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行
字体: 16 + -

第七章 二十万两一条命

    姚荃送走了张、岳一行人,紧忙返归了风波庄内院,他于堂内设座,招呼镖局一行人稍作歇息,随即命手下庄客先上了五六盘果盒,里面置着七八样糕点和些许时鲜果品。

    “先烫两壶酒来,再去备些酒菜”,呈上果盒,姚荃先是吩咐庄客一句,随即亲自手托果盒,招呼众人品尝,“我竹石村的雪花糕,沂州一绝,相信各位都听说过。”

    程永德点头同意,他朝姚荃微笑致意,起手尝了两样,随即不住夸赞。

    姚荃把托盘递给庄客,命庄客捧着转到众人面前,众人各自挑选了自己心仪的果品吃着,有了能量补充,一上午消耗的体力似有回还,不多时,庄客又按姚荃的吩咐奉上两壶热酒来。

    姚荃起身斟酒,热气于杯间氤氲。

    “来,程老哥,喝杯热酒,去去风寒”,说着姚荃执起一杯奉到程永德面前。

    程永德取酒致意,随即一饮而尽,“香辣醇厚,好酒”,程永德高声赞叹。

    姚荃一摆手,庄客将斟好的酒水呈到众人面前,众人皆是饮尽杯酒,一身疲累随酒力在体内蒸腾殆尽。

    姚荃先与程永德叙说了些闲话,聊了聊江湖上的勾当,不一会儿,数个庄客前前后后从后厨转来,他们手里托出十六道香气四溢的佳肴,七荤八素外加一道靓汤,呈到桌上。

    “姚兄实在客气了,有些酒食吃吃也就罢了,如此破费,令程某实在过意不去”,程永德谢道。

    “乡野酒菜,做得粗鲁又轻易,称不上什么佳肴,难得程老哥光临鄙庄,姚某已感招呼轻慢,程老哥万万见谅。”姚荃客客气气,随即一摆手,又两个庄客走上前来,他们手上托着两张托盘,盘子上用红布盖着,盘子里的东西顶在红布正心,显出一幅小山模样。

    “使不得,使不得,姚兄万万使不得……”,程永德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他面露赧颜,推却着说。

    诸葛云湛本没意识到盘里托的是什么,但一见程永德如此推辞,便猜出了一二,虽然他是诸葛世家的公子,但手中亲自颠倒的银子也是不多,这两个大盘子里到底放着多少银子,他也看不出来,但看程永德推辞的模样,百八十两该是有的,他预估。

    “程老哥但收无妨,姚某人是有事相求“,姚荃再施礼道。

    “姚兄只管说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也是姚兄看得起程某,只是这银子,实在不好收受。”

    “程兄先别着急答应,此事我只一说,行与不行还要程兄仔细考虑”,说着姚荃亲自从庄客手上接过托盘,“穷家富路,这些钱财也不算多,权作弟兄们路上用度,好酒好菜好行路,程兄莫再推辞”。

    无功不受禄,程永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先收了银子,那后面姚荃说什么事,他就没法掌握主动了,这让程永德有些为难。

    姚荃一眼便看出了程永德的窘态,他哈哈一笑,“那好,我不为难兄长,我先说吧”,他示意庄客将托盘暂放一边。

    “来,边吃边聊“,姚荃示意众人,”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我是干嘛的吧。“

    “贩盐的?”诸葛云湛脱口而出。

    “对,贩盐的”,姚荃一顿,“准确来说,是贩私盐的”,他一览座上众人,紧接着道,“按照我大梁律令,贩卖私盐三升以上者,杖二十;贩卖私盐三斗以上者,削其左趾;贩卖私盐一石以上者,吃牢狱三年;贩卖私盐五石以上者,流放三千里;贩卖私盐十石以上者,处死,你们猜猜我卖了多少私盐?“

    “三百石?”一名押镖的伙计估摸着说。

    姚荃摇了摇头。

    “五百石?”另一名伙计试着猜测。

    “往大了猜”,姚荃笑着说。

    “两千石……”

    “三千石……”

    “不会有一万斗吧?”见姚荃只笑而不说话,程进跟进道。

    “不不不”,姚荃继续摇头,“放开了猜”,他提醒在座的众人。

    “二万石!”诸葛云湛不假思索,随口而出。

    姚荃满意地一笑,他一拍桌子,“对喽,二万石。”

    “二万石?”众人嘴巴大张,不禁唏嘘,仿佛下巴都要被惊掉了,“我滴个乖乖,那得赚多少钱了”,一名伙计吃惊地感叹。

    “多少钱?一斗私盐赚十两银子,你们可以算算。”

    “那您这几年赚了二百万两银子了?”镖局的伙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们行镖一年,辛辛苦苦也才能赚二十贯钱,大致相当于二十两银子,姚荃一年盐利二百万两,那他们不得干上一万年?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不不不”,姚荃又摇起头来,“你们只看到我的风光,却看不到我的苦衷”,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现在每天一睁眼,庄上几百人吃喝拉撒,这要多少钱?每逢月初十五,沂州各衙门口的老爷们都等着我交规银呢,这又需要多少钱?”说着,他将目光转向诸葛云湛。

    诸葛云湛被姚荃看的浑身不自在,“你看小爷干嘛,小爷又没拿你的钱,没吃你的饭,喝你的酒,诸葛家家大业大,还差你那点钱?”,他心想,不过转念再一想,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收受贿赂了,虽是对自己父亲做这种事嗤之以鼻,但自己的吃穿用度里肯定少不了这些“脏款”。

    想到这里,诸葛云湛像是霜打的茄子,高傲的神情瞬间瘪了下去。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姚荃见诸葛云湛低头吃菜不敢看自己,微微一笑,忽而又转严肃,“最要命的是,逢年过节我还要孝敬远在京师的干爹,我连我亲爹都没这般孝敬过。”

    程永德被姚荃最后一句话突然逗乐了,他也知道姚荃说的就是太监总管陈令之,但是说这么多,和他要相求的事有什么关系呢?程永德听了半天没找出重点。

    “扯远了,扯远了”,姚荃见程永德半天没吭声,知道自己扯得有点远,急忙将话题转了回来。

    “干爹前些时日给我来了封信,说是大梁现今国库空虚,皇上下旨要整饬盐道,所有贩卖私盐者,一经查获,格杀勿论,这贩盐的买卖算是黄了”,姚荃叹了口气,“祸不单行,山东盐运史崔坚崔大人已经上奏皇上,说要砍我的人头。”

    “哦,我明白了”,程永德恍然大悟。

    原来,当朝左仆射崔执与太监总管陈令之多有不睦,清河崔氏在朝中颇有权势,如今大梁皇帝采纳崔执奏议要收回盐道填充国库,崔执便更不会买陈令之的帐了,而且姚荃在他陈总管的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现在崔氏寻他发难,陈令之显然保之不得,或者并不想保他。

    而老程家祖上是清河崔氏的救命恩人,崔家祖上曾答应程家人,若程家有求,崔家必以死相报,崔氏乃是望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姚荃该是想让自己去到京师找崔坚求求情。

    “姚兄是如何开罪崔大人的呢?”程永德好奇地问道,问完,他又跟进解释自己的意图“我兄长现在在京师万通镖局的总号,他与崔大人是至交,姚兄把里面的误会说与我听,我去到好与兄长商议如何帮你化开这道误会”。

    “唉……”姚荃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崔大人主管山东盐运,他的子侄邢州稽查使崔岱查没了我的一队人马,贩私盐是掉脑袋的买卖,没有办法,我那些弟兄便和崔岱拼了个鱼死网破,结果,误杀了朝廷命官。“

    “这……”,程永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程家与崔家有些交情,作为大梁望族的崔氏也不会不认账,但这人命关天的事,岂是凭借几分薄面去求求情就能善罢甘休的?

    姚荃自然看出了程永德所虑,“姚荃知道程兄难处,我愿献出二十万两家财并几名命犯,予程兄送去京师赎罪,程兄觉得可行吗?”

    “二十万两”,镖局的伙计们不禁惊呼,“这朝廷命官的命可真是金贵啊”。

    “事成之后,另有一万两辛苦钱奉上”,姚荃见程永德有些犹豫,急忙跟进补充道。

    程永德左右思忖了一番,“可以试试”,他应道。

    “姚荃之命全在程兄之手,感谢程兄周全”,说着姚荃立起身来,连举三杯满酒,一饮而尽。

    “路上用度黄金一百两,先行奉上”,说着,姚荃招呼庄客将两个托盘端了过来,自己亲自揭开红布。

    “原来是金子”,诸葛云湛心想这姚荃家里得有多少钱,出手如此阔绰,算上孝敬陈令之的十万两银子,都抵得上诸葛家的全部家当了。

    “一共三十万两银子,还要带几个命犯,只有我们镖局这些人恐怕难以应付吧”,程进提醒程永德道,“现在还来得及再招伙计吗?”

    姚荃听到程进的疑虑,落杯而笑,”这好办,我已经准备好三十辆马车并五十个庄客,可以随时加入万通镖局的车队一并护送钱银西行。“

    人多会拖慢行程,但是人多相对来说会更安全,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程永德一番思量,同意了姚荃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