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是岐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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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少女阿离

    崔少侠一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血色,嗫嚅半天说不出话。那少女“噗哧”一声,又笑了。“你这人倒有趣,人家逗你玩的!”

    她睁着一双大眼上下仔细打量着崔少侠,见他身上伤痕处处,沾满泥污,上衣尽是破口,半截袖子都不见了,像是被人追杀;又见下面条条,几不蔽体,更像足了一个叫化子,不免讶异。

    “这是你家竹笋?”

    看他举着那半截竹笋,尴尬着似要递过来,嘴角还沾了半片笋叶,看那吃相…少女又笑了。

    “那当然!”

    “那…”

    “放心吧,不要你赔!我这里竹笋多的是,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客气的。”

    崔少侠心头一宽,整个人都松下来。他之前的神经崩地极紧,一路支撑全靠意志,这一松,就像个漏气的气球一般,再也坚持不住,晃了两晃,倒了下去。

    “喂,你…你怎么啦?”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不进反退了两步。崔少侠趴在地上,感觉从未有过如此放松舒服,呻吟了两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背上的伤口浸泡了一夜早经发炎翻白,现在看来更是触目惊心。少女等了一会不见动静,蹑脚慢慢靠近,待看见那处伤口之后又是吓了一跳。她蹲下身子,瞄了伤口一眼,皱紧了秀眉。

    “喂,你怎么啦?你快醒醒!”

    少女小意地拍着崔少侠的脸颊,却哪里有动静,又觉触手烫人,忙比了比,这人竟然发起了高烧。

    少女大惊,整个人崩了起来,篮子也不要了。

    “爷爷!爷爷!”

    春雨寒江,蓑衣独钓。细雨洒在江面上,没有一丝声响;浮子随水波而晃,久久不见动静;岸上的老人百无聊赖地抽着烟杆,一边盯着水面。烟圈缓缓地吐出来,久久不散;远处水草边,一尾鱼儿调皮地翻出水面,扑腾了两下。老人往那里瞄了一眼。

    “嘿,叫你得意,待会把你钓上来炖了!”

    浮子突然急遽地跳动了两下。

    有鱼咬钓了。

    老人精神一振,忙丢掉烟枪,双手握杆,只待浮子下沉就要扯鱼上钩。偏于此时,背后呼唤一声急过一声。

    “这丫头,真不懂事!”

    老人嘀咕了一声,并没有回头,他紧紧地盯着江面,等待着时机。

    “爷爷,快来啊,那边有个死人!”

    死人?嘿,死人有什么奇怪的,这世上天天都有人死。少女的呼唤并没能惊动老人,但那浮子竟再没动静。

    “唉,看来是跑喽!”把钓杆扯起,果然,上面的鱼饵还是好好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女,见少女跑得甚急,似真有急事,一双老眉终于是慢慢皱起。“这丫头,风风火火,到底是什么事?”

    少女气喘兮兮地跑到老人旁边,用力扯着他的右胳膊。老人无奈站起。

    “爷爷,别钓了,快去看看!”

    “丫头,轻点,轻点,再扯我老人家一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扯散了!”

    少女放开老人。“真的,我没骗你,那边真的有个人要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老人皱起眉头,跟了过去。

    “那个人就在这里!”

    两人来到竹林,地上果然躺了一个人。老人往地上微微一扫,右手一挥。“原来真是个死人,这下好了,不用救,咱们走吧!”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少女大急,忙扯住老人,“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老人家是谁?活了这把年纪,活人看不出来,死人还看不出来?”

    少女噗哧一笑,“是啊,爷爷你老人家最厉害了!活人看得出来,死人也看得出来,你快去看看吧。”

    老人不再多言,真的蹲下细心看起来。看了一会,复又站起。“小子,算你命大!好了,把他抬回去吧!”

    “啊?这样就行了?不需要先包扎一下?”

    “不用,死不了!”少女捋着发丝,怩忸上前,“爷爷,还是你抬吧,人家一个小女儿家…”

    “嘿嘿,不用说,就是你,我还是个老人家呢!”说着,捡起旁边锄头走了。

    “爷爷…”少女跺着小脚不依。无奈,老人充耳不闻,她朝老人背后吐了下香舌,做了个鬼脸,复又转身看着崔少侠,一双秀眉深深皱起。

    “哼,臭爷爷,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也行!”

    她去抬崔少侠,没想到还挺沉的,竟然抬不动,想了一下,将他扳过来,抓住两只爪子放到自己肩上,用后背紧贴着对方胸膛,慢慢蹲起,终于是将崔少侠放到了背上。

    “哎哟,难道是吃石头长大的,这么沉?”

    少女背着崔少侠走了两步,看到那个篮子在地上,又想伸手去拎,却够不着,弯腰曲膝,崔少侠在她后背一滑,摔到前面去了。

    即便是在昏迷中,崔少侠依然是闷哼一声,这一跤摔得够惨。少女大惊,连忙上前察看,也看不出伤势是否加重,这次却不敢再大意,经过一番小心折腾,终于又把崔少侠背到背上,那篮子却绑在了崔少侠的右手臂上。

    “嘿,臭爷爷,人家不靠你也是行的,叫你小看我!今晚回去,不煮饭给你吃!让你饿肚子!”

    想到这里,少女终于又高兴了。

    背山面水,少女的家就在河边,却是两间相连的小木屋。旁边还搭了个棚子,似乎是厨房兼柴房。

    出乎意料,回到家里却不见爷爷踪影。少女想了下,笑了,将病人放到爷爷房里。“我负责把病人背回来,你负责照顾病人,哼,公平公正,咱们扯平了!”

    她倒了杯水喝了,捋平了气息,抹着额头的汗珠,这才起身四处察看,却不见人影。她皱起秀眉,作成喇叭状朝四周大喊。

    “爷爷,你在哪里?”喊了一会,不见有人应。“奇怪,爷爷去哪里了?”

    又过了盏茶时份,终于从东边灌木丛中钻出一个人影来,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捏了把短锄,正是爷爷。少女一见,大喜,冲了过去。

    “爷爷,这是什么?”

    她接过篮子,翻看了几下,见里面全是一些药草,知爷爷是去采药去了。少女想起自己之前的恶作剧,悄悄吐了吐香舌。

    两人回到屋里,煲药煲水之事自然交由少女;老人给崔少侠脱去湿衣,擦去污泥,清洗伤口,消毒,上药,一翻忙碌下来,那天色已然黑了。

    “好了,把这药给他喝了!”

    少女把药接过,细细喂了。那崔少侠在梦中咂吧了下嘴巴,似乎意犹未足的样子。少女笑了,“这人真有趣,连药都馋!”

    外面爷爷表达了他的不满。“丫头,还不快去煮饭,想饿死你爷爷?”

    少女应了一声,煮饭去也。

    终于没有大雨,没有大汉,也没有荆棘,也无须亡命奔逃,这一晚,崔少侠睡得极安详。第二天,当他醒来时,天色已然转晴,太阳很大,却不辣。他往四周一扫,入眼陌生,屋内没有人,他身上盖着厚被,正躺在温暖的床上。

    床前,有一张四方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只茶壶,两个大杯子,旁边地上还有一个炉子在生着火,上面放了个药罐,正滋滋冒着热气,满屋子的药味就从那而来。

    他又听到敲打声,水溅声,似乎有人在捣衣。

    “爷爷,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很动听的少女的惊讶的声音传来。接着又听到“嘘嘘”声,像是有人在做噤声手势。

    “爷爷,你过来嘛!”

    过了一会,只听脚步声响,一个人嘟哝道:“这丫头,整日不让人安生!”叹了口气。两个人走到了一起,那少女道:“爷爷,你看,这是什么?”

    爷爷“咦”了一声,显得很惊讶,又听那少女道:“你看,这里还有很多呢,这里,这里,这里全都是,共有七处呢!”

    “爷爷,这人干嘛把银子缝在衣服里?还分开成二十多处?难道不嫌麻烦么?”声音小了很多。老人没有回答,少女又问了两句,终于不再问。崔少侠也不知两人说的什么事,听得捣衣声再起。又过了一会,那少女已经上来了,在窗外晾着衣服,崔少侠的两件衣裤全在其中。

    崔少侠认得是昨天遇到的那位少女,想来当是她救了自己。他心内感激,掀被想要起床,却惊见上半身光溜溜的,一条粗布条在胸前绕了几绕,幸好,下面却穿有一条裤子。

    此时,少女却进来了,见他起床,“啊”的惊叫一声,遮住双眼转过身子。崔少侠只好又藏身在被子里。

    “你醒了?”

    少女透过手指缝转头瞄了一眼,转过身来,脸上红彤彤的,一双大眼映着春光格外有神。她梳了两瓣麻花辫,披散在肩前,一身花布衣服却剪裁得极其合身。崔少侠点点头,应了一声。

    “姑娘,是你救了我?”

    “可不是,昨天你可真够吓人的,说着话就倒下去了!后来才知道你受了伤,喂,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叫崔少侠,你可以叫我阿侠!”

    “好吧,阿侠是吧?我记住了。我叫阿离,离开的离,好听吧?”崔少侠觉着挺顺耳,点点头。少女兴奋极了,她踱着小步,不停地比划着。“我也觉得好听,你知道吗?这名字还是我爷爷给我取的,他说我出生那天,刚好捕到一条大鲤鱼,所以就给我取名叫阿离,可是那是鲤鱼的鲤,我嫌不好听就改成离开的离。怎么样?我改得不错吧,比鲤鱼好听多了。”

    崔少侠点点头,确实顺耳许多,但鲤鱼是吉祥之物,较离开又不可同日而语。少女阿离又睁着大眼凑过头来,“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这伤哪里来的?”

    明明有名字,偏要喂来喂去,这少女好怪。崔少侠想起之前的经历却不愿开口,此时恐怕那疯子还在四处寻找自己吧。想到那人,他内心便是一寒。

    少女阿离极机灵,见崔少侠脸色不好,知道他不愿提起,也不再追问。崔少侠高烧已退,她上前比了比。“退烧了就好,你先等着,我去告诉爷爷。”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一个老人走了进来,里拿着一根旱烟杆,后面跟着刚才那位少女。

    “小伙子,醒了?”

    崔少侠见老人进来,连忙想要起床,却被老人走过来按住。“小伙子,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复又仔细察看了一番,终是点点头。“恢复得不错,背后的伤口再换过几次药就可以愈合了。”

    崔少侠见两人待己亲切,心里格外感动,想起前两天经历,犹如如天上地下,眼眶一湿,差点飙出泪来。

    “出门在外不容易啊!难免会有些磨难的,好好休息吧!”到底是活过半辈子的人,能看出许多东西。老人拍拍他肩膀,算是安慰一番,出去了。

    少女阿离拎起药罐把药滤了,复又放了回去,那火却没灭,想来里面还有药。“你伤还没好,就躺着吧。”转头瞥了他两眼,想起昨晚这人连药都馋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出来。

    “喂,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崔少侠一窘,不知人家为何这样问,他点点头。果然,也难怪!

    “好了,我端饭进来给你吃,待会你记得把药喝了!”说着出去了。不一会,端进来一大碗鱼粥。“你身体还没好,要多吃点,这是鲈鱼粥,很补的,我爷爷今天一大早特意去撒了几网才捕到呢,我爷爷都没舍得吃。”

    外面院子里,老人家一口热粥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死,他擦着嘴唇,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家门不幸,女大不中留啊!”

    崔少侠把粥喝了,果然新鲜美味。一大碗鱼粥下肚让他精神大振,他想下去走走,又想到这少女之前模样,只好忍住。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是没有给自己备有衣服。

    少女出去了,老人家也不在,院子里几只老鸭刮刮叫着,有翠鸟的鸣啾声。崔少侠躺了半天,终是耐不住,挣扎着起床,走到门前。

    外面,蓝天白云,春光明媚,和风拂柳,院子很宽敞,两株大树如盖。院门百步开外是一片青绿的芦苇,想来后面应是一条河。右边大树下挂着一张鱼网,少女阿离就在树下。

    崔少侠并不想打扰少女,更不想打破这片宁静,他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少女阿离双手很巧,双手穿梭,那张鱼网上的破洞很快被一一补上。看到少女的背影,崔少侠想起了牛家村中的三儿王真,想到了奶奶,不知道她们可还好?说来离家不过六天而已,却像是过了几个月似的。

    崔少侠心头不安,对前面的路途多了一丝怯意。

    少女阿离虽然手巧,但那鱼网毕竟破洞太多,一直没有留意到后面的少年。崔少侠坐着晒了一会太阳,院子里不见有鸭子的踪影,不知跑哪里去了,几只黄鹂在树上跳来跳去,啄着虫儿。

    毕竟伤势未愈,身子虚弱得紧,又赤裸着上半身,崔少侠待了一会,又挣扎着躺回到床上。

    一连两天,天气晴朗,暴涨的河水慢慢回复平静,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得少女阿离和老人的照顾,崔少侠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两天,少女阿离倒是常来找他,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得阿离之助,崔少侠也常出去走动。

    不到两天,崔少侠便将阿离家了解得七七八八。阿离家只有两个人,就是阿离与她爷爷,两人只要靠打渔为生。附近似乎也没有其它邻居,这四周到处皆是灌木,或是竹林,要么是草坡,还有几亩良田。河边倒是停了一扇竹筏,老人便常在竹筏上或是水草边拿着一根烟杆,静坐垂钓。

    阿离并没有伴,所以,她养了几只小兔子。

    这一天,已是第三天,一大早吃完饭,阿离便兴奋地拉着他往外跑。崔少侠很是讶异,不知要去哪里。

    “快走,今天爷爷要去捕鱼,咱们也去瞧瞧!”

    阿离求你们疼疼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