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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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风波恶

    第二十章,风波恶

    名为南洋杂货的店铺开张二天就引发了轰动,原因在于成衣铺那里有名媛夫人去做衣服,也有名妓在那里选样式。她们看到了一些新的服装样子,虽然是男装,却很有新意。间或有人和掌柜的聊起,掌柜就说起南洋杂货店的老板,忍不住八卦他家奇特的地方。比如门口廊下挂的煤油灯,他家的胡人妾室,那些矮小如孩童的仆人,和一只喜欢趴在主人肩膀上的猴子,和他们售卖的奇怪东西。上次他去送衣服,还忍不住剁手买了一块香皂和一瓶香水,尽管贵得要死。说这话的时候,掌柜家的大妇送客人出来,身上一股清香弥漫到整个房间里。

    于是乎贵妇名媛姑娘们中间就有好事的前往南洋杂货,上流社会的消息传递是一次次闺中密友聚会形成的,可巧某家大妇生日,聚集了半个广州城的名媛们前往,有人撒着香水,有人用香皂和精油洗了澡。据那个胡人掌柜的说,香水洒一点在手腕、耳后、腋下就会很有用了。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四处打听。结果南洋杂货一炮而红。

    那价格也令各家主心里恨得痒痒的。高门大户就算了,为点钱丢不起那人。你不能说王家大妇用了,李家大妇心疼钱不用了,面子哪里去?要的就是这点派,这点贵人的气质。小家碧玉就肉痛了,女儿要去爹爹那里撒娇,买一瓶香水,居然相当于一辆马车:抢钱啊!?间或广州城四散的院落里发出这样的怒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货了。

    犹太掌柜可怜兮兮的对拥堵在门口的美女丑妇们说。一婆娘嗷的地一嗓子,坐倒在地,哭嚎:“夫人会打死俺的阿,都怪俺那个死老头子,喝醉了酒,要服侍他,想迟一天没事,夫人要去京城省亲阿。”

    当晚传出死了人。据说某高门夫人正好发愁回京城给皇妃娘娘送生日礼,第一时间就让管家婆去买,居然还耽误了。夫人大怒,把醉酒的管家和管家婆轰了出去。又传有宅内仇人故意灌醉管家云云,各种流言蜚语,管家婆羞臊之下,自挂东南枝。

    是没货了吗?当然有阿,一艘大船过来的货能二天卖完吗?犹大这是弄巧成拙,想要饥饿营销,有点过了。你限制购买量也行,不能说没货了,圆都圆不回来。

    王正摇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犹太人掌柜,说:“以色列人一向精明,不过这个就有点过火了。去外面挂牌子,说第二艘船预计下月初到,现在还有七八天。然后说因为准备不周,表达本店歉意,这几天预定的,可以享受8折优惠,每人限购5瓶。以后不要跪了,跪的久了就没骨气了。”

    犹太人眼睛通红站了起来,他们在奴隶的生涯里,被人拿刀剑鞭子踩在脚下太久了。

    虽然抱怨,贵妇们还是来订购,小家碧玉的听说居然可以折扣这么多,传闻是沾了店家愧疚的光。疯狂的拥来订购。

    有些有心人则开始打听背后的东家。

    带着胡姬、矮人仆人、养着一只猴子、身材高大穿着奇特的王正很容易打听,只是不知道背后是哪家贵人。正互相试探打听。

    所以那晚出了事,红娘连醉月楼都没有出,就从几个红倌人那里打听到了。几位名花也是南洋杂货的客户,她们反应快,第一天就结伴去买了香皂香水精油。有人买了金珍珠耳钉,配着圆圆的脸很富贵。

    女人们不仅仅喜欢八卦奢侈品,还有奢侈品背后的男人,主要是这家人太奇特了。广州城富贵人家使用昆仑奴的不少,同样肤色黝黑,但这么矮的成群结队的仆人就少见。而主人家又高大,对比过于鲜明了。

    世子正在打听这家店铺。红娘那里收到了他送的一套南洋杂货礼品装,这是一种更贵的销售套路。红娘是生意人,一眼看出精彩之处。南洋杂货的名字不免俗了,要是叫南洋珍宝就符合气质。红娘这样猜测,不想晚上南洋杂货的东家就在自己店里闯了祸。其实是自己店里惹了祸,护卫打完几个纨绔,其中一人叫嚣:你们等着,我爹是xxx。”

    古往今来套路都一样。

    知府是丁大全一条线上的人,但也不会有问罪这件事,只是客气的传来话,问这事儿怎么跟丁相公汇报阿?

    宗室现在不像在北边那时那么弱势,但大宋还是皇帝与仕大夫共天下。丁大全被坊间传是奸相,是不是奸就没法说,民间和上层建筑评论不同,强势相爷是真的。

    但士大夫做事讲规矩,丁衙内的所作所为属于强抢民财、民间闹事,也说不上台面。这就好办了。

    顺势压迫一下南洋杂货东家,把生意抢了。当然不可能全部股份拿过来,货物来源和配方是对方的。

    没想到还是个思维奇快的人。敢打丁大全的儿子,原来以为是条莽汉。红娘就以为是个海外蛮子而已,不通大宋人事。

    结果红娘算惨胜而归。

    惨胜吗?王正正和犹大说这件事。

    “耶路撒冷二千年,圣殿起来,就一路劫难。圣殿的黄金,引来接踵而来的强盗。以色列和犹太的国王都是接了收税人的角色,帮助强国收税,自己谋一点汤水。之后你们就被灭国了。以色列人、犹太人不是做奴隶,就是做商人。每一个地方,你们都隐藏自己的财富,做基督徒不能做的高利贷生意,不敢逃税,附属在各国豪门之后。也因为苦难,没有祖国,所以你们只有更依赖自己的上帝和经书,更加坚守自己的信仰。”

    犹大默默地听着,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

    “我是安达曼王国的国王,在这里做生意,需要这样的去附属一个皇家宗室吗?”

    犹太等待了一下,明白这是主人在问自己,他躬身说:“安达曼王国的强大还不足以影响这里。”

    王正摇摇头,“是不足以令大宋恐惧。我们已经影响到这里,如果我们断绝航道,大宋就会因为财政失血,而快速被蒙古人灭亡。但那样对我们并无好处。蒙古人用了大量的***商人在北方管理收税,海上航运断绝,西域的陆地就会打通。我们就失去太多了。在我们能够有能力彻底毁灭海上所有移动的物体之前,先和宗室合作,给他三成的股份。等把他养肥了再杀。如果你做得好,五年后给你半成的股份。”

    犹大心里狂喜,他躬身对王正说:“天佑吾王。”

    王正不认为需要去知府衙门应诉什么。上流社会的冲突通常在桌子底下,大家相互招呼一下,看给面子,还是付出什么代价。宗室得到一个兴旺生意的三成,给对方个面子,托人打个招呼,此时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迎来意外,差役上门了。

    王正就笑了,那笑容冷冷的含义,让房间里一瞬间到了冰点,所有的人打了个冷颤。

    “三成还不够?呵呵。”

    他站起身对手下下命令:“把这里烧了,连同货物。”

    这些天大量的盈利换成了货物和铜。大宋对铜有限制,王正就收购了大量铜镜和铜佛像。已经装船的有一大部分。

    “准备战斗。”王正环视周围。他出门安排老蒋雇马车带安娜和侍女、犹大等人去码头那里上船,并没有告诉老蒋任何事情。然后用潮人话告诉安娜,要船上起锚升帆,准备战斗。

    “我会赶过来的。”

    矮人武士首领接到了王正的命令,带着武士兴冲冲的从库房里搬出装着陶罐的汽油泼在货物和房屋上。

    武士们从库房里抬出一些箱子,打开来拿出手榴弹、燃烧弹、毒箭、弩弓、长矛、臂盾。

    王正召集本地护院,让他们从库房里抬出一个箱子,打开来一看全是金沙。

    “本人原来想做点生意,没想到豪门恶霸当道,眼红生意,要来抢夺。冲出去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只要你们帮我做这件事,这些金银就是你们的。”

    护院头子舔了舔嘴唇,躬身问:“东家,什么事,您吩咐。”

    “把这些布告贴到广州城各处。然后雇一些文笔四处宣扬。”

    就在矮人武士准备各种事情的时候,王正写了一叠纸头,只有十几个大字:丁大全和世子争夺南洋杂货.

    王正盯着护卫头子的脸说:“我敢杀出广州城,就能杀任何人,不要拿钱不做事,我知道你们是谁,家人是谁。”

    护卫头子跪下磕了头:“东家放心,万死不辞。”

    “分了这些钱去吧。”

    前面大门,一个油嘴滑舌的伙计正笑容满面和衙役应付,塞了一包银子给捕头,请他通融一些时间,东家还没起床,正在换衣服。

    衙役捕头骂了一句:“有钱人了不起啊,睡得这么晚,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

    伙计又塞来一包银子。

    捕头回头挥了挥手,让衙役稍安毋躁,晚一点没事。醉月楼护卫打了一群衙内,有丁相爷的小儿子。醉月楼东家是世子,这都是公开的秘密。神仙打架,估计就是和稀泥。没想到早晨知县大人却吩咐捕头来抓南洋杂货的东家,说是此人是事主。

    捕头就愣了,想这两帮人还真不是东西,合着是弄个外人来息事宁人。不过赚钱的机会到了,听说南洋杂货很有钱啊,一瓶香水就能买辆马车。从捕头到牢头都摩拳擦掌。

    他正美者呢,就听见周围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抬头一看,好家伙,烈焰腾空,整个院落带店铺同时火起。

    旁边的伙计也傻眼了:“我的个娘啊,东家阿。”

    这火着的叫猛烈,一会儿就成了火海。四周鸡飞狗跳,邻居商铺纷纷扯出水龙往自己房屋上喷水。

    后门,王正一行人已经走了一会儿。矮人只是在库房那里接长了燃烧弹的引线,延迟点燃了。

    路边抢了几辆马车。用刀一指,丢给马车夫几锭银子。马车夫一看乖乖的问:“客官要去哪里?”

    “醉月楼。”

    醉月楼上午不营业,门关着,只有两个打哈欠的门卫坐在那里。几辆马车停下来,下来十几个兴高采烈的矮人,手里点了个圆球,点燃了引线,往大门、楼房、院子里一扔,轰得炸开来,火焰冒起来。

    矮人们发出尖锐的叫声,上了马车。

    马车夫好悬尿裤子里,强盗啊。回头看看脖子边上的钢刀,不敢跑,也不敢作声。

    “知府衙门。”

    马车夫真尿裤子了,带着哭音哀求,“大人,求求您,赶紧出城吧。烧知府衙门那是造反阿,死罪阿。”

    王正奇怪的看看他,一刀插在他腿上,马车夫惨叫。

    “不去,你现在就死了。”

    城里两处大火,大伙儿注意力正在那两边的时候,知府衙门门口来了几辆马车,下来十几个矮人武士。守门衙役刚想喝问,矮人们手里的弩弓就发射出来,衙役们纷纷倒下。矮人武士把燃烧弹投向知府衙门。

    “江边海商码头那里,要是跑不出城门,被关在里面。你们先死。”

    王正的杀气腾腾把马车夫们吓坏了,马车疯狂的向码头跑去。

    南宋的防卫立即就显示出来腐朽不安,城中三处大火,前两处到算了,后一处火在知府衙门,衙役死了一地。敌袭的警报还没发出。

    知府从乱哄哄的院子里逃出来,衣衫不整。昨晚处理丁衙役和世子的冲突让他忙了一个晚上。前衙门大火,连后宅前院也被燃烧弹投中,烧了起来。

    潜火队已经到了,用水龙喷洒救不了火,反而越烧越旺。

    眼瞅着三处火势蔓延,城中乱成一团。

    王正到了码头。船已经起锚,等一行人搭跳板上了船,马车夫四散奔逃。潮人水手升满帆,放下桨往外江心划去。

    是的,这就是南宋的一个画面,展示上流社会皇族和士大夫们的生态。

    “值得救吗?”王正自问。

    他回头问犹大,犹大刚刚失落了自己的未来,颇为惆怅。王正笑了:“我们会回来的,你的股份也会有的。我想问你,如果你的国家是大宋,蒙古人在二十年里会灭了它,你现在有一支上千艘大船的海军,你愿意去救它吗?”

    犹太谨慎的问:“吾王,为何要救大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