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章:秋染
群玉山，宋青州形容：蒙蒙烟雨撑伞的年轻姑娘，且她的笑像雨后的湖光。
倒也贴切，姑娘的灵气，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也不尽然，群玉山青，却不年轻，轻过千万年雨雪。
群玉山终年宁静如常，不时有几声鸟啾，反而愈显淡泊，入深秋山，绵延几十里的山脉平添一抹苍黄，层层的叶子随着风儿飖向远方，沾着露，伴着雾，云空的轮廓也模糊了少许，那叶子……
仿佛下了一场雨。
天转凉，细细看去，树叶添了些淡淡的霜，那浅浅的妆并不清晰，因为树林中弥漫着雾气，像仙女沙绫环绕，雾愈的浓郁。
依约，虚空浮出了一朵青莲，依约，就是雾气。
风儿吹过，雾似涟漪般向别处散，原地明晰了些，现了一张恬然若素、琼姿炜烁的面颜，不似凡间。
宋青城周身灵力流转，刹那，又消弭于无形，灵威愈发强大，心神一动，灵威四迫，浓雾瞬息推弭，附近的树木剧烈动摇，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这座山的树叶更少了，可群玉山的树木常年沾染灵气，虽比不得君惜竹所种桃树，却也堪称灵珍，且是成群成片，它枝繁叶茂，每每此时，最为恼火的便是如杨一顾那些打扫落叶的弟子。
宋青城长吐一口浊气，抱圆守一，现时道行与日俱增，祸福难料啊。
“谁?”
木叶一晃，飘然下一人影。
男子束着发，剑眉入鬓，风神超迈，一脸的正气浩然，修为高过了宋青城。
“咦，李师兄，你不是去‘轻剑宗’求剑了么？”
宋青城知晓这李师兄好论胜负，问：“胜了?”
“胜了。刚赶回来，察觉这儿有股气息，过来看看。”
李云染沉吟：“师弟剑气内敛……有容剑境，这修为竟与我相差无几。”
李云染微微一惊，他现今二十有三，三年前入清玉境，自得资质上佳，那眼前身子虚弱且未满十七的师弟又该是……
不晓得他剑术怎样?
李云染道：“也许明年，师弟可去浔凉城一趟，去会一会天筠剑论。”
且说天筠剑论：三年一次，由清玉境青年一辈切磋，此乃飞升上界的上仙千雨秋所安排，胜者若有机缘，可拔出上仙所留仙剑——天筠剑。为此，兼之凑热闹也罢，无数青年才俊欣然前往，与同辈切磋。
而那天筠剑，始终一柄寂寞的剑。
……
宋青城说道：“明年春末，天筠剑论由我宗与君氏共举，介时应该会去不少群玉弟子。”
李云染闻言眼珠转了转，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惜，一生只能去一次，群玉山沉寂的久了，也是该亮亮霜刃了。”
“师兄那时如何？”
李云染摇头：“高手辈出，我不如的人有太多。”
“当时一人名为萧七杀，以萧声夺人心智，往往无知无觉时，便糊里糊涂的输了，我正是败给的他。”
“后来呢?”
“他输给另一个人……”
“哦?”
“访道山的闵双城！”
李云染叹道：“这才知道，萧七杀最厉害的并非萧技，而是指法，他的手指居然夹住了闵双城的刀！”
青年一辈有三绝：苏筠的剑！张继青的扇！闵双城的刀！
苍白的手指，漆黑的刀！
李云染似重见此景：“萧七杀还是输了，他的手指只能接一次，可是闵双城还能出第二刀。”
“闵双城却觉得是他输了，两人先后离去。”
宋青城笑道：“这小子越来越耿直了。”
李云染面色古怪，据传闵双城是宋师弟的弟子，难道却有此事?
无暇细究，李云染话未尽：“结果，由醉花楼大公子花千树独占鳌头，力压群杰，只惜未能拔出天筠剑。”
宋青城：“知足常乐嘛。”
太多人活的痛苦，因为不知足，欲望与贪念让人在甜梦的梦境里耗死。也许世人都该做几日沿街的乞丐。
李云染不知满足或是不满足，他想的是另一件事：“额，师弟，师兄冒昧了，我见你剑意内敛……切磋一番……如何?”
宋青城不好拂意：“‘君子剑’相邀，怎敢不从?”
气势，骤变。
剑气。
宋青城忖，李师兄也是一剑痴。
李云染负手而立，望向四周，黄叶积满山路，枝梢涂抹薄霜，他自身荡起一阵风，叶动，雾吹。
“秋风起，秋夜落，秋意浓。”
“我求得的剑，名为‘流云’，使的啊是自创剑术‘秋染’。”
秋染……?
宋青城微微一楞，只见李云染运起剑决，淡黄的灵力似精灵浮于剑侧，流云剑横来。
“秋染剑术，秋风扫落叶。”
宋青城眼间，天上流云被一片，数片叶子遮住。
黄叶上霜淡了些，它轻轻的飘着，一层层落叶飘着，从地面朝天空卷起来，因林子雾气过于浓郁，致使阳光稀疏，而今，却是一束光线不剩。
宋青城身影缓缓变暗，落叶层卷着，压着，离淡泊的人愈近。
叶子依然是叶子，剑依然是剑。
一叶一剑。
无数叶片，无尽剑意。
蓦地，叶层之间漏了个空隙，一束光线刚好透过，落在宋青城衣裳。
瞬间，弱点。
宋青城拔出剑，吹来一阵风。
一阵秋风。
青云三十六式，大风起兮。
叶潮……就这般给吹散。
叶潮之后，一柄剑，以及握剑的人。
分散四方的叶子徐徐的旋着，丝丝缕缕的剑气似雾若隐若现。
然而，秋风仍在吹着。
宋青城身前一股秋风，李云染身前秋风一股。
两股风相撞，挤压，逆流。
流云剑刺至跟前，宋青城瞳中的剑愈发的近，他摆直了剑身。
叮。
泉水幽咽，玉石相鸣，剑面抵挡住剑尖，响得低婉。
溅了几簇火花。
风消了。
旋着的叶片在李云染身后，宋青城瞧的不甚清楚，光线过于黯淡，他听见了一声清喝：“一叶渐惊秋！”
那旋着的叶片突然层层叠叠，铺天盖地，每片留有间隙，游丝般的剑气于空隙间游移。
一叶一剑气！
满林的叶子次第铺来，似无数把利剑一把一把飞掠，雷动猋至，星流霆击，叶叶惊秋。
咻。
宋青城拿剑的样子未改，只是剑刃迎风，首飞来的叶片，一分两半，切口整齐。
——电光火石。
李云染那处瞧着，叶子仍然是叶子，完好。
叶片两分瞬间，似粗砺岩石被岁月打磨成沙，无数细屑。
只是一瞬。
无数细屑划穿无数落叶。
雾渐渐的消了，日光和煦，驱散稍些凉意，树影斑驳，林间洒满了光辉。
每一片叶子尽生一个小孔，微不可察，若有若无的剑气也随雾消了。
叶子飞了起来，满天皆是。
就像三月里扬州城中的烟花。
李云染不可置信，他的衣上也有个小孔，小到看不见，就像没有一样。
太细了……
李云染不敢深想，若分生死，他只好试试地下能否练剑了。
弹指之间，李云染愣神，宋青城挥剑。
青莲剑歌，酒醉剑歌长空。
落叶舞的更甚从前，如癫似狂，宋青城看去好似酒中剑仙，步子乱无章法，他从不饮酒，自然谈不上醉，只是他步法玄妙，睹之则下意识想……酒鬼喝大了。
李云染观着宋师弟剑法，不由点头暗叹：师弟灵力绵长深厚，足与我相当，想胜之，唯有施展剑境。
李云染脚步一迈，一股剑意油然而生，重如山岳，深如幽溧，宋青城挥剑的速度也被抑得缓了几分。
天地间，一切皆为虚无，李云染无旁骛，眼中唯有那柄流云剑。
心一剑境。
“佩服，师兄剑道竟臻至如此境界。”宋青城眯起眸子，舞着琼霄剑，琼霄剑舞着无数落叶
琼霄剑一劈而下。
整片山林也仿佛一分为二。
凛冽剑气摧毁了方圆几米的所有树木。
一时木屑似雾气弥弥，似雪粒扑扑筛下，木条裂断，横七竖八，巨响声似雷震，几近淹没了人低低的呼吸声。
落叶紧随而下。
李云染脚下地面裂开并蔓延。
“秋染剑术，萧瑟又秋风。”
李云染拿着流云剑，又起一阵秋风，吹来萧条、肃杀意味。
叶子起了又落，飘了又吹……
(本章完)
倒也贴切，姑娘的灵气，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也不尽然，群玉山青，却不年轻，轻过千万年雨雪。
群玉山终年宁静如常，不时有几声鸟啾，反而愈显淡泊，入深秋山，绵延几十里的山脉平添一抹苍黄，层层的叶子随着风儿飖向远方，沾着露，伴着雾，云空的轮廓也模糊了少许，那叶子……
仿佛下了一场雨。
天转凉，细细看去，树叶添了些淡淡的霜，那浅浅的妆并不清晰，因为树林中弥漫着雾气，像仙女沙绫环绕，雾愈的浓郁。
依约，虚空浮出了一朵青莲，依约，就是雾气。
风儿吹过，雾似涟漪般向别处散，原地明晰了些，现了一张恬然若素、琼姿炜烁的面颜，不似凡间。
宋青城周身灵力流转，刹那，又消弭于无形，灵威愈发强大，心神一动，灵威四迫，浓雾瞬息推弭，附近的树木剧烈动摇，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这座山的树叶更少了，可群玉山的树木常年沾染灵气，虽比不得君惜竹所种桃树，却也堪称灵珍，且是成群成片，它枝繁叶茂，每每此时，最为恼火的便是如杨一顾那些打扫落叶的弟子。
宋青城长吐一口浊气，抱圆守一，现时道行与日俱增，祸福难料啊。
“谁?”
木叶一晃，飘然下一人影。
男子束着发，剑眉入鬓，风神超迈，一脸的正气浩然，修为高过了宋青城。
“咦，李师兄，你不是去‘轻剑宗’求剑了么？”
宋青城知晓这李师兄好论胜负，问：“胜了?”
“胜了。刚赶回来，察觉这儿有股气息，过来看看。”
李云染沉吟：“师弟剑气内敛……有容剑境，这修为竟与我相差无几。”
李云染微微一惊，他现今二十有三，三年前入清玉境，自得资质上佳，那眼前身子虚弱且未满十七的师弟又该是……
不晓得他剑术怎样?
李云染道：“也许明年，师弟可去浔凉城一趟，去会一会天筠剑论。”
且说天筠剑论：三年一次，由清玉境青年一辈切磋，此乃飞升上界的上仙千雨秋所安排，胜者若有机缘，可拔出上仙所留仙剑——天筠剑。为此，兼之凑热闹也罢，无数青年才俊欣然前往，与同辈切磋。
而那天筠剑，始终一柄寂寞的剑。
……
宋青城说道：“明年春末，天筠剑论由我宗与君氏共举，介时应该会去不少群玉弟子。”
李云染闻言眼珠转了转，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惜，一生只能去一次，群玉山沉寂的久了，也是该亮亮霜刃了。”
“师兄那时如何？”
李云染摇头：“高手辈出，我不如的人有太多。”
“当时一人名为萧七杀，以萧声夺人心智，往往无知无觉时，便糊里糊涂的输了，我正是败给的他。”
“后来呢?”
“他输给另一个人……”
“哦?”
“访道山的闵双城！”
李云染叹道：“这才知道，萧七杀最厉害的并非萧技，而是指法，他的手指居然夹住了闵双城的刀！”
青年一辈有三绝：苏筠的剑！张继青的扇！闵双城的刀！
苍白的手指，漆黑的刀！
李云染似重见此景：“萧七杀还是输了，他的手指只能接一次，可是闵双城还能出第二刀。”
“闵双城却觉得是他输了，两人先后离去。”
宋青城笑道：“这小子越来越耿直了。”
李云染面色古怪，据传闵双城是宋师弟的弟子，难道却有此事?
无暇细究，李云染话未尽：“结果，由醉花楼大公子花千树独占鳌头，力压群杰，只惜未能拔出天筠剑。”
宋青城：“知足常乐嘛。”
太多人活的痛苦，因为不知足，欲望与贪念让人在甜梦的梦境里耗死。也许世人都该做几日沿街的乞丐。
李云染不知满足或是不满足，他想的是另一件事：“额，师弟，师兄冒昧了，我见你剑意内敛……切磋一番……如何?”
宋青城不好拂意：“‘君子剑’相邀，怎敢不从?”
气势，骤变。
剑气。
宋青城忖，李师兄也是一剑痴。
李云染负手而立，望向四周，黄叶积满山路，枝梢涂抹薄霜，他自身荡起一阵风，叶动，雾吹。
“秋风起，秋夜落，秋意浓。”
“我求得的剑，名为‘流云’，使的啊是自创剑术‘秋染’。”
秋染……?
宋青城微微一楞，只见李云染运起剑决，淡黄的灵力似精灵浮于剑侧，流云剑横来。
“秋染剑术，秋风扫落叶。”
宋青城眼间，天上流云被一片，数片叶子遮住。
黄叶上霜淡了些，它轻轻的飘着，一层层落叶飘着，从地面朝天空卷起来，因林子雾气过于浓郁，致使阳光稀疏，而今，却是一束光线不剩。
宋青城身影缓缓变暗，落叶层卷着，压着，离淡泊的人愈近。
叶子依然是叶子，剑依然是剑。
一叶一剑。
无数叶片，无尽剑意。
蓦地，叶层之间漏了个空隙，一束光线刚好透过，落在宋青城衣裳。
瞬间，弱点。
宋青城拔出剑，吹来一阵风。
一阵秋风。
青云三十六式，大风起兮。
叶潮……就这般给吹散。
叶潮之后，一柄剑，以及握剑的人。
分散四方的叶子徐徐的旋着，丝丝缕缕的剑气似雾若隐若现。
然而，秋风仍在吹着。
宋青城身前一股秋风，李云染身前秋风一股。
两股风相撞，挤压，逆流。
流云剑刺至跟前，宋青城瞳中的剑愈发的近，他摆直了剑身。
叮。
泉水幽咽，玉石相鸣，剑面抵挡住剑尖，响得低婉。
溅了几簇火花。
风消了。
旋着的叶片在李云染身后，宋青城瞧的不甚清楚，光线过于黯淡，他听见了一声清喝：“一叶渐惊秋！”
那旋着的叶片突然层层叠叠，铺天盖地，每片留有间隙，游丝般的剑气于空隙间游移。
一叶一剑气！
满林的叶子次第铺来，似无数把利剑一把一把飞掠，雷动猋至，星流霆击，叶叶惊秋。
咻。
宋青城拿剑的样子未改，只是剑刃迎风，首飞来的叶片，一分两半，切口整齐。
——电光火石。
李云染那处瞧着，叶子仍然是叶子，完好。
叶片两分瞬间，似粗砺岩石被岁月打磨成沙，无数细屑。
只是一瞬。
无数细屑划穿无数落叶。
雾渐渐的消了，日光和煦，驱散稍些凉意，树影斑驳，林间洒满了光辉。
每一片叶子尽生一个小孔，微不可察，若有若无的剑气也随雾消了。
叶子飞了起来，满天皆是。
就像三月里扬州城中的烟花。
李云染不可置信，他的衣上也有个小孔，小到看不见，就像没有一样。
太细了……
李云染不敢深想，若分生死，他只好试试地下能否练剑了。
弹指之间，李云染愣神，宋青城挥剑。
青莲剑歌，酒醉剑歌长空。
落叶舞的更甚从前，如癫似狂，宋青城看去好似酒中剑仙，步子乱无章法，他从不饮酒，自然谈不上醉，只是他步法玄妙，睹之则下意识想……酒鬼喝大了。
李云染观着宋师弟剑法，不由点头暗叹：师弟灵力绵长深厚，足与我相当，想胜之，唯有施展剑境。
李云染脚步一迈，一股剑意油然而生，重如山岳，深如幽溧，宋青城挥剑的速度也被抑得缓了几分。
天地间，一切皆为虚无，李云染无旁骛，眼中唯有那柄流云剑。
心一剑境。
“佩服，师兄剑道竟臻至如此境界。”宋青城眯起眸子，舞着琼霄剑，琼霄剑舞着无数落叶
琼霄剑一劈而下。
整片山林也仿佛一分为二。
凛冽剑气摧毁了方圆几米的所有树木。
一时木屑似雾气弥弥，似雪粒扑扑筛下，木条裂断，横七竖八，巨响声似雷震，几近淹没了人低低的呼吸声。
落叶紧随而下。
李云染脚下地面裂开并蔓延。
“秋染剑术，萧瑟又秋风。”
李云染拿着流云剑，又起一阵秋风，吹来萧条、肃杀意味。
叶子起了又落，飘了又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