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权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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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日进斗金

    后世有个叫黄仁宇的学者对明史十分精通,风靡一时的《万历十五年》便是由他所著,白玉京十分喜欢。

    可惜那只是万历时期的历史。

    三月十三这一天无疑是整个正德十六年最值得记述的一天,但在那之前,得先把时间往回稍微推上一推。

    三月初十,抛开朱厚照病重这件事情,于整个紫荆城来说,这实在是太过平凡的一天,成千上万名内宫都人,不可能每一个都捞到驾前伺候的机会,如此紧要关头,连那些上得台面的太监都未必都能上前。所以,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收夜香的照旧收夜香,洗马桶的照旧洗马桶,浣衣局的照旧浆洗衣物,惜薪司的照旧收碳卖煤。

    是了,于惜薪司来说,这一天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打从前两个多月白玉京和杨廷和打赌胜了之后,买煤的人便忽然多了起来,随着采暖设备的运用,果然并无中碳毒的事件发生,交易量出现了井喷的趋势,其中不乏瞅准商机的大商人过来进货,而这些人往往掌握着更多的资源,平民百姓自然是竞争不过的,所以,渐渐的便没了他们的踪迹,取而代之的,便都是一个个身穿长袍,戴着平巾的管家模样的人了。

    还是人满为患,加之有不少商贾以铜钱结算,大量的铜钱清点工作占用了太多的时间,成交的速度太过缓慢,为了缓解这种情况,高忠向张锐建议,每日只出票记账,不过银钱,商贾凭票领煤,旬日再去惜薪司衙门算账,张锐同意了。

    而今天,正该是结算银钱的日子。

    安富坊东边的长街上聚满了各色车辆,从西安门一直排到惜薪司衙门口,再向南延伸而去,无需细数,怎么也在百辆开外,而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一天不过刚刚开始罢。

    各家的小厮们吭哧吭哧的不停将沉重的箱子抬入惜薪司的大门,门口自有东厂的番子守卫指挥,这当然是借了张锐厂公的便利,换成旁人担任惜薪司司正,估计还享不到这种待遇。

    高忠早早就到了,快晌午时,张锐也在一众番子的簇拥下赶到,有从东厂借来的人手帮忙数钱,进展速度很快,饶是如此,也一直忙道快天黑时,才算送走了最后一位来送银钱的商人。

    靠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听外间算盘声告一段落,张锐便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果然,很快高忠便挑帘儿走了进来。

    “怎么样廷显,都算清了么?”

    “算清了义父,由于天气渐渐变暖,咱们的销量有所降低,比之上次少了些,共收银两万九千七百四十三两七钱,收钱七万三千八百二十九贯又三百九十四文,其中坤宁宫的收入是八千九百二十三两一钱银,两万两千一百四十八贯又八百一十八文钱。”

    张锐接过账本翻看了一下,又递给旁边的孙秀,皱皱眉头说道:“这不也没少多少嘛!”

    “主要是这个月咱们收了十多家私窑,两相抹平了一些。”

    “唔,”张锐点点头,冲孙秀笑道:“待会儿跟廷显结算清楚便将银钱解走吧,代咱家给皇后娘娘问个好,这些日子陛下有病,娘娘衣不解带,平日里虽也常见,到底人多眼杂,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是她的腹心之人,一定要多劝劝她,多多保重凤体才好。”

    孙秀道谢,施礼之后跟着高忠出了屋子,很快张锐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一名番子挑帘儿进来:“厂公,安边伯许泰求见,不知……”

    “他来干什么?”张锐挑了挑眉,像是问那番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手里拎着一个包袱,不知道拿的什么,不过看分量不像值钱的东西……”番子知道张锐不怎么愿意和江彬许泰走的太近,是以自作聪明的说道。

    “行啦,少废话,领进来吧,咱家倒要看看这安边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番子讨了个没趣儿,急忙出屋,很快便将许泰领进了门。

    毕竟是国姓义子,张锐怎么也得给些面子,早已下了热炕头,执手寒暄,努力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

    被让坐到炕上,许泰摸了摸热乎乎的炕席,状甚感慨的说道:“又是白玉京的杰作,说起来,自从咱们这位小白公公横空出世,京师百姓可是受益良多啊。”

    火炕是推广采暖设备时捎带脚的产物,白玉京不过说了个创意,自然有能工巧匠将其创造出来,不但惠及千家万户,便是有钱人家贪图享受,也会寻个屋子盘上一条热炕,配上暖气,整个屋子便温暖如春,或住,或约友人把酒,便和宠妾戏耍,在这寒冷的冬季,仍旧是种别样的享受,是以很快普及开来,倒比那造价昂贵制作不易的采暖设备要快的多。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这其中也有咱家一份功劳,若非咱家,这小子还在易州城外的紫阳观吸风饮露呢,哈哈哈……”由于摸不准许泰此行的来意,张锐便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末了打个哈哈,一副颇为欣慰的意思,心里却不免犯嘀咕,如今我惜薪司收入颇丰,许泰惯吸兵血,手底下并不安稳,莫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谁说不是呢,每每提及这茬儿,连大都督都夸厂公慧眼识珠,实在是咱大明的伯乐。”

    “哪里哪里,不过近水楼台吧!”反正张锐和白玉京的师傅早就相识的事情传的人人皆知,他倒也不必避讳。

    “近水楼台也得独具慧眼,本督倒也算见多识广,怎就没发现过白公公这样的人才?所以说啊,厂公就是厂公,随手提拔一个后进就是了不得的人才,小白公公且不必说了,便是廷显,那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陆訚被其咬掉半只耳朵,至今却不敢怨恨,每每思及此事,本督便心有艳羡,恨不得把廷显抢到自己麾下啊。”许泰提督敢勇营,江斌之下第一得势,和李琮、周勇略同为江彬最信任的人。

    张锐重掌东厂,为怕他报复,江彬很快就把陆訚弄到了宣府作镇守太监,碍于他的面子,张锐也无法追究,只是这股恨却并未消失,此刻听许泰提起,不免就变了颜色,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安边伯此来莫不是笑话咱家吧?陆訚欺人太甚,险些害了咱家爱子的性命,看平虏伯面子,咱家不追究也就罢了,莫非还得让咱家给个说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