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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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一章:萧墙(四)

    哐嘡!

    半空酒坛崩裂,酒浆迸裂,琼液红艳似血哗哗抖落,溢血的重拳顿时一麻,抽搐着垂下。

    许穆清侧头,饶有意味瞅了眼连忙摆手、惊慌失措的道人。

    道人半摊在地,咧着油黄的门牙哭着笑:“嘿嘿,开玩笑,是开玩笑,不是我干的,是、是是酒,是酒……滑了……”

    轻剑宗弟子胡途眉扬目呲,重举溢血右拳:“胆儿挺肥啊!”

    隔空一拳,呼啸而去,幽幽灵光凝聚,呼啦嗤啦的无形拳印劈去,道人身躯蠕抖,鬼哭狼嚎,涕泗横流,嘭的声人给吓到磕破地板,脸面砸的青肿。

    楼层给拳头印砸出个大窟窿。

    轻剑宗弟子陆陆续续围了二楼,十四人。

    “放肆!”许穆青呵斥道:“胆敢对前辈无礼,给我退回来!”身形一展,掠至胡途身旁。

    胡途摸摸鼻子,哼:“故作姿态,少来假仁假义,厉长老马上赶来,还请许大长老您去凉快地呆着吧,不见不烦。”

    “厉谟问?他的确厉害……”

    胡途昂头:“那是,厉长老三剑败了邪修黄增,一掌打死涂旸四怪,又同常山长老燕萍散斗了五天五夜,日月无光,可惜平手。”

    “你……呵!”

    许穆青脸色微绷,目光向张见阳移去,深沉。

    胡途肆无忌惮道:“哼,独臂刀客,哈哈,不过是个残废,老子还就瞧你不爽啦。”脸凑过手并指,“来打我啊,来打我啊,背口破刀就是大侠啦,这年头,谁横的过谁啊!”

    张见阳不表言语,突然迈开步子,刀在手中。

    许穆青右脚缓缓侧,灵力轻微动了动,微不可查。

    突的,许穆青皱眉,了然:厉谟问到了……

    道人突然怪吼:“不要杀我,我……我是过路的……!!娘!娘!娘嘞!”

    胡途狂声大笑。

    断刀于此刻举了起来,张见阳额头冒汗,眼泪竟是止不住的流。

    “……阮师做梦也想不到,杀他的人,是他至亲弟弟……替他报仇的,却是仇敌子女……”

    咬牙:“阮咸!”

    眯眼老者慢悠悠饮下酒水:“叫老夫何事?”

    张见阳冷声:“问我的刀!”

    阮咸摇头淡笑:“年轻人熄熄火,气大伤肝,老夫的确想杀他阮嵇,奈何有人先行一步。”手掌把玩酒杯,玩味瞅了眼重楼。

    张见阳冷哼:“讹传罢了。”

    “张某几日前得阮师书涵一封,内容明明白白,书曰:怎奈至亲渐入歧途,回头无岸,唯有痛下决心,大义灭亲矣。老不死!可还有什么话说?”

    阮咸插声:“你怎知书涵是真的?”

    张见阳微楞,低喃:“不可能!”

    阮咸轻蔑道:“刀应该有鞘,杀为下策,藏为上策,毕露锋芒也就失了锋芒,用刀如此,做人同样,老家伙没说过么?”

    张见阳全身冒汗,黄豆泪仍噙在眼中,手里半截刀渐显滞拙。

    道人吃惊看着张见阳,低声:“这下倒好,不用哭了……”

    胡途默默下楼,走到一人身前,作揖:“长老。”

    厉谟问缓入酒楼,似街边往来行人却又一眼瞩目,人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地,别有宗师气度,他也不言语,伸手摆了摆。

    厉谟问突的抬眸,唇喃:重楼……

    这时,张见阳举起宽刀,神色痛苦,大吼:“那又怎样,阮师之死,你也难逃干系,受死!”

    宽刀直指阮咸,张见阳犹豫不决。

    在场人心脏蓦地颤了颤。

    重楼始终静默,脚移了半步,身躯一顿,又退回这半步,侧头,身气喑哑而淡漠:“走。”

    衣芷苒轻点螓首。

    轻剑宗弟子面面相觑,默默退避,重楼两人不知不觉已经下了楼层,望向门外,天色渐晦,颇有卷土大雨重来的意味。

    哗嚓!

    酒楼二层突的传来刀气劈开桌椅的震响,木条四散冲向各地,一条木块恰巧掷到掌柜脚下,掌柜似见鬼般哇哇大叫,手足并舞。

    阮咸神色自若。

    张见阳收刀,冷冷道:“终有一天,你死我活,但不是今日。”

    阮咸:“慢走不送。”

    “诶,客官,等等!”尖嘴猴腮的店小二混入不顾众人诧异目光,自顾自提着酒坛,高声:“客官,您的酒来嘞~~”

    张见阳步入楼层,狂笑:“拿过来吧,落魄江湖,载酒行歌,快哉!快哉!”

    店小二阴阴一笑,“这酒,是要算酒钱的。”

    张见阳问:“酒价多少?”

    店小二低下头来,用余光乜斜着张见阳:“你的命。”

    这时。

    许穆青挥了挥手指,十三位轻剑宗弟子大气不喘的围了阮咸。

    掌柜蹲在桌下瑟缩发抖,手抱着双膝。

    厉谟问堵在门口,轻轻笑了笑:“这里,我说了算。”

    胡途满脸敬仰。

    重楼很少感慨,却不得不感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当初有位号称“百鬼夜行”的邪修高手厉行夜特来挑战,废话连篇,虚有其名。

    重楼用刀。

    那是重楼第一次同人对战。

    他练刀——拔刀,苦练二十年。

    当时,重楼念了句诗。

    眼前这孩子有着同厉啥来着相似的气息。

    重楼意味莫名:这方世界我不该,世间不值得……

    刀!

    什么是刀?

    刀什么都是,刀什么都不是,刀只是刀,重楼握拳,手里没刀。

    对,他的刀,名:万古。

    当时,他念: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人也就一分两片,血骨淋淋。

    胡途惊呆了下巴。

    重楼一只脚迈出门槛,头仰:人老啦,时间最是杀人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