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权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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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早做打算

    白玉京的记忆力很好,距离上次见驾不过四日,情形历历在目,听张太后问起,马上便回忆了起来。

    “那日奴婢见到陛下之时正是晚间,陛下新得了显微镜,室内点了四根儿臂粗细的蜡烛,亮如白昼,奴婢瞧的清清楚楚,陛下面色红润,精神健硕,除了偶尔咳嗽一声,一点儿都不像刚刚得过大病之人……娘娘适才说陛下身体又有反复,却不知是怎么个反复?”

    这话问的其实略有些无礼,不过事关重大,不但问的人不觉,便被问之人,也未感觉有不妥的地方。

    “这个嘛……”张太后略沉吟一下方道:“症见烦恶,发烧,不过已经退了。”

    “不知哪位御医看的,如何诊治?”

    “太医院院判薛己会同御医谈允闲吴杰卢志共同诊断,奏本上写的是风寒体虚,好生荣养,料无大碍云云……”

    吴杰是从前朱厚照的专职御医,因为阻挡正德赴江南而罢免,后来正德清江浦落水消息传到京城后被太后召回,想来刚刚回京不久。

    至于卢志白玉京也认识,太医院众多老学究当中的一名,医术未见得多好,脾气却固执的很。

    “咳嗽的厉害么?”这是白玉京最关心的问题。

    “痰中有血丝!”张太后的眉头皱着说道。

    夏氏变色,心情十分复杂,插话道:“也怪陛下不知节制,旦旦而伐……唉!”

    “谁说不是呢,他倒潇洒了,却连个子嗣都……好在白玉京说动了他,只盼他受此教训,早日康复,从今亲近于你,与那些不三不四的混账们断了关系,荣养个一年半载的,好歹诞下个龙种,便是祖宗庇佑,我大明之万幸了。”

    二女说话之间白玉京一直用手指揉按着眉头,这两天他一直在为事情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而郁闷,万想不到朱厚照说病就病,惊喜之余,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的意思。

    命运真的无法更改么?

    这个问题犹如一块千斤巨石重重的压到了他的心上,他心乱如麻,后边二女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听到耳朵里去。

    太后并未待多久。

    “小白,此事你怎么看?”夏氏问道,不等白玉京回答便又追加了一句:“适才听你语焉不详,许是心有顾忌,如今没有外人,你大可直言不讳,本宫断无怪罪你的道理。”

    夏荷代替夏氏去送张太后,怎么也得送到玄武门,短时间内回不来,适才从殿外回来时夏氏又没让别的都人跟着,如今暖阁内只有孙忠白玉京与她三人,可不就是没有外人了么。

    白玉京哪儿算真正懂医,不过是后世受朋友影响,耳濡目染而已,就算让他亲见朱厚照发病肯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眼见得夏氏与孙忠视线灼灼,神情关切的望着自己,他又不能明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多虑了,谈大家乃医学大家,薛大人的医术也不在其下,还有那个吴杰,有他们联合会诊,陛下不过些许小恙,定然药到病除,很快便能恢复健康。”

    “果真如此么?”夏氏蹙着秀眉问道,也不等白玉京回答又继续说道:“本宫听说久病之人最怕节气相交,又怕病情反复,如今眼瞅着就要大寒……说来也怪,入冬以来一片雪毛不见,殊异于往年,这对陛下的病情怕也不利吧?”

    还有三天大寒,天气越来越冷,饶是暖阁内点着好几个火盆,毕竟节气在那儿摆着,相比室外来说,也不过是堪堪让人捱住罢了。

    暖阁暖阁,不就是因为下有地龙才称之为暖阁的么?怎么居然没有地龙呢?还有火炕……这两样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究竟什么时候出现的?

    白玉京突然走神儿了,他不知道,这火龙火炕乃是满人御寒之宝,要等清军入关才会在北方普及。

    “小白,说话啊!”

    孙忠不满的声音将白玉京缥缈的思绪拽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他苦笑道:“义父莫要难为孩儿,孩儿于医道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既然众御医都说陛下身体无妨了,又哪里还有孩儿置喙的余地?”

    “你……白瞎有那么个神仙师傅了,正经的不肯学,光学那些五谷撒拉的,真是……”

    “罢了,也不能怪他,小小年纪,已然不错了……对了,前次你曾给陛下看八字,没什么大碍吧?”

    “这个……明年是辛巳年,巳亥相冲……”

    “不好?”

    白玉京微微的点了点头,回头看看门口,静悄悄的并无声音,这才下定决心,用仅仅夏氏孙忠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算是个坎儿吧,也不知陛下能不能闯过去……非是内臣杞人忧天,一旦……不知娘娘如何打算?”

    有他辅佐,生计性命定然无虞,但是他毕竟穿越时日尚短,金丝熏远水难解近渴,想要夏氏立于不败之地,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这个……”夏氏心乱如麻,从前的经历让她对白玉京的算术深信不疑,如今听他居然如此评断朱厚照之命理,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蓦然发现,即使那个人给了自己无尽的耻辱,却仍旧是自己乃至家族安身立命的靠山。山在,百毒不侵,山摧,一切休提!

    “饭可以瞎吃,话可不能乱说,小白,你真的看准了么?”孙忠沉着脸问道。

    什么叫看准了么?

    巳亥相冲是前人总结的,按照命理来说,便是犯太岁,好吧,这好像有宣扬封建迷信的嫌疑。

    但朱厚照病情复发之事张太后没道理瞎编乱造吧?

    朱厚照祭祀时由于咳血不得不停止也史有明载,然后正德十六年三四月间驾崩更是凿凿在册,就算修史之人有心丑化,也断无在这些事情上动手笔的道理。

    偏偏朱厚照便旧疾复发了。

    当下白玉京最迫切想要做的一件事情便是马上去见谈允闲,但在那之前,朱厚照的身后之事也不得不摆到台前。

    正所谓勿谓言之不预也。

    基于此,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方可临时不慌,正如娘娘适才所说,此间没有外人,孩儿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孙忠到底见多识广,已然渐渐冷静了下来,将视线挪到夏氏身上,跪倒在地,沉声道:“老奴是信的过小白的,如此大事,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还请娘娘早做打算。”

    夏氏苦笑说道:“本宫方寸已失,你问本宫不过是问道于盲罢,依你父子,本宫又当如何?”

    “皇爷爷无嗣,无非便是兄终弟及和过继他支子嗣成祧大位两条路可走,兄终弟及的话,兴献王世子与皇爷爷乃同祖堂兄弟,血脉最近,听说他心地良善,待下甚厚……”

    “万万不可!”白玉京忍不住打断孙忠。

    “为何?”孙忠想不到白玉京反应如此激烈,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