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前（五）
第30章年前（五）
但是，苏运昌也只是在这个药店门口停了一下，却已然引来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绸褂，里面套着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最时兴的东洋人的军裤样子，裹着裤脚，脚下穿着一双日本制式的军靴，头上戴着黑绒礼帽，背着一个盒子枪，坐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卖烟卷的小摊前，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抽着烟。
他见到苏运昌先是愣了一下，看到苏运昌在药店门口停了下，往那门上看了看，又快速地离开，便觉得有些问题，丢下了已然只剩下的一指节长的纸烟，越过马路，紧紧地跟在了苏运昌的身后。
走过了鼓楼，苏运昌便感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本来是想要往东关码头那里，去与李虎汇合，向他说明情况，但是此时却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来。
作为秘密交通站的那个药铺显然已然在敌人的监视之中了，难怪药铺的老板要歇业呢？分明是在提醒到这里接头的人员，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前面是一个十字街口，这里也是通县最繁华的县城中心，苏运昌紧走几步，拐向了左边，快步走了十米远，看到路边有一条胡同，马上钻了进去。
后面跟踪而来的人也跑到了路口，向左边的街上张望着，却没有看到苏运昌的身影，他有些诧异，还是沿着街边往前追去，走到胡同口处的时候，特意向里面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想了想，还是钻了进来。
他还是非常聪明的，大街上看不到他追踪的人，那就只能是钻进了这条胡同。
他刚刚走过了两个门口，正往第三个门口探望的时候，猛地觉得自己的哽嗓一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却原来，苏运昌就躲在这个门洞里，在这个跟踪者往这边伸头的时候，他也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制住。
“大哥！大哥！大……哥……！”跟踪者使劲地从嗓子里憋出话来：“放……放我一马！”
苏运昌却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他左手顺势从跟踪者背在身上的枪盒里，掏出了他的枪来，这是一把日制的驳壳枪，民间俗称之为“王八盒子”。
他“咔”地一声拨开了保险，将枪口顶到了这个家伙的头上，这才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右手。
这个人的礼帽已然掉到了地上，也许是刚才被苏运昌掐得狠了，如今得到了喘.息，却只剩下了一阵咳嗽。
只是，当苏运昌看清这个人的面孔之时，不由得一愣，叫出了他的名字来：“张全友？”
这是一张非常年青而又英俊的面孔，四方的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尤其是那个下巴，看上去光滑得又白又嫩，微微上翘着，没有一根胡子。
只是，这张脸虽然好看，却带着一丝的邪气，那双眼睛不停地闪烁着，
让人一见，就觉得肯定是在动着坏心思、
张全友咳完之后，这才面对着苏运昌，仿佛是一个老相识一样，推开了苏运昌顶在自己头上的手枪，笑道：“苏哥，这几年不见，你的身手不错呀？比以前还要厉害了！”
苏运昌也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枪保险合上，把枪交还给了他，却是挑衅一样得问道：“怎么？这么几年不见？你又长出息了？当上汉奸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张全友把枪重新装进了自己的枪盒里，道：“这年月，能够活下来就很不易了，我这也是随波逐流，混口饭吃！”
“你还用混饭吃？”苏运昌不信地道：“谁不知道，你是张家湾大财主张百万的儿子？”
张全友道：“我是张百万的儿子，但是张百万又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只是他的私生子，连一点的名份都没有，那老头子一死，所有的财产都被我大哥接收了，我连个屁都没有得到。”
听他这么在骂着自己的爹，想来说得倒也是真的。
但是，苏运昌却揶喻着道：“我看是你家老头子给你分的财产，都被你挥霍尽了吧？”
“他都给我什么了？也只有东大街的一间房子，那又当不得饭吃！”
“呵呵，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你可是牛得不行的！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子的小弟小妹，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将来有多出息呢！”苏运昌道。
他和张全友都是潞河中学的同学，只是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班。那个时候，两个人打过不止一次的架，当然，每一次吃亏的都是张全友，他并不是苏运昌的对手。
张全友之所以要跟苏运昌过意不去，那是因为有人说苏运昌比他长得好看，在他们这个年级里，他只能排第二。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高丽丽的缘故。
听到苏运昌提到了当年，张全友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少不经事！少不经事，那个时候，总想着出风头，所以总是找你的麻烦，如今想来，那时真得对不起你，害得你差一点儿被学校开除了。”
“呵呵，难得你还能记起那个时候的事，向我道歉，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就好了，好了，咱们两个怎么说都是同学，也没必要再打来打去了，更何况如今看你的样子，是跟着东洋人的吧？我可惹不起了！”苏运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在治安队里，当了一个小队长，东洋人哪里看得上我呀？”张全友自嘲着道。
“原来是这样！”苏运昌点了点头。
张全友道：“刚才我在街对面看到你，就觉得面熟，所以跟了过来，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是呀！”苏运昌道：“我还以为是个特务呢！”
张全友看着他，却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笑，有意地问道：“苏哥，不
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所以怕被我抓到？”
苏运昌怔了一下，也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会有什么鬼？”
张全友脸上的笑没有消失，仔细地打量着苏运昌，半晌之后，才道：“你刚才走到冯氏药铺，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是什么意思？”
苏运昌的心头一动，已然明白，这个张全友一定是蹲守在那个药铺外面的日伪眼线，心下里已然堤防，嘴上却道：“我只是从那里路过，看到上面写的字，有些奇怪，所以就停下来看了一眼而已，这都有错吗？”
“如果真得只是这么简单，你跑什么？”
“你穿得跟特务一样，我不跑真得等你把我追上来，然后硬说我是匪类，然后被你讹诈一把吗？”
张全友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他们治安队的队员们，的确会做出这样坑人的事情来，以讹些财物来耍。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就算是真得清白无辜，也不愿意被他们诬陷，拉到治安队里去，往往是破财免灾，给些财物算是罢休。
（本章完）
但是，苏运昌也只是在这个药店门口停了一下，却已然引来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绸褂，里面套着棉袄，下面的棉裤也是最时兴的东洋人的军裤样子，裹着裤脚，脚下穿着一双日本制式的军靴，头上戴着黑绒礼帽，背着一个盒子枪，坐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卖烟卷的小摊前，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抽着烟。
他见到苏运昌先是愣了一下，看到苏运昌在药店门口停了下，往那门上看了看，又快速地离开，便觉得有些问题，丢下了已然只剩下的一指节长的纸烟，越过马路，紧紧地跟在了苏运昌的身后。
走过了鼓楼，苏运昌便感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本来是想要往东关码头那里，去与李虎汇合，向他说明情况，但是此时却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来。
作为秘密交通站的那个药铺显然已然在敌人的监视之中了，难怪药铺的老板要歇业呢？分明是在提醒到这里接头的人员，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前面是一个十字街口，这里也是通县最繁华的县城中心，苏运昌紧走几步，拐向了左边，快步走了十米远，看到路边有一条胡同，马上钻了进去。
后面跟踪而来的人也跑到了路口，向左边的街上张望着，却没有看到苏运昌的身影，他有些诧异，还是沿着街边往前追去，走到胡同口处的时候，特意向里面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想了想，还是钻了进来。
他还是非常聪明的，大街上看不到他追踪的人，那就只能是钻进了这条胡同。
他刚刚走过了两个门口，正往第三个门口探望的时候，猛地觉得自己的哽嗓一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却原来，苏运昌就躲在这个门洞里，在这个跟踪者往这边伸头的时候，他也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制住。
“大哥！大哥！大……哥……！”跟踪者使劲地从嗓子里憋出话来：“放……放我一马！”
苏运昌却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他左手顺势从跟踪者背在身上的枪盒里，掏出了他的枪来，这是一把日制的驳壳枪，民间俗称之为“王八盒子”。
他“咔”地一声拨开了保险，将枪口顶到了这个家伙的头上，这才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右手。
这个人的礼帽已然掉到了地上，也许是刚才被苏运昌掐得狠了，如今得到了喘.息，却只剩下了一阵咳嗽。
只是，当苏运昌看清这个人的面孔之时，不由得一愣，叫出了他的名字来：“张全友？”
这是一张非常年青而又英俊的面孔，四方的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尤其是那个下巴，看上去光滑得又白又嫩，微微上翘着，没有一根胡子。
只是，这张脸虽然好看，却带着一丝的邪气，那双眼睛不停地闪烁着，
让人一见，就觉得肯定是在动着坏心思、
张全友咳完之后，这才面对着苏运昌，仿佛是一个老相识一样，推开了苏运昌顶在自己头上的手枪，笑道：“苏哥，这几年不见，你的身手不错呀？比以前还要厉害了！”
苏运昌也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枪保险合上，把枪交还给了他，却是挑衅一样得问道：“怎么？这么几年不见？你又长出息了？当上汉奸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张全友把枪重新装进了自己的枪盒里，道：“这年月，能够活下来就很不易了，我这也是随波逐流，混口饭吃！”
“你还用混饭吃？”苏运昌不信地道：“谁不知道，你是张家湾大财主张百万的儿子？”
张全友道：“我是张百万的儿子，但是张百万又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只是他的私生子，连一点的名份都没有，那老头子一死，所有的财产都被我大哥接收了，我连个屁都没有得到。”
听他这么在骂着自己的爹，想来说得倒也是真的。
但是，苏运昌却揶喻着道：“我看是你家老头子给你分的财产，都被你挥霍尽了吧？”
“他都给我什么了？也只有东大街的一间房子，那又当不得饭吃！”
“呵呵，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你可是牛得不行的！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子的小弟小妹，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将来有多出息呢！”苏运昌道。
他和张全友都是潞河中学的同学，只是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班。那个时候，两个人打过不止一次的架，当然，每一次吃亏的都是张全友，他并不是苏运昌的对手。
张全友之所以要跟苏运昌过意不去，那是因为有人说苏运昌比他长得好看，在他们这个年级里，他只能排第二。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高丽丽的缘故。
听到苏运昌提到了当年，张全友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少不经事！少不经事，那个时候，总想着出风头，所以总是找你的麻烦，如今想来，那时真得对不起你，害得你差一点儿被学校开除了。”
“呵呵，难得你还能记起那个时候的事，向我道歉，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就好了，好了，咱们两个怎么说都是同学，也没必要再打来打去了，更何况如今看你的样子，是跟着东洋人的吧？我可惹不起了！”苏运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在治安队里，当了一个小队长，东洋人哪里看得上我呀？”张全友自嘲着道。
“原来是这样！”苏运昌点了点头。
张全友道：“刚才我在街对面看到你，就觉得面熟，所以跟了过来，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是呀！”苏运昌道：“我还以为是个特务呢！”
张全友看着他，却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笑，有意地问道：“苏哥，不
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所以怕被我抓到？”
苏运昌怔了一下，也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会有什么鬼？”
张全友脸上的笑没有消失，仔细地打量着苏运昌，半晌之后，才道：“你刚才走到冯氏药铺，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是什么意思？”
苏运昌的心头一动，已然明白，这个张全友一定是蹲守在那个药铺外面的日伪眼线，心下里已然堤防，嘴上却道：“我只是从那里路过，看到上面写的字，有些奇怪，所以就停下来看了一眼而已，这都有错吗？”
“如果真得只是这么简单，你跑什么？”
“你穿得跟特务一样，我不跑真得等你把我追上来，然后硬说我是匪类，然后被你讹诈一把吗？”
张全友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他们治安队的队员们，的确会做出这样坑人的事情来，以讹些财物来耍。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就算是真得清白无辜，也不愿意被他们诬陷，拉到治安队里去，往往是破财免灾，给些财物算是罢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