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利益至上（上）
云朵在做梦。
“是梦吗？”云朵嘀咕着，脚下不停，跟着眼前的小伙子大步前进。
她又进入了塔瓦赫。
上次她在执政官办公室的门口被强行切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再回来却发现站在马路边，繁华的城市依旧繁华，却多了不少匆匆来去的人。她揪住一人询问，原来是执政官下令进行动员，抵御即将入侵塔瓦赫的各种各样的妖魔。这太让云朵诧异了，执政官罗德曼是这样的人吗？一个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官僚，你指望他相信神父的“胡言乱语”？进一步了解后才知道，执政官并没有同意全城动员，只是以荆棘花街道为分界线，以东进行动员，这部分城区仅占塔瓦赫的十分之一，而且是全城最贫穷的地域，说白一点，就是贫民区。神父阿加图被“委以重任”，担任贫民区的动员总司令，为云朵领路的小伙子穿着朴素，面有菜色，正是贫民区的一员，叫穆密瑞特。
云朵是在贫民区的中心街道找到阿加图的，这位可怜的神父正挽起宽大的袖子，蹲在地上和一群人对着铺开的贫民区地图比比划划，热烈讨论，脸上竟然如花脸猫一般满是泥灰。不等云朵和穆密瑞特靠近，阿加图就看到了他们，微微一怔，旋即跳起来，激动地抱住云朵，口中念念有词：“你回来了，主啊，你终于回来了，塔瓦赫有希望了……”
云朵很不好意思，甚至羞愧，她就一个人，可不是救世主，但这话说不出口。看阿加图的样子，在执政官那里碰了大大的钉子，却没有气馁，毅然来到贫民区主持动员工作。云朵不禁长叹一声，死心眼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正是有这样的死心眼，塔瓦赫或许有一线希望挺过突如其来的大灾难。
这么想着，云朵干巴巴道：“执政官让你负责贫民区的动员，这是成心为难你，不如组织听你话的市民撤离塔瓦赫，还能保存一部分人。”
阿加图淡淡笑道：“贫民也是塔瓦赫的一份子，执政官给我提供了方便我很感激他，他不相信我也能理解。小姐，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整个贫民区都在我的号召下动员起来，还有城外的居民有一部分主动进入贫民区，我们能准备多少尽力而为。”作为塔瓦赫市最具权威的神职人员，他的号召力不容小觑，这或许就是执政官不相信他但依然给了他部分权力的原因，说到底是看阿加图一个人的面子，而且动员贫民没有损失，也能让这些在执政官眼中的刁民活动活动，省得吃不饱又没事干净给官老爷们惹祸。
“你们在准备什么？”事已至此，云朵也没话说了。
阿加图把她引到地图边上，指点着说：“动员贫民区，面对的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东方。不过，如果其它方向快速失守，我们实际就要面对
四面八方的敌人。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执政官给了我名义上的指挥权，也拨给我五万瑞尔……”
“等等，瑞尔是货币吧？购买力怎么样？”云朵插了一句嘴。
“瑞尔正是雷姆利亚共和国的唯一合法货币，购买力……”阿加图尴尬一笑，“举个例子，一千克大米是一百二十瑞尔，五万瑞尔能买四百多千克大米。”
这购买力真不怎么样，云朵点点头，用那种非常认真的口气说：“按每人每天最低标准，也得二百五十克，这是孩子的标准，成年人怎么也得五百克。就按二百五十克算，不算临时迁入的城外居民，贫民区总共多少人口？”
“五万人左右。”
“一百万人的城市，百分之五的人口在温饱线上挣扎，塔瓦赫的繁华到底是谁的繁华？”云朵感叹，“五万人，一天至少需要一万两千五百千克的粮食，就是十二吨，你那五万大洋连塞牙缝都不够。考虑到各家都有存粮，或许能延长几天，但又是贫民，存粮肯定不多，更不会有钱买。我说，神父，你确定要留守？”
“毕竟这是我们的家园。”阿加图被云朵奚落得够呛，却没有被说服。
一旁的贫民代表纷纷表示不会背井离乡，誓与敌人周旋到底，小伙子穆密瑞特在其中喊得尤其响亮。
云朵摇摇头道：“肚皮问题是大问题，饿肚子打仗，没有指挥官敢说能取得胜利，不过到了全城混乱的时候，我们可以到近一些的超市和食品厂兜一圈，不论借或抢，都得拿到粮食。”见阿加图脸色不善，她露齿一笑，“到时候不仅妖魔鬼怪是敌人，我们的同类也是敌人，而同类一旦走投无路，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阿加图心里不舒服，因为虔信上帝，他的道德感是在场众人中最强的，此时此刻明明该对云朵的话进行驳斥，又一想如果真的灾难降临，伦理道德的束缚能有多强？上帝他老人家可管不了人间的闲事，一切都得靠自己，他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小姐，那些妖魔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弱点？”穆密瑞特问。
“妖魔是不同的，正如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秋叶，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妖魔各种各样，常见的有吸血鬼、丧尸、狼人……”云朵侃侃而谈，因为《丧钟》以西方世界为背景，所以出现的妖魔多是吸血鬼之类的，东方妖魔也有，数量不多，“吸血鬼大多数怕阳光，白天不敢出来，一出来接触到阳光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吸血鬼的特性是夜间活动，也有的吸血鬼活过五百年，便不再惧怕阳光，更难以对付。五百年以下的吸血鬼，也就是只能在夜间活动的，用利器贯穿它们的心脏即可，五百年以上可在白天活动的吸血鬼，除了贯穿心脏，还得贯穿眉心，也就是破坏它们的中枢神经。
哦，对了，吸血鬼怕银制品，用银制品杀吸血鬼事半功倍……”
云朵缓缓说着电影中关于妖魔的设定，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忽然想到，这么多人难道真的在没有眼见为实之前就相信妖魔入侵吗？顿了顿，她环视一圈说：“如果大家相信我和阿加图神父，除了我刚才说的妖魔弱点，还有一点大家必须谨记，那就是团结！妖魔是可怕的，但只要团结起来，我们未必没有希望守卫家园，如果我们内部各自为战，就只能被妖魔步步蚕食，直至最后一个人被捉住，成为妖魔的食物，或者——成为妖魔的同类。”
阿加图附和道：“正如云小姐说的，我们必须团结，执政官给了我一个空头衔，塔瓦赫并没有驻扎军队，所以指望军队击退妖魔是妄想。云小姐，你是上帝派到人间的使者，我们愿意听从你的号令，你……”他转头，想请云朵表态，结果眼角只扫到一团白光。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穆密瑞特咽了一口唾沫道：“上帝的使者不见了？”
阿加图已经有了经验，见此一点慌张都没有，语气更加激昂：“云小姐暂时离开我们的世界，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能……”
“神父，你看！”穆密瑞特指着东方的天空大叫。
火烧云，妖艳到极点的火烧云。
而在那之后，重重怒吼似欲刺破天际，惊得贫民区的人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灾难来了，预言成真，却没人高兴得起来。
阿加图神情凝重，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往外蹦：“准备战斗！”
……
而在现实世界，云朵醒了过来，她摸摸身上，是柔滑的睡衣，这是帝国酒店的套房。
是梦？
云朵一阵迷惘，随后认定：不是梦！
除了模拟训练，竟然还可以通过另一种形式进入丧钟世界吗？
这让云朵对两个世界之间的藕断丝连兴趣浓厚，思维还有些混沌，她下床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里的美人调笑道：“小妞，长得挺俊啊，给爷乐一个，要不，爷给你乐一个？”
心情舒爽不少，她换了衣服，出门在走廊里无目的地走动，正好碰到戴着墨镜准备乘坐电梯的梁思琪，两人攀谈几句，相约购物，便一起进入电梯。
此时，一辆格陵兰停在帝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坐于驾驶座的银狐见后面两人没有下车的意思，会意地升起隔音玻璃，狭窄的空间登时分成两个世界。
后面的两人赫然是陈承松和奥薇莉亚，虽然有隔音玻璃，后者的声音仍刻意压低：“元帅，在墨尔本我和齐佩尔总统进行过一次秘密通讯，佟部长的案子有了眉目，虽然还没查出真凶，却可以肯定不是人统下手。”
“总统的意思呢？”
“将错就错。”
陈承松冷笑道：“所以，佟部长的死不论凶手是不是人统，都得让人统背黑锅
？”
“国内的政治形势元帅不会不清楚，总统也是没办法，元帅理解一二吧。”奥薇莉亚语气平淡。
“好，国内的事我让阿红阿青代我处理，到了人统之后，我将就佟部长的惨死在公共场合向人统提出质询，给总督府、也是给国内看看。”
“元帅能明白就好。”
陈承松哼哼一声，下了车，银狐立马跟着下车，独留外交部长在车里。奥薇莉亚嘴角带笑，翻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心手背，喃喃道：“朋友，敌人，谁能分得清呢？”
陆军元帅走路虎虎生风，银狐亦步亦趋道：“不一定是总统的意思，总统对您一向信任有加……”
“苏苏，你不明白，正是因为信任有加，更不能掉以轻心。”陈承松一叹，“你能指望政客感恩图报吗？我当初代表军方支持齐佩尔当选，固然在齐佩尔组阁时有了一席之地，但该牺牲的时候，我和佟如椽一样，都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佟如椽这个名字令银狐瞳孔一缩，谨慎地左右看看，鬼祟道：“佟部长的死……”
“宫崎玲奈这个异能者我在佟如椽身亡之后调查过，我对于异能的了解不深，但我看出了宫崎玲奈异能的特点，那就是可以模仿。登峰造极的神枪手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宫崎玲奈的枪法再准，难道没有与之比肩甚或超越的人吗？”陈承松淡淡地说。
银狐感到全身的血液往头部奔涌，刹那间从头凉到脚，没错，宫崎玲奈神枪无敌，但这种异能表现的形式只要勤学苦练加上一定的天赋，还怕达不到宫崎玲奈的水平？如此一来，佟如椽被一枪爆头，到底是不是宫崎玲奈干的，是不是人统为了两颗微陨均被北盟获得而恼怒之下杀害联盟政府高官发泄，值得商榷。听陆军元帅的意思，佟如椽的死很可能是栽赃，把所有人的目光往人统身上引，真正的凶手总督府基本不可能，就只有联盟政府的内部……
紧紧握着手，银狐沉默地跟在陆军元帅身后，心情复杂：可怕的政治斗争，不知道是佟如椽站错了队还是得罪了哪一尊大神，一个副部长级别的官员说杀就杀了。
陈承松这两天通过奥薇莉亚的暗示，以及国内的时事新闻，大致有了结论：佟如椽是现任北盟总统齐佩尔的对手一派，位置不高不下，如果对手想给齐佩尔警告，杀一个佟如椽这样的官员最能起到震慑作用，而且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齐佩尔打算轻拿轻放，把佟如椽的死推到人统头上，最后甭管真相如何，这事就含糊过去了，等于变相服软。
“我走到了军人的巅峰，但到了某个时刻，也会被随手抛弃吧？”陈承松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政客永远利益至上，这是陆军元帅老早就想明白的，此时终于深刻体会。国内的政治斗争趋于白热
化，人统若即若离，总督府的压力无处不在，陈承松甚至敢说，就算沙宾大军打到玛雅城下，这些政客照样会无休止地争吵指责，推卸责任。
天，太冷了。
……
四月三十日，北盟访问团离开墨尔本，继续北上。五月一日中午抵达雅加达，停留一日，五月四日离开。
没想到自己的生日在船上渡过，云朵略感郁闷，晚上在甲板上和老张看了一会儿星星，和母亲远隔重洋通了视频，回到二层客舱后许多人聚在一起，包括秦魂、高松理惠、金森泉、水晶以及一些同学，热闹非凡，不过这么多人挤一起空气显得污浊。老张准备了生日蛋糕，过了这个生日，云朵就二十岁了，她面对燃烧的生日蜡烛许愿，希望能尽快搞明白自己身上的谜团。吹灭蜡烛后分蛋糕，才发现银狐不在，云朵很奇怪，从银狐到云家陪伴自己再到她北上求学之前，每一年的生日银狐都会陪着她，今天上船后怎么没影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被敲响，最近的秦魂开了门，银狐拿着纸袋子进来，看了一圈道：“真热闹呀，我来的不晚吧？”说着坐到云朵身边，把纸袋子递过去，“你的礼物。”
两件礼物，一双淡黄色棉手套，还有一条心形项链，云朵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是两个？”
银狐笑而不语，云朵这才明白有一个是陈承松送的，她没说什么，让老张给自己戴上项链，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戴上后更映衬得肤色白皙，娇艳如花。一群人开始起哄，要老张和云朵亲一下，金森泉叫道：“不准亲脸，嘴对嘴才算！”
云朵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张，缓缓闭上眼睛，这时门又响了，老张都快亲上了，就见女友缩了回去，不禁捶胸顿足。
第二位不速之客是梁思琪，她和银狐一样，挤开一个人坐下，送的礼物是自己还没有正式发行的最新专辑，包装上有亲笔签名。云朵高兴极了，这次换她和其他人起哄，要求大明星唱一首歌助兴。梁思琪早有准备，欣然拿起话筒，舒缓的音乐如水流过每个人的心田，一群人跟紧节奏打着拍子——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就算有一小时的时差
就算你骗我穿衣的颜色
斑马线上的你
是你我生命的转折
不要孤闭，不要气馁
你的生命如此多彩
听那大海的声音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走出你自己的路
百花凋零，灯火阑珊
我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你
请你记住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梁思琪冲四下点头微笑：“看了一部电影，新写的歌，还没有定名，大家给提提意见。”
秦魂道：“就叫《你不再是孤单一人》好了。”
小小的空间欢声笑语不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我们闹够
了，该腾地方了，花好月圆，别耽误了好事。”
一群人善意地一笑，连梁思琪都把目光在云朵和老张之间游走，不一会儿，人便散了个干净，只留下小两口相对而坐。云朵不自然地凝视老张肩膀后面的舱壁，老张也插了一块蛋糕上的巧克力，暧昧的气氛渐渐堆积，舱内一时温暖如春。
秦魂与众人分别，独自去了甲板，由于没穿多少衣服，冷冽的劲风迅速侵袭肺腑。他却浑然不觉，找到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了，耳边又回想起梁思琪的歌声，嘴角扯开微微的弧度，像笑，又像哭。
同一时间，高松理惠回到自己的舱室，她拿出胸口的心形吊坠一按，滴滴作响，一道全息投影便在眼前展开。
还是诺兰，不过她已经乘坐太空战舰飞出地球，正在去往土星的路上，听过简短汇报，不下任何指示，只说：“你到了人统务必注意一个人，她叫唐雪恩。”
高松理惠没问唐雪恩是谁，诺兰又道：“这个人并不重要，但……总之你要多加注意。”
“我明白了。”
关闭通讯，战舰上的诺兰揉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份记忆没有保留，我就不用这么累了，露娜，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
洛杉矶，柯霓丝酒吧。
与墨尔本一样，洛杉矶也曾因为兵燹而受到重创，事实上反侵略战争时期全球诸多知名城市都没有完整保存下来，经历了战后重建，风格迥异。柯霓丝酒店是沙宾人开的，没有杂七杂八的娱乐项目，以干净和安静著称。
宋涛以交换生指导教师的身份来到北美后，一有空便流连于此，甚至坐上酒吧正中摆放的钢琴前演奏一曲。他的手不仅能画画，弹琴也是一绝，这天林入间下课后，来酒吧找他，便见到他在弹琴。
他弹得很认真。
林入间隐没在人群中，要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一曲终了，带头鼓掌，掌声渐起，不少人大声叫好。宋涛发现了她，她已经走到面前，隔得如此之近，她眼里的泪光告诉他，她不是伤心，只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感情。
这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出尘之感，却让宋涛捉摸不透，尽管来北美后两人的身份明面上一个是导师一个是学生，实则夜色一至，便进入同一间小屋，同床共枕。他与她的距离始终在某个阶段徘徊，他能感受到她的真挚，正是那无法伪装的真挚，让他坚持了下去。
“我们回家吧。”她说。
酒吧外面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洛杉矶——这座总督府的行政中心，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如此的繁华，如此的令人痴迷。
林入间挽住宋涛的胳膊，两人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发出欢笑声，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平淡幸福。
突然，林入间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喃喃道：“来了……”
“什么来了？”宋涛不解
。
林入间伸手一指，宋涛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一颗流星划过，不禁哑然失笑：“流星啊，要不要许愿？”
林入间抿着嘴，静静等待，终于，那颗流星向着两人的方向降落。宋涛大惊，想拉林入间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紧紧扣着，无法移动。
流星转眼即到，停在了宋涛面前，漂浮不定。
宋涛恐惧的表情还没有消去，林入间道：“拿住它。”语气竟有命令的意味。
宋涛来不及细想，伸手抚摸流星——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石头，有棱有角，还有一些奇特的物质缠绕。
在林入间的再一次催促下，宋涛抓住石头半边，石头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令街上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等光辉一散，石头乖乖躺在宋涛手中，一动不动，像最温驯的孩子。
（本章完）
“是梦吗？”云朵嘀咕着，脚下不停，跟着眼前的小伙子大步前进。
她又进入了塔瓦赫。
上次她在执政官办公室的门口被强行切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再回来却发现站在马路边，繁华的城市依旧繁华，却多了不少匆匆来去的人。她揪住一人询问，原来是执政官下令进行动员，抵御即将入侵塔瓦赫的各种各样的妖魔。这太让云朵诧异了，执政官罗德曼是这样的人吗？一个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官僚，你指望他相信神父的“胡言乱语”？进一步了解后才知道，执政官并没有同意全城动员，只是以荆棘花街道为分界线，以东进行动员，这部分城区仅占塔瓦赫的十分之一，而且是全城最贫穷的地域，说白一点，就是贫民区。神父阿加图被“委以重任”，担任贫民区的动员总司令，为云朵领路的小伙子穿着朴素，面有菜色，正是贫民区的一员，叫穆密瑞特。
云朵是在贫民区的中心街道找到阿加图的，这位可怜的神父正挽起宽大的袖子，蹲在地上和一群人对着铺开的贫民区地图比比划划，热烈讨论，脸上竟然如花脸猫一般满是泥灰。不等云朵和穆密瑞特靠近，阿加图就看到了他们，微微一怔，旋即跳起来，激动地抱住云朵，口中念念有词：“你回来了，主啊，你终于回来了，塔瓦赫有希望了……”
云朵很不好意思，甚至羞愧，她就一个人，可不是救世主，但这话说不出口。看阿加图的样子，在执政官那里碰了大大的钉子，却没有气馁，毅然来到贫民区主持动员工作。云朵不禁长叹一声，死心眼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正是有这样的死心眼，塔瓦赫或许有一线希望挺过突如其来的大灾难。
这么想着，云朵干巴巴道：“执政官让你负责贫民区的动员，这是成心为难你，不如组织听你话的市民撤离塔瓦赫，还能保存一部分人。”
阿加图淡淡笑道：“贫民也是塔瓦赫的一份子，执政官给我提供了方便我很感激他，他不相信我也能理解。小姐，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整个贫民区都在我的号召下动员起来，还有城外的居民有一部分主动进入贫民区，我们能准备多少尽力而为。”作为塔瓦赫市最具权威的神职人员，他的号召力不容小觑，这或许就是执政官不相信他但依然给了他部分权力的原因，说到底是看阿加图一个人的面子，而且动员贫民没有损失，也能让这些在执政官眼中的刁民活动活动，省得吃不饱又没事干净给官老爷们惹祸。
“你们在准备什么？”事已至此，云朵也没话说了。
阿加图把她引到地图边上，指点着说：“动员贫民区，面对的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东方。不过，如果其它方向快速失守，我们实际就要面对
四面八方的敌人。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执政官给了我名义上的指挥权，也拨给我五万瑞尔……”
“等等，瑞尔是货币吧？购买力怎么样？”云朵插了一句嘴。
“瑞尔正是雷姆利亚共和国的唯一合法货币，购买力……”阿加图尴尬一笑，“举个例子，一千克大米是一百二十瑞尔，五万瑞尔能买四百多千克大米。”
这购买力真不怎么样，云朵点点头，用那种非常认真的口气说：“按每人每天最低标准，也得二百五十克，这是孩子的标准，成年人怎么也得五百克。就按二百五十克算，不算临时迁入的城外居民，贫民区总共多少人口？”
“五万人左右。”
“一百万人的城市，百分之五的人口在温饱线上挣扎，塔瓦赫的繁华到底是谁的繁华？”云朵感叹，“五万人，一天至少需要一万两千五百千克的粮食，就是十二吨，你那五万大洋连塞牙缝都不够。考虑到各家都有存粮，或许能延长几天，但又是贫民，存粮肯定不多，更不会有钱买。我说，神父，你确定要留守？”
“毕竟这是我们的家园。”阿加图被云朵奚落得够呛，却没有被说服。
一旁的贫民代表纷纷表示不会背井离乡，誓与敌人周旋到底，小伙子穆密瑞特在其中喊得尤其响亮。
云朵摇摇头道：“肚皮问题是大问题，饿肚子打仗，没有指挥官敢说能取得胜利，不过到了全城混乱的时候，我们可以到近一些的超市和食品厂兜一圈，不论借或抢，都得拿到粮食。”见阿加图脸色不善，她露齿一笑，“到时候不仅妖魔鬼怪是敌人，我们的同类也是敌人，而同类一旦走投无路，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阿加图心里不舒服，因为虔信上帝，他的道德感是在场众人中最强的，此时此刻明明该对云朵的话进行驳斥，又一想如果真的灾难降临，伦理道德的束缚能有多强？上帝他老人家可管不了人间的闲事，一切都得靠自己，他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小姐，那些妖魔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弱点？”穆密瑞特问。
“妖魔是不同的，正如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秋叶，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妖魔各种各样，常见的有吸血鬼、丧尸、狼人……”云朵侃侃而谈，因为《丧钟》以西方世界为背景，所以出现的妖魔多是吸血鬼之类的，东方妖魔也有，数量不多，“吸血鬼大多数怕阳光，白天不敢出来，一出来接触到阳光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吸血鬼的特性是夜间活动，也有的吸血鬼活过五百年，便不再惧怕阳光，更难以对付。五百年以下的吸血鬼，也就是只能在夜间活动的，用利器贯穿它们的心脏即可，五百年以上可在白天活动的吸血鬼，除了贯穿心脏，还得贯穿眉心，也就是破坏它们的中枢神经。
哦，对了，吸血鬼怕银制品，用银制品杀吸血鬼事半功倍……”
云朵缓缓说着电影中关于妖魔的设定，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忽然想到，这么多人难道真的在没有眼见为实之前就相信妖魔入侵吗？顿了顿，她环视一圈说：“如果大家相信我和阿加图神父，除了我刚才说的妖魔弱点，还有一点大家必须谨记，那就是团结！妖魔是可怕的，但只要团结起来，我们未必没有希望守卫家园，如果我们内部各自为战，就只能被妖魔步步蚕食，直至最后一个人被捉住，成为妖魔的食物，或者——成为妖魔的同类。”
阿加图附和道：“正如云小姐说的，我们必须团结，执政官给了我一个空头衔，塔瓦赫并没有驻扎军队，所以指望军队击退妖魔是妄想。云小姐，你是上帝派到人间的使者，我们愿意听从你的号令，你……”他转头，想请云朵表态，结果眼角只扫到一团白光。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穆密瑞特咽了一口唾沫道：“上帝的使者不见了？”
阿加图已经有了经验，见此一点慌张都没有，语气更加激昂：“云小姐暂时离开我们的世界，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能……”
“神父，你看！”穆密瑞特指着东方的天空大叫。
火烧云，妖艳到极点的火烧云。
而在那之后，重重怒吼似欲刺破天际，惊得贫民区的人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灾难来了，预言成真，却没人高兴得起来。
阿加图神情凝重，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往外蹦：“准备战斗！”
……
而在现实世界，云朵醒了过来，她摸摸身上，是柔滑的睡衣，这是帝国酒店的套房。
是梦？
云朵一阵迷惘，随后认定：不是梦！
除了模拟训练，竟然还可以通过另一种形式进入丧钟世界吗？
这让云朵对两个世界之间的藕断丝连兴趣浓厚，思维还有些混沌，她下床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里的美人调笑道：“小妞，长得挺俊啊，给爷乐一个，要不，爷给你乐一个？”
心情舒爽不少，她换了衣服，出门在走廊里无目的地走动，正好碰到戴着墨镜准备乘坐电梯的梁思琪，两人攀谈几句，相约购物，便一起进入电梯。
此时，一辆格陵兰停在帝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坐于驾驶座的银狐见后面两人没有下车的意思，会意地升起隔音玻璃，狭窄的空间登时分成两个世界。
后面的两人赫然是陈承松和奥薇莉亚，虽然有隔音玻璃，后者的声音仍刻意压低：“元帅，在墨尔本我和齐佩尔总统进行过一次秘密通讯，佟部长的案子有了眉目，虽然还没查出真凶，却可以肯定不是人统下手。”
“总统的意思呢？”
“将错就错。”
陈承松冷笑道：“所以，佟部长的死不论凶手是不是人统，都得让人统背黑锅
？”
“国内的政治形势元帅不会不清楚，总统也是没办法，元帅理解一二吧。”奥薇莉亚语气平淡。
“好，国内的事我让阿红阿青代我处理，到了人统之后，我将就佟部长的惨死在公共场合向人统提出质询，给总督府、也是给国内看看。”
“元帅能明白就好。”
陈承松哼哼一声，下了车，银狐立马跟着下车，独留外交部长在车里。奥薇莉亚嘴角带笑，翻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心手背，喃喃道：“朋友，敌人，谁能分得清呢？”
陆军元帅走路虎虎生风，银狐亦步亦趋道：“不一定是总统的意思，总统对您一向信任有加……”
“苏苏，你不明白，正是因为信任有加，更不能掉以轻心。”陈承松一叹，“你能指望政客感恩图报吗？我当初代表军方支持齐佩尔当选，固然在齐佩尔组阁时有了一席之地，但该牺牲的时候，我和佟如椽一样，都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佟如椽这个名字令银狐瞳孔一缩，谨慎地左右看看，鬼祟道：“佟部长的死……”
“宫崎玲奈这个异能者我在佟如椽身亡之后调查过，我对于异能的了解不深，但我看出了宫崎玲奈异能的特点，那就是可以模仿。登峰造极的神枪手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宫崎玲奈的枪法再准，难道没有与之比肩甚或超越的人吗？”陈承松淡淡地说。
银狐感到全身的血液往头部奔涌，刹那间从头凉到脚，没错，宫崎玲奈神枪无敌，但这种异能表现的形式只要勤学苦练加上一定的天赋，还怕达不到宫崎玲奈的水平？如此一来，佟如椽被一枪爆头，到底是不是宫崎玲奈干的，是不是人统为了两颗微陨均被北盟获得而恼怒之下杀害联盟政府高官发泄，值得商榷。听陆军元帅的意思，佟如椽的死很可能是栽赃，把所有人的目光往人统身上引，真正的凶手总督府基本不可能，就只有联盟政府的内部……
紧紧握着手，银狐沉默地跟在陆军元帅身后，心情复杂：可怕的政治斗争，不知道是佟如椽站错了队还是得罪了哪一尊大神，一个副部长级别的官员说杀就杀了。
陈承松这两天通过奥薇莉亚的暗示，以及国内的时事新闻，大致有了结论：佟如椽是现任北盟总统齐佩尔的对手一派，位置不高不下，如果对手想给齐佩尔警告，杀一个佟如椽这样的官员最能起到震慑作用，而且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齐佩尔打算轻拿轻放，把佟如椽的死推到人统头上，最后甭管真相如何，这事就含糊过去了，等于变相服软。
“我走到了军人的巅峰，但到了某个时刻，也会被随手抛弃吧？”陈承松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政客永远利益至上，这是陆军元帅老早就想明白的，此时终于深刻体会。国内的政治斗争趋于白热
化，人统若即若离，总督府的压力无处不在，陈承松甚至敢说，就算沙宾大军打到玛雅城下，这些政客照样会无休止地争吵指责，推卸责任。
天，太冷了。
……
四月三十日，北盟访问团离开墨尔本，继续北上。五月一日中午抵达雅加达，停留一日，五月四日离开。
没想到自己的生日在船上渡过，云朵略感郁闷，晚上在甲板上和老张看了一会儿星星，和母亲远隔重洋通了视频，回到二层客舱后许多人聚在一起，包括秦魂、高松理惠、金森泉、水晶以及一些同学，热闹非凡，不过这么多人挤一起空气显得污浊。老张准备了生日蛋糕，过了这个生日，云朵就二十岁了，她面对燃烧的生日蜡烛许愿，希望能尽快搞明白自己身上的谜团。吹灭蜡烛后分蛋糕，才发现银狐不在，云朵很奇怪，从银狐到云家陪伴自己再到她北上求学之前，每一年的生日银狐都会陪着她，今天上船后怎么没影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被敲响，最近的秦魂开了门，银狐拿着纸袋子进来，看了一圈道：“真热闹呀，我来的不晚吧？”说着坐到云朵身边，把纸袋子递过去，“你的礼物。”
两件礼物，一双淡黄色棉手套，还有一条心形项链，云朵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是两个？”
银狐笑而不语，云朵这才明白有一个是陈承松送的，她没说什么，让老张给自己戴上项链，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戴上后更映衬得肤色白皙，娇艳如花。一群人开始起哄，要老张和云朵亲一下，金森泉叫道：“不准亲脸，嘴对嘴才算！”
云朵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张，缓缓闭上眼睛，这时门又响了，老张都快亲上了，就见女友缩了回去，不禁捶胸顿足。
第二位不速之客是梁思琪，她和银狐一样，挤开一个人坐下，送的礼物是自己还没有正式发行的最新专辑，包装上有亲笔签名。云朵高兴极了，这次换她和其他人起哄，要求大明星唱一首歌助兴。梁思琪早有准备，欣然拿起话筒，舒缓的音乐如水流过每个人的心田，一群人跟紧节奏打着拍子——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就算有一小时的时差
就算你骗我穿衣的颜色
斑马线上的你
是你我生命的转折
不要孤闭，不要气馁
你的生命如此多彩
听那大海的声音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走出你自己的路
百花凋零，灯火阑珊
我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你
请你记住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梁思琪冲四下点头微笑：“看了一部电影，新写的歌，还没有定名，大家给提提意见。”
秦魂道：“就叫《你不再是孤单一人》好了。”
小小的空间欢声笑语不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我们闹够
了，该腾地方了，花好月圆，别耽误了好事。”
一群人善意地一笑，连梁思琪都把目光在云朵和老张之间游走，不一会儿，人便散了个干净，只留下小两口相对而坐。云朵不自然地凝视老张肩膀后面的舱壁，老张也插了一块蛋糕上的巧克力，暧昧的气氛渐渐堆积，舱内一时温暖如春。
秦魂与众人分别，独自去了甲板，由于没穿多少衣服，冷冽的劲风迅速侵袭肺腑。他却浑然不觉，找到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了，耳边又回想起梁思琪的歌声，嘴角扯开微微的弧度，像笑，又像哭。
同一时间，高松理惠回到自己的舱室，她拿出胸口的心形吊坠一按，滴滴作响，一道全息投影便在眼前展开。
还是诺兰，不过她已经乘坐太空战舰飞出地球，正在去往土星的路上，听过简短汇报，不下任何指示，只说：“你到了人统务必注意一个人，她叫唐雪恩。”
高松理惠没问唐雪恩是谁，诺兰又道：“这个人并不重要，但……总之你要多加注意。”
“我明白了。”
关闭通讯，战舰上的诺兰揉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份记忆没有保留，我就不用这么累了，露娜，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
洛杉矶，柯霓丝酒吧。
与墨尔本一样，洛杉矶也曾因为兵燹而受到重创，事实上反侵略战争时期全球诸多知名城市都没有完整保存下来，经历了战后重建，风格迥异。柯霓丝酒店是沙宾人开的，没有杂七杂八的娱乐项目，以干净和安静著称。
宋涛以交换生指导教师的身份来到北美后，一有空便流连于此，甚至坐上酒吧正中摆放的钢琴前演奏一曲。他的手不仅能画画，弹琴也是一绝，这天林入间下课后，来酒吧找他，便见到他在弹琴。
他弹得很认真。
林入间隐没在人群中，要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一曲终了，带头鼓掌，掌声渐起，不少人大声叫好。宋涛发现了她，她已经走到面前，隔得如此之近，她眼里的泪光告诉他，她不是伤心，只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感情。
这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出尘之感，却让宋涛捉摸不透，尽管来北美后两人的身份明面上一个是导师一个是学生，实则夜色一至，便进入同一间小屋，同床共枕。他与她的距离始终在某个阶段徘徊，他能感受到她的真挚，正是那无法伪装的真挚，让他坚持了下去。
“我们回家吧。”她说。
酒吧外面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洛杉矶——这座总督府的行政中心，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如此的繁华，如此的令人痴迷。
林入间挽住宋涛的胳膊，两人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发出欢笑声，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平淡幸福。
突然，林入间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喃喃道：“来了……”
“什么来了？”宋涛不解
。
林入间伸手一指，宋涛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一颗流星划过，不禁哑然失笑：“流星啊，要不要许愿？”
林入间抿着嘴，静静等待，终于，那颗流星向着两人的方向降落。宋涛大惊，想拉林入间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紧紧扣着，无法移动。
流星转眼即到，停在了宋涛面前，漂浮不定。
宋涛恐惧的表情还没有消去，林入间道：“拿住它。”语气竟有命令的意味。
宋涛来不及细想，伸手抚摸流星——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石头，有棱有角，还有一些奇特的物质缠绕。
在林入间的再一次催促下，宋涛抓住石头半边，石头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令街上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等光辉一散，石头乖乖躺在宋涛手中，一动不动，像最温驯的孩子。
（本章完）