跟哥哥魏定真一起冲撞天工馆,被亲卫头领牛贲抓到的同伴。

    “又是天工馆,又是牛贲。”

    李可依急着起身去找父亲。

    那副指挥使李一利就是自己爹爹,天工馆的人再嚣张跋扈,在指挥使衙门里肯定还要看自己爹爹的脸色。

    一心挂念着黑眸青年的少女,却忘记刚刚被自己跌碎在地的茶碗。

    “小姐小心。”

    书生郭羽顾不得身份尊卑,连忙伸手拉住李可依。

    一手拦在胸前,一手扶住肩膀。

    “啊。”

    啪。

    跌坐在椅子上的李可依,随手一巴掌扇在书生脸上,又双手抱胸护住胸口。

    小姐?

    弟弟见书生郭羽竟然,称呼穿着太子服饰的少年为小姐,又听到一声少女娇斥。

    这才发现,眼前这名太子殿下,其实是一名少女假扮的。

    太子尚未大婚,太子府哪里来的小姐?

    难道是哪位公主在太子府顽皮?

    书生郭羽明白自己慌忙中唐突了李小姐,连忙附身赔罪。

    “小子一时情急,还望小姐恕罪。”

    脚下散落着破碎的瓷器碎屑,李可依回过神来,知道这清瘦书生刚才是救了自己。

    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府主簿,打一巴掌也就打了,就算自己平白打他一巴掌,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少女脸皮本来就薄,被陌生男子手臂碰到胸口,即使是甚少受到那些繁琐礼数管教的李老将军孙女,也说不出自己弄错的话。

    只能将错就错,冷哼一声,把这件变故略过。

    “我这就去指挥使衙门看看,那个牛贲,凭什么想抓人就抓人。”

    望着太子府偏厅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弟弟魏定仁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郭先生,这是什么回事?是哪家公主?还是?”

    “唉,不提也罢。”

    书生郭羽摇摇头。

    看着紫服少女消失的厅门,书生郭羽转而问起魏定真的情况。

    “魏兄弟不要着急,殿下他刚好被招入宫,你先说说魏大哥到底是什么回事?虽然魏兄弟二人还未到太子府来,现在也算半个太子府的人,有殿下在,不会让天工馆为难魏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