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贼就是贼，一辈子都是贼
平坦的旷野向着无尽的天际延伸，前路漫漫，一片枯索，四望无涯。
诸葛云湛不知道张明儿到底要将他们带去哪里，不过一路观察下来他发现方向上不是向东而是向北。
往风波庄去应该是直向东去，但风波庄在东行驰道的要冲上，向来人多眼杂，姚荃这么谨慎的人显然不会把他们藏在那里，而沂州的三千大山里总能找到几个藏人的山洞。
一想到要被藏进黑漆漆的山洞，诸葛云湛就感觉寒气不由自主地从身体里往外溢出。
他还记得自己幼时有个玩伴叫吴又明，他是城西吴员外家的幼子，四年前就是被一伙强人关在了沂州城北百十里外的某个山洞里。
诸葛云湛不知道绑架吴又明的强人是不是面前的张明儿一众，但他对强人向来素无好感。
被吓破魂的吴员外变卖了半座庄园凑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强人，但等到他们在山洞里寻到自己的幼子时，他们得到的却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
坊间传言，沂州的许多山洞里都住着会吃人的小鬼，年龄越小肉质越嫩他们也就越喜欢，还有人说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最好吃，皮肉鲜嫩还很筋道。
诸葛云湛记得小的时候管家诸葛青也常在自己顽皮时讲述关于山洞小鬼的故事吓唬他，那时他是真的害怕，但随着一天一天长大，那些鬼怪的故事早被他抛之脑后了，直到听说吴又明死在山洞里的惨状，他对于山洞的恐惧又重新在心海翻腾。
山洞里的小鬼或许没有，但野兽有没有就说不定了，被绳索捆绑着，即使是一头半大的狼崽子，恐怕也难于应付吧？
想到这里，诸葛云湛不免心慌，若是姚荃拿自己换了银子，却又像那伙强人一样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他们会不会像吴又明一样被野兽生吃活啖？
细思极恐，诸葛云湛心绪凌乱，他不禁挣了挣捆在自己身上的麻绳。
麻绳被扎的紧实，绳子的两端又各自连着程进与佟欢，二人被他的挣扎带起精神，也跟着试了试，但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地徒然叹息。
喽啰们一路上都在讨论诸葛云湛的赎价，有人觉得他可以卖出五千两，另一个人觉得他错估了诸葛家的公子到底有多金贵，他给出一万两的价格。
价格越抬越高，最后一群人笃信诸葛云湛可以换到五万两的赎金。
他们又继续评估程进的赎价，万通镖局的沂州分号是垮了，但把绑了镖局少爷的消息送到万通在京师的总号说不定能换些银钱。
考虑到找程家索赎银会暴露他们劫银的行踪，强人们发觉他们需要多关程家公子些时日，短期内是无法套现了，他们犁清了程进的问题。
至于诸葛家的家丁，他看起来没什么价值。
有的喽啰说干脆剁了他扔在路上喂野狗也可以省下带回去的麻烦；有的说家丁也是穷人家的子弟，也是可怜的孩子，应该把他放走，但这种观点很快被骂愚蠢。
“这不等于放这小子去官府报案吗？”，一名喽啰从旁提醒道。
思来想去，喽啰们最后达成合意，他们决定还是把最不值钱的佟欢杀掉最稳妥便宜。
得知强人们要对自己下手，佟欢的心海立刻翻腾起来，他颤巍巍地望着诸葛云湛，希望公子能有主意化解他的危局。
诸葛云湛一口叫住喽啰们的热议，“你们敢砍了我的人，我先咬舌自尽，让你们一分钱拿不到”，诸葛云湛说着，吐出舌头来，把牙关砥在舌根上。
他的抗议很快有了效果，“好……好……好，先不杀他，等诸葛老爷交了银子，买一送一，这小子就当是送你了，继续留给你跑腿”，张明儿安抚他道。
佟欢窝成疙瘩的浓眉又重新在眶骨上舒展开来，他如释重负。
赎银的话题告一段落，喽啰们开始讨论造反的事。
一聊到这个话题，他们便群情激昂，一个个憧憬着封侯拜将的日子尽快到来，嘴上也毫无遮拦地将心中的幻想吐出，不知觉间扯到日头西落，天色渐黑。
张明儿吩咐喽啰们止住嘴贫，捡拾柴火，他们准备在一处避风的石堆旁扎营休息。
篝火很快被生了起来，温暖重归人间。
三个少年的背囊早就被强人们搜刮一空，里面有几斤凌云居大厨秘制的鱼干，这是苏文定吩咐庄客给他们备在路上吃的，此时成了强人们的囊中之物。
鱼干齁咸又生冷，张明儿吩咐喽啰从远处的溪间取来甜水，他准备做一锅热汤，既能止饿又能暖身，他上山之前原是沂州酒楼里的庖厨，因为吃了官司跑到山上，劫掠之外，他还是喜欢调汤做菜。
蓄着络腮胡须的喽啰将自己背了一路的大锅支了起来，张明儿倒上溪水，放入鱼干，又加了点冬生的荠菜，不多时浓汤的香味便开始从大锅里冒了出来。
背锅的喽啰自感劳苦功高，猴急地舀起一勺倒入口中，却被热汤咬了唇舌，不免一阵轻嚎，引得众喽啰们一阵哄笑。
“都怪大哥这鱼汤做得太美味，兄弟我实在馋不住了”，他一边唏嘘一边冲张明儿溜须笑言。
“我尝尝……我尝尝……”众喽啰一哄而上，生怕自己慢了捞不到一点鱼腥。
诸葛云湛闻着鱼香，看着喽啰们口中饕餮，腹中不禁咕语，“喂，我们也是需要吃饭的”，他提醒强人们。
“你也要吃饭啊？”一名喽啰手捧一碗鱼干汤凑到诸葛云湛的身前，“来，闻闻……”
“香不香啊？”，见诸葛云湛嗅了两口，喽啰将碗移到一边，“我们这一路吃的苦，都拜你小子所赐，还想吃饭？饿着吧你！”，喽啰得意地喝着鱼汤，还不忘吧唧吧唧嘴巴。
“你们吃的鱼干可是从我们手里抢的”，诸葛云湛怒道。
“你们全家吃的不都是从我们小老百姓身上搜刮的？你说是吧，官家大少！”喽啰面上升起愠色。
“你们是一伙强人，那里来的小老百姓？”
“哎，话不能这么说”，另一名喽啰端着碗走了过来，“穿上军衣是兵，脱下军衣是民；上了山是匪，下了山也是民，甭管是兵还是匪，我们都是临时的快活，你们这些府院的权贵才是永世的老爷，这么说来，我们可不还是老百姓？”
“贼就是贼，一辈子都是贼”，程进朝着喽啰们怒吼，“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欠揍？”说话的两个喽啰朝着程进逼了过来，“揍你个鼻青脸肿可不影响你的赎价，别不识好歹。”
“吃……吃……吃，吃你娘的吧”，程进被喽啰的话激怒，他趁着他俩不备，连起两脚将他们手中的鱼汤踹翻。
“娘的”，两个喽啰被踢翻了饭碗，火气蹭蹭地涌上头来，他们朝着程进便要施展暴力。
“哎呀，我的娘呀”，两个喽啰刚上前去就被踢翻在地，等到他们爬起身来，三个少年早已偎到了一起。
喽啰们被三个毛头小子踢翻，不禁恼羞成怒地又冲了上来，但他们却再次被踢翻，他俩虽有四只手，却架不住三个少年的六条腿。
张明儿与其他喽啰围在篝火旁，他们边吃边笑，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像是在看伶人在舞台上演绎武戏。
不一会儿，三个少年与两个喽啰僵持的累了，两个喽啰吃饱喝足，他们坚决反对给三个少年吃的，“富家公子们的肚子上都是一圈一圈的油水，少吃一顿死不了”，一名喽啰宣称。
“对，不给他们吃硬食，省的吃饱了就闹腾”，另一名喽啰附和。
最终，三个少年只得到些鱼汤补充体力。
腹饱人乏，强人们围近篝火旁，他们的面上被篝火烤的通红，渐生倦态。
留了个抽到头班守夜的喽啰，众人不多时进入梦乡。
诸葛云湛不知道张明儿到底要将他们带去哪里，不过一路观察下来他发现方向上不是向东而是向北。
往风波庄去应该是直向东去，但风波庄在东行驰道的要冲上，向来人多眼杂，姚荃这么谨慎的人显然不会把他们藏在那里，而沂州的三千大山里总能找到几个藏人的山洞。
一想到要被藏进黑漆漆的山洞，诸葛云湛就感觉寒气不由自主地从身体里往外溢出。
他还记得自己幼时有个玩伴叫吴又明，他是城西吴员外家的幼子，四年前就是被一伙强人关在了沂州城北百十里外的某个山洞里。
诸葛云湛不知道绑架吴又明的强人是不是面前的张明儿一众，但他对强人向来素无好感。
被吓破魂的吴员外变卖了半座庄园凑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强人，但等到他们在山洞里寻到自己的幼子时，他们得到的却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
坊间传言，沂州的许多山洞里都住着会吃人的小鬼，年龄越小肉质越嫩他们也就越喜欢，还有人说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最好吃，皮肉鲜嫩还很筋道。
诸葛云湛记得小的时候管家诸葛青也常在自己顽皮时讲述关于山洞小鬼的故事吓唬他，那时他是真的害怕，但随着一天一天长大，那些鬼怪的故事早被他抛之脑后了，直到听说吴又明死在山洞里的惨状，他对于山洞的恐惧又重新在心海翻腾。
山洞里的小鬼或许没有，但野兽有没有就说不定了，被绳索捆绑着，即使是一头半大的狼崽子，恐怕也难于应付吧？
想到这里，诸葛云湛不免心慌，若是姚荃拿自己换了银子，却又像那伙强人一样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他们会不会像吴又明一样被野兽生吃活啖？
细思极恐，诸葛云湛心绪凌乱，他不禁挣了挣捆在自己身上的麻绳。
麻绳被扎的紧实，绳子的两端又各自连着程进与佟欢，二人被他的挣扎带起精神，也跟着试了试，但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地徒然叹息。
喽啰们一路上都在讨论诸葛云湛的赎价，有人觉得他可以卖出五千两，另一个人觉得他错估了诸葛家的公子到底有多金贵，他给出一万两的价格。
价格越抬越高，最后一群人笃信诸葛云湛可以换到五万两的赎金。
他们又继续评估程进的赎价，万通镖局的沂州分号是垮了，但把绑了镖局少爷的消息送到万通在京师的总号说不定能换些银钱。
考虑到找程家索赎银会暴露他们劫银的行踪，强人们发觉他们需要多关程家公子些时日，短期内是无法套现了，他们犁清了程进的问题。
至于诸葛家的家丁，他看起来没什么价值。
有的喽啰说干脆剁了他扔在路上喂野狗也可以省下带回去的麻烦；有的说家丁也是穷人家的子弟，也是可怜的孩子，应该把他放走，但这种观点很快被骂愚蠢。
“这不等于放这小子去官府报案吗？”，一名喽啰从旁提醒道。
思来想去，喽啰们最后达成合意，他们决定还是把最不值钱的佟欢杀掉最稳妥便宜。
得知强人们要对自己下手，佟欢的心海立刻翻腾起来，他颤巍巍地望着诸葛云湛，希望公子能有主意化解他的危局。
诸葛云湛一口叫住喽啰们的热议，“你们敢砍了我的人，我先咬舌自尽，让你们一分钱拿不到”，诸葛云湛说着，吐出舌头来，把牙关砥在舌根上。
他的抗议很快有了效果，“好……好……好，先不杀他，等诸葛老爷交了银子，买一送一，这小子就当是送你了，继续留给你跑腿”，张明儿安抚他道。
佟欢窝成疙瘩的浓眉又重新在眶骨上舒展开来，他如释重负。
赎银的话题告一段落，喽啰们开始讨论造反的事。
一聊到这个话题，他们便群情激昂，一个个憧憬着封侯拜将的日子尽快到来，嘴上也毫无遮拦地将心中的幻想吐出，不知觉间扯到日头西落，天色渐黑。
张明儿吩咐喽啰们止住嘴贫，捡拾柴火，他们准备在一处避风的石堆旁扎营休息。
篝火很快被生了起来，温暖重归人间。
三个少年的背囊早就被强人们搜刮一空，里面有几斤凌云居大厨秘制的鱼干，这是苏文定吩咐庄客给他们备在路上吃的，此时成了强人们的囊中之物。
鱼干齁咸又生冷，张明儿吩咐喽啰从远处的溪间取来甜水，他准备做一锅热汤，既能止饿又能暖身，他上山之前原是沂州酒楼里的庖厨，因为吃了官司跑到山上，劫掠之外，他还是喜欢调汤做菜。
蓄着络腮胡须的喽啰将自己背了一路的大锅支了起来，张明儿倒上溪水，放入鱼干，又加了点冬生的荠菜，不多时浓汤的香味便开始从大锅里冒了出来。
背锅的喽啰自感劳苦功高，猴急地舀起一勺倒入口中，却被热汤咬了唇舌，不免一阵轻嚎，引得众喽啰们一阵哄笑。
“都怪大哥这鱼汤做得太美味，兄弟我实在馋不住了”，他一边唏嘘一边冲张明儿溜须笑言。
“我尝尝……我尝尝……”众喽啰一哄而上，生怕自己慢了捞不到一点鱼腥。
诸葛云湛闻着鱼香，看着喽啰们口中饕餮，腹中不禁咕语，“喂，我们也是需要吃饭的”，他提醒强人们。
“你也要吃饭啊？”一名喽啰手捧一碗鱼干汤凑到诸葛云湛的身前，“来，闻闻……”
“香不香啊？”，见诸葛云湛嗅了两口，喽啰将碗移到一边，“我们这一路吃的苦，都拜你小子所赐，还想吃饭？饿着吧你！”，喽啰得意地喝着鱼汤，还不忘吧唧吧唧嘴巴。
“你们吃的鱼干可是从我们手里抢的”，诸葛云湛怒道。
“你们全家吃的不都是从我们小老百姓身上搜刮的？你说是吧，官家大少！”喽啰面上升起愠色。
“你们是一伙强人，那里来的小老百姓？”
“哎，话不能这么说”，另一名喽啰端着碗走了过来，“穿上军衣是兵，脱下军衣是民；上了山是匪，下了山也是民，甭管是兵还是匪，我们都是临时的快活，你们这些府院的权贵才是永世的老爷，这么说来，我们可不还是老百姓？”
“贼就是贼，一辈子都是贼”，程进朝着喽啰们怒吼，“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欠揍？”说话的两个喽啰朝着程进逼了过来，“揍你个鼻青脸肿可不影响你的赎价，别不识好歹。”
“吃……吃……吃，吃你娘的吧”，程进被喽啰的话激怒，他趁着他俩不备，连起两脚将他们手中的鱼汤踹翻。
“娘的”，两个喽啰被踢翻了饭碗，火气蹭蹭地涌上头来，他们朝着程进便要施展暴力。
“哎呀，我的娘呀”，两个喽啰刚上前去就被踢翻在地，等到他们爬起身来，三个少年早已偎到了一起。
喽啰们被三个毛头小子踢翻，不禁恼羞成怒地又冲了上来，但他们却再次被踢翻，他俩虽有四只手，却架不住三个少年的六条腿。
张明儿与其他喽啰围在篝火旁，他们边吃边笑，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像是在看伶人在舞台上演绎武戏。
不一会儿，三个少年与两个喽啰僵持的累了，两个喽啰吃饱喝足，他们坚决反对给三个少年吃的，“富家公子们的肚子上都是一圈一圈的油水，少吃一顿死不了”，一名喽啰宣称。
“对，不给他们吃硬食，省的吃饱了就闹腾”，另一名喽啰附和。
最终，三个少年只得到些鱼汤补充体力。
腹饱人乏，强人们围近篝火旁，他们的面上被篝火烤的通红，渐生倦态。
留了个抽到头班守夜的喽啰，众人不多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