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权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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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伴君如伴虎,翻脸如翻书

    白玉京也很奇怪这个问题,随着来到大明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就对大明皇权的了解愈发透彻,正所谓君权神授,皇帝是天子,代天行令,生杀予夺一言而决,比如英宗时期的王振,宪宗时的汪直,乃至本朝的立皇帝刘瑾,锦衣卫大都督钱宁,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的人物?结果呢,只需皇帝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文臣也是一样,即将登基的那位朱厚熜就曾经一次性廷杖上百位大臣,当场打死的就好多个,重伤不治的又有多个——具体数字他记不清了,不过却也明白大明这种以礼治理天下的厉害——天地君亲师,伦理纲常,所有的关系当中,君在首位,哪怕这皇帝是个昏君,可以谏言,可以提醒,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造反,造反者人人得而诛之。

    万不得已毕竟是少数,真成功的不过就是那个陕西邮差一人而已。

    现在离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远,张居正那么大的权势都没琢磨过造反,何况杨廷和。所以朱厚照一点儿都没吹牛,只要他一句话,肯定能让杨廷和有多远滚多远。

    所有的思想描述起来或许需要不少的篇幅,真正发生不过就是刹那。

    白玉京忽然想起适才自己分析杨廷和认输的原因时朱厚照的表现,一个念头忽然便冒了出来,然后马上就明白了朱厚照为何一直忍让杨廷和的原因:“大将军此言差矣,陛下大人大量自然是没错儿的,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陛下了解首辅大人,知道杨大人为国为民,所行所言皆出公心,便如昔日唐太宗座下的魏征一般,太宗皇帝屡屡被魏征气的要死,对长孙皇后扬言要‘杀了这个老匹夫’,结果呢,却又屡屡忍让,何也,实则敬服其人也……”

    “哈哈哈……”朱厚照忽然大笑起来,状甚开心的指点着白玉京道:“你小子这话深得朕心,不过魏征太虚伪,朕不喜欢他,朕反倒觉得杨先生的人品比他强多了……话又说回来了,你小子识文断字不说,通诗书,精格物,对史籍看来也很了解,只让你做个豹房侍卫统领还真有点屈才,合该让你入司礼监锻炼锻炼才好,这样吧,你就先……”

    “皇爷爷,”眼瞅着白玉京便要入职司礼监,谷大用把心一横,“噗腾”一下跪倒在地:“祖宗成法规定,凡入司礼监者,必出内书堂,若是骤然让白公公入职司礼监,老奴只怕引发物议,坏了规矩,还求皇爷爷慎重!”说着叩下头去,砰砰有声。

    见此情形,张锐和张洪也跟着跪倒在地,齐声道:“还求皇爷爷慎重!”

    白玉京明白他们担心什么,所谓祖宗成法不过是个由头,实在司礼监在内廷二十四衙门当中乃是犹如外廷翰林院般的存在,别看他们夸自己,捧杀的心思其实居多,绝非真心实意,而一旦入了司礼监就不同了,哪怕换了新皇帝,按照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也有很大的几率得到重用,如此一来,对于他们自然会产生更大的威胁。

    至于张锐也跟着劝谏也不让他意外,一来攻守同盟是私底下说定的,能不见光还是不见光的好,二来嘛,人心隔肚皮,自己毕竟是孙忠的义子,在张锐的心里,肯定不会因为有了攻守同盟就没了忌惮之心。

    他明白,当此关头,自己的反应十分重要,所以毫不犹豫的也跟着跪了下去,赶在朱厚照开口之前说道:“承蒙陛下看重,内臣结草衔环,不足为报,只是三位前辈说的没错儿,内臣担任豹房侍卫统领一职以属破格,万万不能再坏规矩,不然非但陛下惹人非议,便内臣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还求陛下三思!”

    “出头的椽子先烂么?也罢,那就先入内书堂挂个名,按你学识,自也无需时时过去,只无事时寻了讲义看看,考试时参加一下也就是了。如此,总不能再说坏规矩了吧?”

    后边这句自然是问的谷大用他们,眼见朱厚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纯粹是铁了心的要抬举白玉京,谷大用等人嫉妒之余自然再无话说,惟有叩首齐呼“陛下圣明”一途。

    以上都是小插曲,杨廷和主动认输,跌碎一地的叆叇,输的人自然免不得背地里谩骂,赢的人兴高采烈,当然也不在话下。

    白玉京是大赢家,他虽下注不多,不过夏氏,孙忠,孙秀,包括娇娇和湘儿她们都在他身上下了注,连本带利算下来,数额已经突破了十万两纹银,也算是完成了他当初给夏氏和孙忠许下的年前挣够三万两银子的承诺(三万两还是五万两来着?实在有点儿记不清了)。

    这都是表面的收获,最大的收获还是他那番“燃烧不完全才会产生碳毒”的理论终于传播了出去,御用监加班加点赶制的数百采暖设备被订购一空,惜薪司的煤厂也人满为患,可以预见,在这两个行当都有股份的坤宁宫未来必将日进斗金,很快就能积累巨大的财富。

    距离白玉京为夏氏谋划的未来跨进了一大步。

    投桃报李,白玉京的脑袋上又多了个坤宁宫管事的头衔,级别也从五品监丞提了一级,变成了从四品的少监,全权负责与御用监以及惜薪司之间的生意——这算坤宁宫的家事,夏氏说了就算数,只需事后去司礼监报备便可。

    “皇家生意历来由御马监负责,后妃单独做买卖这可是头一遭,这肯定是你小子的主意,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前脚送走夏氏,紧接着朱厚照便将旁人轰了出去,只留白玉京一人伺候。

    这几日白玉京已经逐渐摸清了朱厚照的脾气,知道他最讨厌被欺骗,所以也不遮掩,一边不轻不重的给他捶腿一边说道:“陛下圣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娘娘亲自过来求您开恩确实是内臣撺掇的,也不图别的,就图日后有个依靠……”

    “嗯?”

    “兴王提前袭爵,日后……”说到此处白玉京停了一下,将避讳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陛下有了子嗣更好,无论是否娘娘所出,娘娘身为正宫皇后,便是太子的嫡母,有个有钱的母后,对未来的太子也是件好事嘛,总好过干点什么还得看外廷眼色强。”

    “大胆!你小子这是咒朕早死呢吧?还是觉得朕就真的生不出子嗣?嗯?”

    白玉京没想到朱厚照忽然翻脸,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生死关头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便跪到了地上,一边叩头一边求告:“陛下息怒,内臣绝没这个意思,陛下饶命,内臣……”

    “够了,夏氏贵为皇后,亲自来求,朕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但你蛊惑上心,实在是罪大恶极,不杀实难消朕心头之恨,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